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躍天知余姬素來便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而今遭巨變之後居然還能笑出聲來。心生疑惑道︰「有甚好笑,以前你可是不笑的人……」
「哦,是麼?」余姬問道,說話時冷冷的語氣往日無異,這股冷氣足可以穿透人的心肺。
「我們該回去了!」龍躍天道。
「你……你不去替我找解藥麼?」余姬問。
「不回刀劍山莊如何找解藥?」龍躍天反問道。
余姬的眼中略為放心,同時又被擔心所代替,龍躍天早已經熟悉這樣的神情,自不必問,暗想︰但凡美麗的女子總是懼怕容貌老去,況且她是被人毀容,自然更是期望早日回復容貌。再則,去劍寨之時自己也未曾料想到穆冰霜會出現,自己也是有責任的,自然就更該替她尋找解藥。
一路上,二人少言。余姬只是沉默不語,龍躍天也是滿月復心事。他開始問自己︰身為男子,到底是看重女子的容貌還是才學。
再說吳少雷離家出走徑直去了江南尋找楊吉弱,憶起那日相別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楊吉弱依依不舍地站在船頭遠遠地目送著吳少雷,吳少雷當時只覺輕松,這許多日子來,楊吉弱一直伴在身邊,自己身為男子畢竟有責任去照顧她,她也總算平安無事回到親人身邊,內心卻高興不起來。在吳少雷的心里一直掛念著的便是幼時見過的穆雪瑩,可惜天妨英才,穆雪瑩小小年紀便命喪黃泉,每每想起,吳少雷的心中便隱隱作痛。
如今自己去到江南,雖知楊吉弱乃江南鹽幫楊鐵虎之女,可是他竟未問過楊吉弱的家居住何方,好在鹽幫在武林算得大門派到了江南一打探知道的人還真是不少。
到了鹽幫大門口,吳少雷卻猶豫了,自己冒然前來,是否太過唐突,舉起手久久不能敲到門上。
正在此時,只听到一個熟悉的少女聲音︰「吳大哥,是你麼?」
吳少雷以為自己听錯了,這聲音仿佛從夢中傳來。又是一聲︰「吳大哥!」
吳少雷轉過身去,在一頂小轎旁站著的不正是楊吉弱嗎?她一身縞素,容顏憔悴。吳少雷一陣心疼快奔幾步迎上前去喚道︰「楊姑娘,你這是……?」
楊吉弱見有人問及自己的傷心處,竟又淚流兩行道︰「我的白妹妹前些日子死了!」
「白妹妹死了?」「想必白姑娘與你感情一直不錯……這令你如此難過!」吳少雷道。
話未說完,便見楊吉弱身後的侍女暗自偷笑,再看楊吉弱流淚的臉上有漾起幾分笑意,正欲追問,侍女道︰「我看少俠誤會了,小姐說的白妹妹是小姐自幼養大的一只小白狗!」
楊吉弱又是咽咽哭泣,「白妹妹自幼便陪我玩耍,我被鬼谷所擄,她便一直不吃不喝,居然活活的給餓死了,待我回到家里,白妹妹已經是奄奄一息,就那麼流淚看了我一眼就斷氣了……真是令人心痛呀……」
吳少雷感慨道︰「一只狗尚且如此,唉,這人為什麼……」只說了一半,便又覺得不妥,父母的事怎麼可以拿狗相比,實在不像樣。
「吉弱——」一個中年漢子大聲喚道。
楊吉弱拭干淚痕,抬頭喚道︰「爹爹!」
吳少雷抱拳喚道︰「楊前輩!」
楊鐵虎注視著吳少雷,知曉女兒吉弱自幼生性懦弱膽怯,素來不與外人交往,想必這少年正是吳少雷,這些日子總是提及此人。「你是吳少俠?」
「正是在下!」吳少雷應道。
話音剛落,楊鐵虎一掌襲來。楊吉弱大喚一聲︰「爹——」
