穆冰霜看出葉秋風的憂心,心中又略為後悔不該說出口,女人當家不易,自己了解其間的苦楚,況且又是姨母這般素來不問世事的人。與其說是葉秋風管家,還不若說是劉先生管家,葉秋風凡事都得問問劉先生的意思才能下定決心。
「唉……」「我想這次龍王島不會出手干預吧?」葉秋風問道。
穆冰霜說不好,余家三口素來便居住龍王島,即便將來有一天龍家人不說是家僕,也可以說是自己島中居民,如果真要干預總是有藉口的。可是如今,風信子已經對羅紅珠母女施毒,解藥尚在數百里外的百花谷,即便她有心相救,也是來不及的,唯有冷看羅氏母女毀容痛苦。
外面又傳來吳一劍刺耳的辱罵聲,這一次他在罵葉秋風與穆冰霜。「妖婦、妖女,你們到底要怎樣……」「姓穆的妖女,你有什麼本事都朝我使吧,不要對余家母女做任何事兒……」
葉秋風聞得外面的聲音,心中的妒意再升幾分,眼神一閃,恨意已加幾分。「死鬼!都什麼時候了,居然對姓羅的依舊念念不忘,半點不當我是他妻子……」
葉秋風越說越氣。
穆冰霜輕聲勸慰道︰「姨母,你看開些。常言說得好,少怕失父母,壯怕失伴侶,老怕失兒孫……好在二表弟極為爭氣,你總算有些盼頭……」
葉秋風道︰「如此說來我已經老了麼?」
「沒有,姨母還很年輕呢?」「二表弟已經長大成人,可以分辨是非,看到你與姨父鬧成這個樣子,自然也是會理解你的……你所作的一切,不都為了二表弟麼?」穆冰霜道。
門外,吳少雷漸漸走近,听到穆冰霜的話,已經接過道︰「娘,倘若真為我好請別再軟禁父親了!」
這是近日來葉秋風再次听到兒子吳少雷為父親求情,曾經何時她沒有想過他們夫妻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數十年的付出,數十年的忍耐居然沒有換回丈夫真誠相待。她的心冷得到極點,而今不體諒她的兒子還要求放過吳一劍。
穆冰霜笑道︰「二表弟……」
「表姐,你怎麼如此心狠,無論怎樣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有看著父親受苦不管的兒子嗎?」吳少雷不待穆冰霜說話問道。
葉秋風無助地看著穆冰霜,目光又落在兒子少雷的身上。
「娘,你就放了父親吧!」吳少雷道。
葉秋風又何償要想過軟禁于他,只是現在羅氏母女這般境遇,吳一劍自然是不會袖手旁觀,為了免生枝節,她只好先將其軟禁。「雷兒,再過三日吧,三日後我一定會放了你父親的,往後他要去哪里我都不會再問……」
吳少雷臉色漸暖,微露喜色,「一諾千金,不可失言!」
那口氣之中分明有幾分責備之意,這令葉秋風愈加心痛。丈夫不能指望了,唯一疼愛與信任的兒子對自己也失去了信心。若不是為了他,她寧願找一塊隱秘之地,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活,不問人生恩怨,不過問是非。
「放心,三日後一定不再軟禁你父親!」葉秋風重復自己的話。
吳少雷甚為滿意,轉身離開大廳。
葉秋風望著吳少雷遠去的身影,久久的陷入痛苦之中。「人活著太不易了,如果一死當真可以忘卻一切,我倒是願意用死來解月兌!」
此話一出,穆冰霜甚為驚異,大喚一聲︰「姨母——」
「冰霜,你先出去忙吧,我想歇一會兒!」葉秋風道。
