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幽見異獸虎頭獸身,體形比一般的獅子要大一倍,全身鱗甲,神情凶猛。她當即尖叫起來。
虎蛟來勢如風,趙雲大吼一聲,一股氣勁與虎蛟正面相撞,虎蛟身形略一凝滯,趙雲已經閃開。它首次撲空,惱怒異常,鋼鞭般的尾巴朝趙雲抽去。趙雲身形還未站穩,又見獸尾橫掃,忙不迭往後退,卻被尾尖抽到,頓時臂上鮮血淋灕,摔跌出去,那鋼尾力猛,所過之處,石塊崩裂、樹木折斷,一時「劈劈啪啪」響個不絕。美幽擔心趙雲,慌忙跑過去,見趙雲一翻身就從地上騰起,沒什麼大礙。
「美幽姐姐,你閃開,我不要緊。這畜生的攻擊方式我已經知道了!」
虎蛟卻沒繼續進攻,它見兩次都打不到趙雲,便慢慢走近。
趙雲哈哈笑著,朝虎蛟頑皮地拍拍,道︰「畜生,沒辦法了吧?」
虎蛟嘴角一咧,微笑起來。
趙雲與美幽從沒見過野獸會笑,當即怔在原地。虎蛟停止微笑,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美幽見虎蛟已經認真起來,害怕起來,她見虎蛟閉著一只眼,突然想起了什麼,道︰「趙雲,這只畜生的眼楮就是當年被你父親刺瞎的!」
趙雲疑道︰「你怎麼知道?」
「當時村民撿來你父親的銅叉,上面還有虎蛟的眼球!我在地牢里听得一清二楚!」
趙雲臉上出現興奮的神色,道︰「這樣更好,為我死去的爹爹報仇!」
虎蛟毫無預兆地沖了過來,趙雲話還沒說完,就見虎蛟來到面前,忙推開美幽,卻被虎蛟一頭撞飛起來,虎蛟頭上長滿微小的尖刺,痛地趙雲在半空中哇哇亂叫。趙雲只見虎蛟眼中凶光一閃,如閃電般躍起來,伸出鋼爪誓要把趙雲撕碎。一瞬間,趙雲知道自己無法閃躲了,只好閉上眼楮。
只听「嗤」的一聲,身體被人抱住,一股香氣沖入鼻孔。他睜開眼,見被美幽緊緊抱著,落在地上。
趙雲剛想說話,只見美幽的臉已經毫無血色,牙齒緊緊咬著嘴唇,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一張清秀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著抽動著。
腥味、血的腥味。趙雲發現地上有一灘血,血還在一滴一滴地滴落。
美幽的左臂沒了!
哀傷,如岩壁上的水珠,一滴一滴,擊打著心靈深處,越來越快,水珠越來越大,無孔不入,整個世界頓時晃漾浩瀚,被哀傷充斥。
頓時腦中一片空白,趙雲雙眼模糊,抱住美幽,放聲大哭。
虎蛟落在地上,轉過身來,後腿蹬地,朝二人撲來。
美幽張嘴將右臂的衣袖咬去,將手臂對著虎蛟,前沖的虎蛟一見她的手臂,頓時楞住了,止住前進,狐疑的踱步,竟然不敢再向前進。
美幽的右臂上,長著三只眼楮。中間一只凸出在手臂之外,其他兩只凹陷在手臂內,一陽二陰,將虎蛟鎮住。
趙雲哭道︰「都是我不好,疏忽大意,害得姐姐……」
美幽模模他的頭,道︰「快逃吧,弟弟。我只能阻止它一時,你快逃吧!」
趙雲全身顫動,他轉過身來,眼神已經變得極度憤怒,突然脖頸處發出一個黑點,慢慢向全身蔓延。
「這,是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美幽見趙雲渾身發黑,驚訝萬分,但失血過多,她一頭栽倒在地。
虎蛟再次撲上,如電閃雷鳴般迅疾。它快,趙雲卻更快,他大吼一聲飛起右腳,「 」三腳踢在虎蛟頭側,虎蛟橫摔出去,幾枚鋼牙竟然被踢斷,虎蛟一路撞斷了幾棵樹,才重重跌落在地。它甫一翻身,抖了抖腦袋,眼前已然金星環繞。卻見趙雲已經殺到面前,它伸爪攻擊,趙雲卻一個筋斗翻到它的上方,雙膝硬生生磕在虎蛟的頂門,虎蛟支持不住,轟然倒地。趙雲後轉幾個筋斗,落在遠處的一棵樹上。他雙眼猙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美幽,嘴里發出「呼呼」的聲音。
虎蛟惱怒異常,朝天撕心裂肺地大吼,振蕩波一撥一撥襲來,周圍的樹木應聲而倒。虎蛟豎起全身鱗甲,竄上一棵巨樹,尾巴一甩,就朝趙雲側撲過來,它展開全身,露出尖刀般的鱗甲,誓要將趙雲刺個千瘡百孔。
趙雲怒吼一聲,不避不讓,拳頭挾著凜冽的黑氣,迎著虎蛟的鱗甲,硬轟一拳,頓時響聲驚天動地,趙雲手臂皮開肉綻,向後飛彈,虎蛟慘叫一聲,不僅鱗甲被趙雲打個粉碎,脊梁骨也被打斷幾根,全身黑氣圍繞,飛彈開去。
趙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在地,腦中天旋地轉,恨不得沉沉睡去。但他害怕自己睡去,美幽免不了要遭虎蛟毒手,憑著一股意志力,努力清醒過來。
他身子被一棵巨樹壓住,推了推,巨樹紋絲不動。才發現自己氣力已經耗盡,剛才打出的右拳,已經痛地不能再動。
趙雲仰天躺下,辛苦地喘氣。
一聲低沉的吼聲。
趙雲坐起身來,只見遠處幾根樹木彈飛開來,是虎蛟!