吳少雷一躍,尚未明白過來,楊鐵虎的拳已擊過來,吳少雷迎上正對拳間,只覺勁道十足,有股泰山壓頂之勢,吳少雷不得不運足內力,少頃,楊鐵虎的力道漸弱,再看他臉露微笑,並沒有要害己之心,吳少雷也漸收內力。
收回內力,楊鐵虎大笑道︰「不錯呀!」「請——」
「請——」吳少雷可不能先自進屋,楊鐵虎又大喝一聲︰「你是客人,請先進吧!」
吳少雷走在前,楊鐵虎看著女兒,在她的耳邊低聲說到︰「丫頭的眼光不錯……」
楊吉弱嬌喚一聲︰「爹——」
「吉弱,這幾日幫中有大事要忙,你就好生款待吳少俠!」楊鐵虎笑道。
楊吉弱听出父親的弦外之音,心中羞愧,嬌慎地喚了一聲︰「爹,你總是取笑人家!」
吳少雷與楊吉弱相見如故,仿佛早已經熟識彼此,沒有更多的言語,在人前總是四目相望,無言勝有語。
楊吉弱自幼極少離開家,而今有吳少雷伴在身邊便逾加的向往以前與他相伴的日子,拉著吳少雷非讓他帶自己闖一回江湖不可。而吳少雷對江湖風雨卻無甚興趣,想到父母之事便郁郁寡歡。站在窗前發愣,便見楊吉弱帶著侍婢過來,輕輕一躍上了屋頂橫梁躲藏起來。
楊吉弱正在興致之中,敲了十余下房門,見無人開門,令侍婢推開房門。
「吳大哥——」楊吉弱喚道。
「小姐,看來吳少俠著實不願帶你去闖江湖,所以這才……」侍婢道。
楊吉弱輕嘆一聲,「吳大哥,當真就不明白我的心意麼?」
「小姐,什麼心意?」侍婢追問。
楊吉弱看了一下,她自幼在父母呵護之下,在眾師兄弟的簇擁疼惜中長大,可是唯有那次與吳少雷共同承受的風雨令她難忘與快樂。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是一個能吃苦的女子,那一次磨難之後讓她對自己有了重新的認識,更對吳少雷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懷。
楊吉弱坐在桌旁的木凳,打量著房中的物什。「桂兒,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
桂兒是楊吉弱侍婢的名字,不待桂兒開口,楊吉弱已經站起身將她推出門外,緊緊地關上房門。
楊吉弱認為吳少雷定在還在這房中,只是她現在還無法找到罷了。「吳大哥,你不出來我便一直呆在這里不走了!」
吳少雷一直以為楊吉弱是一個嬌弱的女子,數日相處下來,往昔的拘謹沒有了,更多了幾分嬌貴。吳少雷一想到楊吉弱又會纏著自己吵著要去江湖流浪,他現在只想平靜的過一段時間,可沒想過這麼快就去闖蕩。
楊吉弱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的荷包,上面繡的是荷花,色彩顏麗,尚未打開,吳少雷便可以嗅到一股芳香而刺鼻的氣味。只見楊吉弱臉上漾著笑容,將荷包內的香粉倒在桌上。
「啊欠!」吳少雷一個噴嚏,險些從屋頂落下。
楊吉弱抬起頭望著吳少雷,嘟起小嘴嚷道︰「咯——咯——」「我便知道你還在這屋里?」
楊吉弱想到前日吳少雷陪她上街,經過脂粉店時便不停地打噴嚏,拿不準是何種脂粉,昨日見吳少雷處處躲著自己,找了許久通過打听總算是找到這種神奇的香粉。
楊吉弱輕輕一躍上了屋頂,緊緊地拽住吳少雷的胳膊撒嬌道︰「吳大哥,你就帶我到外面去玩些日子,哪怕是離開錢塘去玩過一日也好……長這麼大,我一直都呆在這兒,听人說金陵不錯,你帶我去玩吧……」