穆冰霜看到葉秋風如此傷感的眼神與落魄的神情,似乎看到了當年母親自盡前的身影,一個女人對生活失望,甚至于絕望的時候都向往著用死來解月兌,卻沒有想過,死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太多的恩怨是非也不可能因為死而終結,相反的該有的繼續存在,不該有的也從此延生。「姨母,保重身子,霜兒告退了!」
吳少雷急奔父親的房中,隔著門窗注視著屋內的吳一劍。
「臭小子,你又來做甚,看我的丑態麼?」吳一劍罵道。
「爹,娘剛才說過了,再過三日,三日後就不再軟禁你!」吳少雷道。
「三日?」吳一劍道︰「為什麼是三日?她又想做什麼?」
「爹,你不要再罵母親了,無論如何她都你的妻子呀!」吳少雷幾乎是央求。
吳一劍何償願意,葉秋風是他的妻子,原配,經過了太多的波折之後,這個事實依然未改,他都不知道他們是因為而走了這一步。為葉秋風的那一槍嗎?還是因為羅紅珠,他自己都糊涂了。在他看來,葉秋風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名符其實的妖婦,往日的賢淑已經消失不見。「臭小子,你滾遠些!」吳一劍拾起桌上的茶杯扔向吳少雷。
吳少雷往後跳了兩步,茶杯打在窗檁上「嘩啦」一聲摔得粉碎。
父親不願意見自己,吳少雷委屈地離開。
吳一劍見吳少雷遠去,又有些後悔。這是他們夫妻的事,何償關系到兒子了,這些日子少雷不是一直在為他們夫妻奔走協調麼?自己到底怎麼了,仿佛中邪一般,心里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對少雷發火,可是還是忍不住。他想︰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吳少雷邊走邊想︰唉,而今父母鬧成這樣,哪里還看得出是夫妻呀。自己呆在劍寨也沒多大意義,還不如離家出走的好。腦中浮現出楊吉弱燦爛、純真的笑容,唯有與楊吉弱在一起,他的心境才會兒得到安寧與平靜。念頭一閃,又擔心起父母來,這時候離開,實在不懂孝義。但是,父母又何償顧忌過他的感受,兩人都各自行事。父親全不念及母親的好,每日辱罵;而母親似乎又不將父親視為丈夫,冷酷地對待。一陣勝過一陣難過,矛盾,到底還是離家出走是最好的法子。
當日夜晚,吳少雷便披著月光,潛下山寨,消失在黑夜之中。這一切又都被穆冰霜看在眼中,她理解吳少雷的所為,但是身為男子不應該逃避世事,她是女兒身尚且可以勇敢面對,這樣的男子穆冰霜不喜歡,在她看來,真男兒就應該如父親——穆塵空那般,正直、堅強、勇敢……
「谷主……」一個幽深低沉的聲音喚道,仿佛幽靈般突然打破了夜的寧靜。
「啊——」穆冰霜正在沉思被此一驚,正欲發火,便听風信子繼續道︰「谷主,夜深天涼多披件衣服!」
穆冰霜心中被一股暖流溫暖著,剛剛升起的怒火被這股溫流撲滅。「噢!」
「你想說什麼?」風信子問。
「陪我習武吧!」穆冰霜道。
「好!」風信子不假思索爽快地應承下來。
黑夜中,主僕二人刀劍相對,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盡管兩人很暢快,可是穆冰霜依昔感覺到風信子一定又會做出什麼大事來。近年來的相處了解,每次都是這般,風信子凡是有大行動,總會極晚睡覺,雖從神情上看不出異樣,但是她的習慣穆冰霜了解。因為了解,便令穆冰霜內心難安。
穆冰霜想問,可是不甘心,故又裝作了解的模樣不語,用自己的想法去猜測風信子的下一步行動。