吳少雷被楊吉弱搖晃得沒有掉下去,可是這一個嬌嘀嘀的女孩千般地央求自己又不便生氣發怒,嘆道︰「你父親尚未同意,我卻是萬萬不能帶你去的!」
楊吉弱笑道︰「如若我父母同意了,那你是不是就可以帶我去了?」
吳少雷不忍再三拒絕,應道︰「那是自然!」
「那好,我這就跟母親說去!」楊吉弱話音未落已經躍下屋頂橫梁,穩穩地站在桌旁,「不許耍賴!」
楊夫人只是不同意女兒與一個男子出游金陵,怎耐楊吉弱再三央求,兩日下來終還是答應了。次日清晨便再三托付吳少雷好生照料楊吉弱,送二人離開楊家。
再說龍躍天救回余姬一同回到刀劍山莊。
柳琴突然失蹤不知去向,沈無爭也到她家鄉打听,得知她並未回家,原以為身邊沒有柳琴自己的日子會輕松不少,可是不知何故竟不能高興起來。見龍躍天攜余姬歸來喜出望外,忙向余姬打探柳琴的去向。
沈無爭來到後園,見余姬獨自一人正在吃糕點。
余姬抬頭望著沈無爭。
沈無爭取笑道︰「怎麼?你不認得我了麼?」
「還有一個人呢?」余姬先前听龍躍天說過找沈無爭有事,而今卻見沈無爭一人前來甚是納悶,可是沈無爭卻以為她問的是柳琴。
沈無爭輕嘆一聲︰「唉——柳姑娘不知何故已經有好幾天沒見人影了!」
「柳琴失蹤了?」余姬問道︰「怎麼會呢?她不是很喜歡你嗎?」
這些日子以來,柳琴所表現出的熱情即便沈無爭是座冰山也會被其融化。沈無爭對柳琴的情感也頗感茫然,他猜想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促使柳琴突然從身邊消失、從武林消失,這些天已經托江湖朋友查找,僅無半點消息。沈無爭怎麼也想不到,在許多年後再見柳琴時竟然是一堆黃土一塊木碑。
沈無爭啞然。
龍躍天听家僕回稟有人在江南一帶發現了傾心夫人的蹤跡,忙飛鴿傳書展佩誠,自己躍上快馬直奔江南。
金陵王李榮那日在西湖游玩,竟見岸邊走著一位姿色超群的婦人。婦人微頻眉眼,似有心事。二十余年後的他已經是妻妾成群,從船中躍上小舟直奔岸邊,只眨眼的功夫,婦人的蹤影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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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手下幾位家僕看出金陵王的心思,早已經派人四處查尋,總算找到婦人的消息,那婦人便住在西子湖畔的觀湖客棧之中。極少出門,每日坐在窗前靜靜地注視著街上的行人,湖中的游客,似乎在等什麼人。
正在沉思,店小二敲門道︰「夫人,有客人找你!」
傾心夫人喜出望外,二十年了,看來他還沒有忘記我們當初的約定。打開房門,難道自己就以這副模樣去見他麼?回轉身子,仔細打量著銅鏡中的自己,老了,二十多年不見,他也一定老了。原說好二十年之約,可是她卻偏偏來遲了一年,傾心夫人花了一年的時間去想要不要見面,這兩年來她不曾真正快樂過……心欲快奔下樓,可是步子卻沉重得緊,邁不動,她不知道是心情重還是步子笨。
終于到了樓下大廳,空落落的廳內唯見一旁坐著位華衣男子。從那中年男子的背影來看,如此陌生,並不是無數次出現在夢里的男子,剎那間失望代替了所有曾經歡悅的心情。傾心夫人輕嘆一聲正欲回轉,便听那男子喚道︰「夫人,你遇上什麼難事了麼?在下可能幫上忙?」
對于傾心夫人來說,現在除了吳一劍,誰她都不想見。「多謝客官,只是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想沒有人可以幫忙的……」
「哈……」「夫人一定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李榮想要告訴傾心夫人自己的身份。
傾心夫人冷冷地說道︰「即便你是當朝天子,也是幫不上我的!」「告辭!」
不待李榮細言傾心夫人已經向樓上奔去,行走如風,盡管是碎小步伐,但並不影響她的速度,這令傾心夫人的風韻更添幾分。
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母親——」
這聲音仿佛從夢中傳來,傾心夫人回轉身子,客棧門口站著一位俊朗少年,正是記憶中吳一劍的模樣,傾心夫人快奔幾步走近捧著他的臉龐喃喃道︰「是你嗎?是你嗎?」
展佩誠近年來常見母親失魂落魄般,又追問不出原由,每一次提及母親都會傷心許久,令他不忍追問。
「母親,是我,我是誠兒!」展佩誠應道。
傾心夫人一听到這聲誠心如夢初醒,目光黯淡,輕聲道︰「誠兒——」
金陵王見著眼前情景暗自猜測起對方的身份,貼身侍衛過來低聲道︰「王爺,這位少年是老龍王養子展佩誠,看來這位婦人定是他的愛妻——傾心夫人了!」
李榮道︰「她便是傾心夫人?」再細細打量此婦人,風姿卓絕,嫻淑婉約,卻是人間少有的佳人,虧得老龍王竟有這般艷福竟娶得這樣的佳人為妻。即便是藍瓊復活,與這婦人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母親,爹爹甚是掛念你,我們早些回去吧!」展佩誠道。
傾心夫人面露難色。
展佩誠又喚了一聲︰「母親,你不懂武功,又離家出走,即便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兒你告訴爹爹,他也是會幫你的……」
「不——」傾心夫人望著兒子的臉龐,他長得越來越像二十年前的吳一劍。
金陵王對展佩誠的出現也頗為納悶,這個少年的身上分明有吳一劍當年的影子,看來這天下間長得相似的人還是極多的。他站起身走近傾心夫人道︰「展少俠,既然你母親不願意回龍島,我看不若就讓她在江南多呆些日子吧?」
展佩誠道︰「你是誰?」
傾心夫人道︰「這個人我不認得!」「孩子,你就陪母親在此多留兩日吧,就兩日好嗎?」
「母親,天哥已經趕來了,爹爹已經找了你許多日子,還是早日回去吧……」展佩誠道。展佩誠卻在心里暗猜金陵王的身份。
金陵王好不容易遇見這樣一個婦人,怎舍得她從自己的眼皮下溜走,早已經按捺不住,正欲發作,心里暗思︰她是老龍王的妻子,我卻不能得手,索性另想辦法……「兩位,告辭了!」
展佩誠早有耳聞,傳言︰金陵王無惡不作,強搶民女,霸人妻妾的事兒常有發生,往往是幾日熱情,被其傷害的女子不下百人,因此金陵更是許多頗姿容女子忌去之地。見金陵王離去繼續道︰「母親,回島吧?」