風信子也在暗猜穆冰霜的心事,雖說她是谷主,但性情卻是毫不掩飾的。一直以來,她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報仇,自己的心事絕不能被穆冰霜識破,否則自己就難以在谷主面前樹立自己的威信與神秘。
余紫龍一路奔波,急奔往刀劍山莊。卻不知,龍躍天與展佩誠已在趕往劍寨的途中。
吳少雷的離家出走,給葉秋風平添幾分愁意。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了解兒子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逃避呢?她為之感到失望,甚至有點希望吳少雷如同穆冰霜般的冷酷無情,對于男兒來說,或許這樣更容易成就大業。無數次,她期望少雷在某一天成為令眾武林敬重的盟主,自他出生以來,她便是這樣要求他,培養他……卻壓抑著自己的夢想,生怕自己的想法會無形中成為兒子的負荷。這樣一個矛盾的母親,在十余年中始終緊緊地埋藏著自己的心事,而今兒子的突然離家,令她不得不發泄出來。葉秋風急奔幾步,他要問吳一劍,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
就在葉秋風快進入吳一劍的院中時,劉先生出現了,他攔住了去路︰「夫人!」
葉秋風止住腳步,「有事麼?」
劉先生道︰「我自然是明白夫人的心思,可是你不是已經說過與那姓吳的恩斷義絕了麼?」
葉秋風不明白劉先生為何就這般期待他們夫妻真的走到這一步,劉先生的目光怪異,蒙著一層重重迷霧,是什麼,葉秋風說不好。自從數年前劉先生來到劍寨,每次見到葉秋風都是這樣的目光。
「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過問!」葉秋風道。
「你的事?」「怎麼會是你的事,自從數年前我來到劍寨做先生,你的事就已經成為我的事了……」劉先生喃喃道。
聲音很低,近乎過支吾,但是因為年輕時失明之故,葉秋風的听覺比常人優異,她卻听得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喜歡自己不成。轉瞬,葉秋風心跳加速,這怎麼可能呢?自己不過有幾分才華罷了,相貌、性情有哪些可令男人折服的呢?「請先生不要胡言亂語!」
葉秋風談吐客氣,她不想因此傷了劉先生的心。
劉先生卻為之感到失望,他寧願葉秋風怪自己,哪怕是罵上幾句也好,可是她還是那般客氣。他希望葉秋風能拿自己當心月復,至少應該百分百的相信他。這些年來,為了她,他留在劍寨;為了她,他默默地在身後支持著她……難道自己所作的一切,她半點都不為之感動嗎?僅僅是為了一個負情的吳一劍?轉瞬,劉先生又覺得葉秋風與自己一般可憐,一樣的誤情于人,一樣的錯托終身。「夫人,難道你不知道,玉龍王兄弟倆已經到了山下嗎?」
葉秋風聞此臉色懼變,擔心的事兒終于來臨。
「
夫人,你不用擔心,有我在一定替夫人了斷後顧之憂!」劉先生肯定地道。
葉秋風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相信劉先生,可是今天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信又能如何,況且劉先生是真的忠實于自己。她輕輕地點頭。