展佩誠的口氣中盡是央求,傾心夫人看著兒子,心中一陣刺痛,從小到大她都告訴自己,他的父親在他尚未出世之間就已經死了。原以為自己此生不會有勇氣再去見吳一劍,可是當從旁人的口中听到太多關于劍寨的事後,她心動了,想再見見他,哪怕是一眼也好,自己默默愛了上那麼多年,居然不能夠真正的了解對方是個怎樣的人……這是她今生的失敗,今天的她與二十多年前的她一樣從來便不曾想過要去破壞他們夫妻的情感……
矛盾之中多了神秘,每個人都有一份好奇心,傾心夫人是個成熟的婦人這份好奇心畢生毫未減,愈是歲月的流浙便增加幾分。
「母親——你在想什麼?」展佩誠輕聲地問,一遍又一遍,他的話傾心夫人居然似乎不曾听到。在展佩誠的心里,母親是一個溫順柔和的女人,就連說話時的聲音都極其低婉。
傾心夫人看著兒子,許久才道︰「誠兒——其實……你的生父尚在人間……」
展佩誠自幼听到的都是關于生父早亡的事兒,而今昔母親卻突然告訴他︰尚在人間,「母親,你說什麼?」
「你的父親……他並沒有死!」傾心夫人再一次重復著自己的話。
展佩誠苦笑著連連搖頭,母親一定是經受了什麼打折,她就是這樣有天大的委屈總是深深地埋在心里。
「我說的是真的,你別不信!」傾心怒吼一聲。
展佩誠從未見過母親這般生氣,止住笑容,緩緩點頭應道︰「是,我當然相信母親!」
「二十二年前,我們約好在西子湖畔相見,所以我是不會離開這里的……」傾心夫人道。
展佩誠對母親的話有幾分信了,難道自己的生父當真未死,他到底是誰,先前與母親重逢的喜悅被這樣一個消息震驚,「你說什麼?」展佩誠的聲音比母親的更大。
傾心夫人嚇了一大跳,有點驚慌失措,而今兒子相信了她的話,她卻不知道如何去告訴他真相。
客棧之中人來人往,母子兩人站在大廳卻停止了所有的話語,更停止了思緒,相互凝望,傾心夫人的眼中蓄滿了眼淚,每一滴淚都是對兒子的愧疚;展佩誠的臉上露出驚疑,靜靜地等候著母親的回話。
客棧中的人疑惑地注視著這對母子。
傾心夫人在沉默許久後才發現身邊圍了許多人,輕聲說道︰「誠兒,你跟我來——」
傾心夫人馬上開始擔心周圍會不會有龍王島的密探,依老龍王的性情只是容不下半粒沙子,倘若他知道了真相,母子二人立即會陷入危機之中。
傾心夫人在西子湖畔租了只小船,展佩誠不語跟在母親的身後。傾心夫人斥走船家,付了訂金,自己搖著船漿劃入湖心,這才坐在船中。
「母親——」展佩誠已經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急喚了一聲。
傾心夫人道︰「誠兒,你的生父是劍寨吳一劍!」
「他?」為什麼是他,那個叫作吳一劍的人也有可能是余姬的生父呀?余叔叔在佩誠小時候經常與他聊些一些往事。為什麼偏是他?
傾心夫人繼續道︰「其實我是西南邊陲森林之中美人寨里的十一妹,我母親與姨娘一共生了十一女兒,我排行最小,得到的寵愛也最多……」
展佩誠有些印象了,小的時候他曾經在母親的房中見過她繡的一副絲錦,一座模樣奇怪的山寨,里面全是女人……
「當年你的父親為給妻子尋找治病良方誤入美人寨,又誤借我的紅綾作橋……陰差陽錯生下了你,按照美人寨的規矩凡是男嬰就得棄掉,我因為太過思念你的父親,而你又長得實在像他,我實在不忍心……」「我寧願選擇被逐美人寨也不願意將你遺棄,便帶著你流落中原……在你三歲的時候我認識了你的養父——老龍王……,後來的事兒你都知道的!」
「你為什麼不去找他,而要嫁給我的養父呢?」展佩誠不明白。