「那麼,夫人——請回房歇息吧!下面的事我自會打理!」劉先生依是壯志成城。
葉秋風木訥地是應聲道︰「真的可以嗎?」說話的口氣像是個犯的錯誤的孩子,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語調中尤為無辜。
劉先生見葉秋風重新回房,轉身去找穆冰霜商議對策。這個女孩兒雖然年齡不大,但不乏魄力,用百花谷、劍寨的實力加上自己的才略,一定可以,可以保劍寨平安。現在已算為了大公子報仇了,愛美的羅氏母女如今遭遇毀容之苦,變得奇丑無比,恐怕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看她們一眼,即便放走她們又有何不可。
穆冰霜可不想輕易地放走羅紅珠母女,她正想利用二人誘玉龍王兄弟上鉤,父債子還,這是天經地儀的事兒,憑什麼要便宜了老龍王,他也應該嘗嘗老年喪子的痛苦,那應該與少年失父母的痛苦是一般的吧。
兩人因為此事大吵起來。
「劉先生,以比武勝負決定,如何?」穆冰霜建議道。
劉先生不曾習武,又怎能與武藝高強的穆冰霜比試,自然是不願意了。「我不會武功,你與我比試嗎?」
一旁的風信子接過話,「先生,谷主的意思是你們劍寨派出一個人來比試高低,誰勝了就依誰的主意……」
劉先生贊同了風信子的話,當即傳喚一名劍寨高手過來。
來者是一位正值少年的男子,穆冰霜與風信子來劍寨許多日子,從未見過,長得彪悍結實,走起路來,將腳下的石頭也踩得發響,力道極大。
穆冰霜自恃武功高強,好歹也是百花谷主,看了一眼風信子。
風信子明白穆冰霜之意,道︰「就這個人麼?不勞谷主出手,我就勝算!」風信子整整衣袖,從穆冰霜手中接過寶劍,正欲出手。
劉先生道︰「慢!」
「先生有何話,不妨講出來!」穆冰霜道。
「先說好,一局定輸贏,倘若你們輸卻必須得听我的意思,如何?」劉先生的言語對這兩個少女不屑一頓。
穆冰霜應道︰「這是自然,先前已經說過,誰勝了就依誰的意思,我堂堂一個百花谷主,自然不會返悔的,請先生放心!」
「擊掌盟誓!」劉先生道。
穆冰霜對少年的武功生疑,莫非,他的武功比吳少雷的更加厲害?但因話已說出口,擊在劉先生掌上。
風信子與少年跳入圈中,一刀一劍過起招來。
風信子自幼在百花谷長大,武功招式中又得過穆冰霜等人的指點,雖說是百花谷風長老,到底年紀尚輕,況且她又是以毒物為主學,武功上並不出群。
十余招後,風信子便漸落下風。少年刀法純熟,一刀擊來總帶著一股殺氣、寒風,而風信子越戰越疲憊,從以攻為守,漸轉為以全心防守。
穆冰霜後悔自己小瞧了少年的武功,雖說用的是大刀,但到底是男子,勁道極大,冷冷的眼神,面無表情,這樣的高手比重情重義者更多了兩分懼意。
風信子一劍直刺少年下盤,少年一閃,一掌擊來,正中風信子胸口。風信子只覺胸口一陣刺痛,仿佛被擊碎心肺一般,原以為那少年擊中了女子敏感部位,會為之一怔,怎知那少年急速飛來一刀。風信子眼見不好,來不及躲閃,跌倒地上,很快,大刀將從上空落入月復部,風信子微閉雙眼,心里暗道︰看來今日便要尚命在這個無命小輩之手。真是的,當初也該問問姓名,就這樣喪命著實不值……
「當」一聲,穆冰霜跳出用厲劍攔住大刀。
「哈……」劉先生狂笑不已。
「先生,你好歹也是前輩,我們認輸便是,也不用非要人命罷?」穆冰霜問道,看著地上的風信子臉上除了惋惜還有憐愛。
少年面無表情,依用大刀擊來,穆冰霜迎上招式,怒罵道︰「臭小子,你主子尚未發話,你便又動手了……」
劉先生見穆冰霜臉露不悅之情,大喝道︰「莫命住手!」
少年凝住,仿佛是木偶藝人手中的木偶般右手高舉著,左手前擺。
穆冰霜驚疑︰這少年當真奇怪。望著少年,良久,不見他放下右手,左手的動作依是如故。
「穆姑娘,你服輸了!」劉先生笑道。
穆冰霜依是奇怪地注視著少年,「劉先生,他是誰呀?」從地上扶起風信子。
風信子慚愧地拍拍身上的塵土,正欲開口,穆冰霜道︰「不怨你,莫命的武功當真了得……」
穆冰霜提到「莫命」兩個字的時候,少年的目光中閃出一些火光,看了一眼,這才收回左右手,走近劉先生的身側,一動不動地站立著。
劉先生道︰「他就是我的義子——莫命!前些日子剛從蓬萊島國歸來!」
穆冰霜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他的武功招式如此之怪,更怪的是那刀上的勁道,還有莫命冷冷的神情。
風信子異樣的注視著莫命,臉上飄過一絲溫柔的笑容。
穆冰霜從未見過風信子這般表情,更覺意外,注視著她。
「莫命,這位是百花谷主穆姑娘!」劉先生向莫命介紹道。
莫命雙拳一抱冷冷道︰「穆姑娘!」
「嗯!」穆冰霜輕應一聲,兩人目光相遇,都被彼此那不平常的目光所震撼,在穆冰霜看來,莫命與其說是劉先生的義子,還不如說更似一個殺手,傳說中真正的殺手便是這般冷酷無情,沒有一絲表情,穆冰霜看不透莫命的心境,完全是一座冰川,靜得讓人望而生畏。
莫命此刻冷冷的注視著穆冰霜︰這個女子很美,冷艷、孤傲,眼神中更露出幾分哀怨,這份哀怨讓她的美變得特別。在蓬萊島國,他也曾遇到過不少的女子,那里的女子大多溫順、依人,唯獨沒有見過像穆冰霜這般冷艷卻哀怨的。莫命沒有將自己的心思化在神情之中,只在心里暗暗地猜想著這個女子,對于穆冰霜的一切早已經有所耳聞。在穆冰霜扶起風信子的那刻,眼中盡是關切,原來冷漠的女子也可以這樣去關心別人……
「莫命,這里沒你什麼事了,下去歇息吧!」劉先生道,與其說是關心,倒不若是命令。
「是!義父!」莫命應道。
莫命勁步如風,急速地離開大廳。
廳內,剩下穆冰霜、劉先生還有風信子。
「那我這就令人放走羅紅珠母女!」劉先生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話,似乎在重說自己勝了。這令穆冰霜極不舒服。
劉先生一走,穆冰霜的目光便落在風信子的身上。
風信子心有愧意,道︰「谷主,對不起……」
穆冰霜笑道︰「我又沒說怪你,不是已經說過不要緊的嗎?」「我只是在想,我只是答應了放人!」
「噢,谷主的意思是,我們可沒答應會把放出的人再劫回來?」風信子問。
穆冰霜並沒有這樣想,她們輸了就應該放人,這是事先就說好的。可是風信子卻這般說,什麼意思?難道她與自己一般也不服輸。穆冰霜道︰「什麼?」
風信子一臉怪笑,「谷主,這件事就交給我辦吧,我們百花谷可不能莫名其妙地就輸給別人了,我自然是有法子挽回的,有的是名,只要有變通的法子,為何不做……?」
風信子越來越神秘,穆冰霜與之相處許久以來依舊不能真正了解風信子,這令穆冰霜逾加苦惱,但又不願承認,她是堂堂百花谷主,是當年武林盟主穆塵空的長女,她的血統優良,憑什麼不如一個百花使女呢?