「當年我听你父親說過,他這一輩子欠妻子太多,即便是死也報答不了……」傾心夫人尚未說完,展佩誠已經大吼起來︰「騙人!全是謊言,謊言!誰不知道他與余姬母親的事情,恐怕普天之下唯獨母親你一人不知罷了……」
傾心夫人不明白,這吳一劍又與羅紅珠會有什麼事?而兒子的反應也太大了。「余夫人?與她何干?」
「他們是……」「他們是一對狗男女呀?」展佩誠道。
「啪!」傾心夫人一掌擊在兒子的面頰上,厲聲道︰「誠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的父親?」
「哼,信不信由你!」展佩誠丟下一句話,運足內力輕功從湖面飄去。
傾心夫人呆立船中,她自己說了些什麼,而兒子又說了些什麼,久久地,不能回應過來。
湖風拂過,一陣寒顫,傾心夫人這才劃動船漿往岸邊奔去。
小船剛靠岸,便見幾位宮廷侍衛模樣的人已經候在那兒。見到傾心夫人躬身道︰「夫人,我家王爺邀請夫人到府上作客!」
傾心夫人正在猶豫,兩個侍衛不由分說已經架她上了轎。
傾心夫人依是不停地想,想她與吳一劍,她與兒子……越想卻越是糊涂。
半個時辰後,到了一個叫「王府別院」的地方,這是依山傍水,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百花爭艷,偶爾從高牆內傳出女子的嘻笑聲。
「停轎!」一聲大喊。
傾心夫人邁出轎門,便見大院門口站著兩名衣著華麗的婦人,笑臉盈盈,請進她。
兩名華衣婦人說了些什麼,她一點沒听進去,只是木訥的任由她們替自己沐浴。一遍遍地將兒子說過的話回想。記得吳一劍曾經告訴過她︰他有一個師兄叫作李劍飛,正是金陵王李榮。這里便是李劍飛的別院,是不是他已經從誠兒的模樣之中看出自己與吳一劍的關系了,所以這才邀請到府中作客。
漸漸地理清了所有的思緒,自己在西子湖畔等了近兩月,難道僅僅是為了見吳一劍,亦或是為他們二人之間作一個了斷。如果吳一劍真如兒子所說,與羅紅珠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連,自己二十二年的情感付出竟是如此的不值……
有人敲響房門,傾心夫人應道︰「進來!」依然如一個女主人。
進來的是衣著華麗的金陵王,他一臉笑容的站在門口,賊眼卻停留在傾心夫人的臉頰上。
傾心夫人站起身道︰「王爺,你有什麼事嗎?」
金陵王邁入房中,走近傾心夫人伸出手欲抓住傾心夫人的玉手,傾心夫人後退數步將雙後背于身後,「王爺,請自重!」
金陵王痴痴地望著傾心夫人,「唉呀,本王真是無福!怎麼就未在年輕時候認識夫人呢?」
傾心夫人道︰「大師兄說哪里話?」
金陵王一驚,望著傾心夫人道︰「你叫我大師兄?」
「是,你不就是李劍飛大師兄麼?」傾心夫人道。
金陵王學藝時的名號叫作李劍飛,普天之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極少,她到底是誰?難道是後來師父新收的的徒弟麼?可看這婦人,縴縴弱流又不似有功夫的模樣。轉瞬又想,像藍瓊絕色美貌武功卻是一流,那羅紅珠美艷動人卻是蛇蠍美人……真可惜當年學藝完成之後竟與師父反目絕交,否則這位美貌的小師妹一定早投入自己的懷抱了……
「哈……哈……」李榮大笑起來。他用笑來掩飾自己的猜疑,轉瞬間又想到了先前所見的展佩誠,那眉眼,那氣宇不正是當年的吳一劍麼?莫非他竟是傾心夫人與吳一劍的孽種不成?