穆冰霜猜不出風信子下一步的行動,但是她可以肯定絕不會是好事。而今的武林中,有幾個門派真正地會遵循江湖道義呢?多了百花谷不算亂,少了百花谷也不會少了風雨……這麼一想,她不言。
風信子看到穆冰霜不語,笑道︰「谷主,屬下這就去辦!」
劉先生轉過後園,來到廂房,站在不遠處冷眼觀望著房內的羅紅珠母女。兩個自視貌美的女子就這樣變得奇丑無比,最毒婦人心,同是女人虧得穆冰霜有這般心腸,居然下得手去。
劉先生正欲離去,便听得一聲嬌喚︰「劉先生——」聲音停頓有力,具有極強的吸引力。
「劉先生——」羅紅珠又喚了一聲。
「余夫人有何吩咐?」劉先生問。
羅紅珠輕咳一聲,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出神的女兒,繼續道︰「劉先生,人人都知你心地善良,能否給我母婦女倆賜下解藥呀?」
說到解藥,出神的余姬立即緩過神來,熱烈而急切地注視著劉先生。
「余夫人,解藥與自由,你選擇哪一個?」劉先生問道。
羅紅珠一驚︰「解藥與自由?」不待她說出口,便听得余姬大喚道︰「我要解藥!解藥!」片刻低聲說到︰「我不能讓天哥看到我現在的模樣,如果讓他看到,我還不若現在就死去……」
羅紅珠道︰「有自由卻有可能失去容貌,有解藥卻失去自由,往後誰知道還會不會對我們下毒手呢?」「唉,在我看來,自由倒是更重要些!」
余姬听得母親之言,也沉思了。
「如果余夫人當真想離開,在下倒是樂意幫忙!」劉先生道。
「娘——」余姬拽了一下羅紅珠的衣袖喚道。
羅紅珠明白余姬的心思,道︰「先生如果當真想幫我們,那麼就給我女兒解藥吧?」
「余夫人一定誤會了,此毒不是我劍寨人所為,我們哪里有什麼解藥,在下能幫你們的就是說服夫人放你們離開劍寨……」
「不!我不走,我要解藥!」余姬大喊著。
「離開了總會有法子的,如果現在離開,明天還有一日之期呢?一天之內如果找到解藥不就有可能了麼?」劉先生道。
「姓葉的當真能放了我們?」羅紅珠還是有些擔心。
「夫人已經答應二公子要放你們的,只不過我是提前一天放走你們罷了!這又有何不可?」劉先生說。
羅紅珠的臉上露出喜色,劉先生大概去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又回轉。再來時,帶了四位大漢放走了羅紅珠母女。將二人順利地送達了小鎮上,近晌午的小鎮份外喧嘩,加之今日正值趕集,鎮上人來人往,見到羅紅珠母女人人都避而遠之,嘲笑著她們的丑陋與惡臭。
太陽一曬,臉上的皮膚便散發出一陣刺鼻的異臭,余姬越想越恨,自己今日落得這般模樣全是拜穆冰霜所賜,毀容之恨不報不銷,她的心里慢慢的幻想著可以報復的情景,以牙還牙在她看來都太過便宜穆冰霜。
龍躍天星月趕程,終于在一個荒野中找到展佩誠。
展佩誠早聞得身後隱隱的馬蹄聲,細想正是龍躍天,心中甚是喜悅︰總算余姬對他沒有白付痴情。依是試探地問到︰「你——是來阻止我的麼?我已經說過一定要救余姬的……」
星月夜,龍躍天看不清展佩誠的神情,但從他說話的口氣,他是極其希望自己可以與他同行的。畢竟自己的武功、謀略不落人後。「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展佩誠心覺好笑,喜歡她承認便是,偏要說是因為自己而去關心她,真夠虛偽,原本高興的心境一下冷卻幾分。「哦!」
兩人從四周尋了些干草干柴過來,點燃圍坐火旁,相對無言。
龍躍天困乏得緊,微閉雙眼,朦朧中,便听得展佩誠問道︰「哥,你當真不喜歡余姬麼?」
「喜歡!她很討人喜歡,只是我從小就視她為妹妹!」龍躍天呢喃道。
展佩誠厭煩龍躍天這種方式說話,因為從小一塊長大就不能喜歡麼?他就喜歡余姬,從小便喜歡,可惜在余姬眼里自己似乎永遠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余姬不喜歡吳少霆,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有膽量殺了吳少霆,縱觀武林著實難找,他沒有懼意,相反多了兩分敬意與愛意。
「哥——我喜歡余姬,一直都是這樣,無論她變成什麼樣了,我都喜歡……」展佩誠說得很肯定。
龍躍天睜開眼,淺笑道︰「呵呵——」
展佩誠瞪了一眼,心中甚是不悅。
天明之後,二人匆匆往劍寨奔去。待得黃昏趕到時,便听聞羅紅珠母女早已經離開劍寨,二人悵然。再細打听,得知羅紅珠母女在劍寨的遭遇,令二人大驚。
兄弟在劍寨周圍沿途打探,都有說見過奇丑無比的母女倆,龍躍天不能肯定余姬的想法,每個方向都有人說見過,到底往何方而去了,離開劍寨是事實,現在又不能再上劍寨追問行蹤。兄弟二人一商量,決定分開尋找。
龍躍天往百花谷方向尋去,他隱隱感覺到穆冰霜的存在就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紅珠母女,行了不多久,便見前方隱隱傳來打斗聲。如今的江湖風雨極多,恩怨自必不問,旁人的事自己又管不了許多,行了一程心里暗道︰听聞余紫龍提前幾日離開劍寨,會不會是他呢?回轉馬頭,往打斗聲奔去。
密林中,小溪旁,幾個百花使女正與一對奇丑無比的女子打斗起來。領頭的是一個素衣蒙面女子,那神態、身影正是百花谷風信子。
「小子,這兒沒你什麼事,快離開!」風信子冷冷的喝道。
龍躍天驚異︰這是百花谷使女,素來百花谷人見到自己便似仇人般,而今卻如此奇怪。
紅衣丑女回轉身子,大呼一聲︰「天哥!」
那聲音如此熟悉,龍躍天立即辯出,大應一聲︰「余姬!」跳入圈中。
素衣蒙面女子見龍躍天加入,從馬背躍起,加入圈中。
十余人一片混打,龍躍天糊涂了,百花使女似乎並非一路,有時一同攻擊紅珠母女,一會兒又相互攻擊。百余招後,兩路百花使女既然相互打斗起來,竟無人與自己對招。龍躍天快奔幾步,跳至余姬身畔拉住道︰「余姬,跟我走!」
余姬看往婦人處,龍躍天側身一躍抓過婦人輕輕一推,拋入馬背,自己半擁著余姬往密林深入奔去。
走了許久,身後無人追至,龍躍天這才停下腳步,感覺余姬的身子越來越重,不待細問便听余姬道︰「天哥,我吃了化骨散,這些日子沒有內力!」
龍躍天放下余姬。
余姬偎依在樹旁,目光平靜,眼中藏匿著一層淺淺的雲霧,比憂傷略重,比哀怨稍淺,不似仇恨,不似愛戀。龍躍天看不懂,哦,那到底是什麼?這種眼神,似乎在哪里見過,但又如此遙遠。
「你的臉……」龍躍天欲問,又恐觸擊余姬的傷心處。
「我這般模樣,天哥,你不喜歡麼?」余姬輕輕地問到。
這聲音顯得稍許陌生,龍躍天有點懷疑這些溫柔的語調會出自余姬之口,他似乎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姬,你的聲音?」龍躍天問。
「我聲音怎麼了?」余姬問。
「你的聲音與以往不一樣了?」龍躍天道。這樣的聲音在哪里听過,但是他想不起來,余姬的聲音沒有這般婉轉、悅耳,是另一番風韻,而現在自己听到的聲音,明明更似風塵女子的故作嬌媚……
「天哥——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過得有多苦,天天以淚洗面,自然不同以往了……」話未說完,已經淚流滿面。
龍躍天有些後悔自己說出那樣的話,是呀,余姬是一個美艷女子,而今容貌俱毀,不苦不惱是做不到的,必定夜夜難安,天天流淚。以往未曾見過余姬流淚的模樣,今日雖被毀容,但卻不乏動人,龍躍天忙道︰「余姬,你放心,我一定會想法治好你的臉……」
「天哥,是不是我被毀容了,你就討厭我了?」余姬問。
龍躍天笑道︰「不,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我的妹妹!」
余姬欲偎在龍躍天的懷中,龍躍天連退數步,余姬就笑站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