傾心夫人不苟言笑,冷靜地觀望著李榮。少傾,將目光落在幽雅秀麗的庭院之中,雖說龍王島的園林藝術堪稱一絕,而這所別院的景物更是一流。庭院中種植了不少蘭花,為整個庭院更添幾分幽雅,小橋如虹倒映水中相應成趣,湖中游過四、五對鴛鴦,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鴛鴦的翅膀均被人為的剪短雙翅……水中游動著各色鯉魚,還有許多顏色鮮艷的小魚兒是她從未見過的……
「小師妹喜歡這里?」李榮問。
「不喜歡,這里雖然美可是到處透出幾許殘忍……」傾心夫人應道。
「殘忍?為什麼是殘忍?」李榮追問。
「好好的鴛鴦被你們剪去雙翅……明明是一個不大的小湖卻偏要養那麼多的魚……」傾心夫人道。
近二十年來傾心夫人從未離開過自己龍王島,也從未離開過自己居住的庭院。當年不想離開是因為怕見到吳一劍,而今討厭這些高牆內的生活是因為想起了美人寨,曾經年少時她也是一個渴望自由,向往美好的女子,時間還真是一個魔法師,它可以將人徹底改變,徹底征服……
李榮可以感覺到傾心夫人討厭被束縛,這一點像藍瓊,一想到藍瓊他的內心愛恨相加。他曾經是那樣的愛她,可是她呢?卻是那樣的令他失望,藍瓊讓他變得痴情,又讓他變得玩世不恭、游戲情感……這一刻,他想報復,報復藍瓊,面前的這個婦人身上有太多的東西有藍瓊相似,那種目中無人的眼神,冰冷的話語……
動作極快,又極靜,李榮伸出環腰抱住傾心夫人,那身體如此酥軟芳香。
「啊!」傾心夫人大叫一聲,掙月兌李榮的雙臂,站在數米處罵道︰「自討沒趣!」
「這很有意思的,怎麼會沒趣?」李榮嘻笑。
「你若再敢無禮,本夫人可就不客氣了!」傾心夫人厲聲道。
義正言辭,李榮愈加地來了興趣,剛跨出兩步,眼前一亮,不知道什麼東西已經飛了過來,臉頰一陣刺痛,用手一模,僅是一手的紫血,驚道︰「這是什麼東西?」
傾心夫人靠著窗下的石凳坐子,慢慢道︰「五毒蚊!」
「快拿解藥!」在武林之中大凡有毒字的都不會是好東西。李榮快步奔至過來,正欲卡住傾心夫人的咽喉部位,傾心夫人身輕如燕輕輕從凳上飛起,李榮撲了個空。
「原來你會武功?」李榮問道,又想起她不是自己的小師妹,又繼續撲了過去,傾心夫人身子輕柔如柳,又是躲了過去。
「王爺,別動你已經出的兩招,如果再用一招你就用斃命……」傾心夫人冷冷道。
李榮聞此不敢再出招,心里暗思︰素聞龍王島傾心夫人不過是一個文弱婦人,而今一見不過是武林傳言罷了,倘若那只五毒蚊當真毒氣甚大,白白地傷了性命著實不值。「你……到底是什麼人?師父從來不屑用毒……」
傾心夫人緩步走近一旁的雕花木椅,那木椅刻的龍鳳呈祥圖案。「哦——難道你不甘心作一個王爺麼,這里的擺設只在宮里才應有的……?」
李榮見傾心夫人道破玄機,「休得胡言亂語,這些都是平常物什。」
傾心夫人算是前隋宮人的後裔,她才不想管現在的天下是誰的,管它姓李姓楊,現在她的心里掛念的是兒子與吳一劍。倒是對李榮先前問過的話絲毫沒有放入心上。「王爺,你的為人我早有耳聞,對你下毒不是小婦人的本意,可是你實在太狡猾,為了自保我唯有出此下策……」「你放心,待我日後平安離開此地,我自會派人奉上解藥……」
「你……不是中原人?」李榮想到五毒蚊從未听過,也許是西域或邊陲某地的東西。
傾心夫人微揚眉宇,輕淡一笑,「本婦人的確不是中原人……」
李榮坐在一旁,畏懼傾心夫人的武功與毒藥,兩人相隔數米遠。
「你和我師弟吳一劍到底是什麼關系?」李榮腦中閃過先前見到的少年——展佩誠的身影。
「你知道又何需問呢?」傾心夫人道。
「哈……哈……」李榮長笑不已。在武林中稱霸數十年的老龍王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愛妻居然是別人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