虎蛟還沒死,它拖著不能動的後半截身軀,前爪支撐,慢慢朝趙雲爬來。
趙雲折斷一根樹枝,朝虎蛟擲去,虎蛟沒想到趙雲還有氣力,眼楮劇痛,被樹枝插到,痛的慘呼起來。
趙雲道︰「我不行了,不知道美幽姐姐怎麼樣了?我還是保護不了她。」
他望著慘白的天空,身體悠悠蕩蕩,變得空氣一般輕,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做抵抗,只希望虎蛟也已經用完了力氣。
叢林上空閃了閃,射來一道強烈的白光,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很好很好,少年,在危急關頭念念不忘的不是自己,還想著保護別人。很好,很好。」
一只腳輕輕踏在虎蛟的頂門,虎蛟突然一聲不吭,倒在地上,不再掙扎。
身上的巨樹飛起來,虎蛟旁走來一人,白光漸漸散去,趙雲只見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站在面前。
趙雲心里頓時感到異常的溫暖,眼前的中年人雖然第一次見面,但好像是自己的父親一般,他不禁哭起來,抱住中年人的雙腳,道︰「我不要美幽姐姐死,我不要美幽姐姐死!」
中年人道︰「小弟弟,放心,你姐姐沒死,她昏過去了。」
他走到美幽身邊,扶起她,美幽便醒轉過來,傷口也止住了繼續滴血。
美幽見趙雲朝她撲來,笑著將趙雲抱在懷里。
二人相視一笑,中年人道︰「小女孩,你是奇肱國的人麼?」
趙雲對美幽道︰「是他救了我,他不是壞人。」
美幽點點頭,顯然對中年人也很放心︰「謝謝你救了我們。我不是什麼奇肱國人,我生來就是這樣。」
趙雲這時才看到美幽的右臂上長著三只眼楮,好奇地伸手去模。中年人道︰「那一定是你的母親去過那里,跟那里的人生了你。」
美幽突然含著眼淚道︰「沒有,沒有……我娘不是這樣的人。」
趙雲撅起嘴道︰「叔叔,你不能這麼說,美幽姐姐一直被族人當作異類,從小就很苦的。」
中年人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小孩了,我很喜歡你們,就收你為徒吧。」
趙雲懷疑地看著他。
中年人道︰「怎麼,不願意?」
趙雲嘟起嘴,道︰「你要把美幽姐姐一起收下。」
中年人開懷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弟子!好,一並收下!」
美幽道︰「叔叔,我只想能夠照顧弟弟就好。現在我又成了殘疾,弟弟以後不要嫌棄我才好。」
趙雲扶著美幽的雙肩道︰「美幽姐姐,你的手臂是為了保護我失掉的,我怎麼又會丟棄下你呢?」
美幽破涕為笑,這才打量眼前的中年人,卻見他穿著又緊又短的藍布衣服,腳上的褲子也是呈桶狀的,說是漢服吧,根本不是,說是胡服吧,也不像,完全是一種從未見過的裝束。而且對方還留著短短的頭發,根本不像將頭發束起的漢代人。
美幽指指他,見趙雲也好奇的盯著他,中年人忽然發覺,笑道︰「小朋友,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童淵!」
「童淵?好怪的名字!」
美幽一拳敲在趙雲腦門上,道︰「不準這麼無禮,要叫師父!」趙雲模模頭上腫起的包,嘻嘻壞笑。
美幽按住趙雲的後腦,兩人恭恭敬敬的給童淵磕了三個響頭。
童淵道︰「從今以後,你們都是我的弟子了。趙雲,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的理想是什麼?」
趙雲月兌口而出︰「我要學本領,保護姐姐!」
美幽一拳打在趙雲腦門,道︰「沒出息!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有更遠大的理想,應該為國家殺敵。」童淵略微點點頭。趙雲模著頭上的兩個包,想了想,道︰「師父,我想成為天下第一的俠客!」
童淵呵呵笑道︰「這個理想,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天下第一,哪有這麼容易。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時候其實還不是天下第一,當有一天忘了「天下第一」的時候,或許會成為天下第一。好,趙雲,這是你十七歲以前必須達到的目標,今後你一定會有更大的理想的。」
兩人听了童淵的話,瞠目結舌。
童淵又問美幽。
美幽道︰「我還是學文吧,我只想照顧弟弟就好。」
童淵仔細看了看她,道︰「你的命運坎坷,不過你跟趙雲確實有很大的緣分,好,我就教你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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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童淵又對趙雲道︰「徒兒,你本來有一顆純潔無染的心,可惜你體內有冢遂在作怪,剛才你打敗虎蛟,也不是憑你自己的本事,而是依靠冢遂的力量。這是一股邪力,我也沒有辦法幫你徹底斷除,只能靠你今後的磨練。」
趙雲道︰「哦?我好像從小就有這股力量,我還以為每個人都有。」
童淵笑笑,不再說話,他抱起二人,道︰「坐好了,我們走了!」
二人只感覺霧氣彌漫,周圍已經看不到任何景色,卻絲毫感覺不出速度,就像進入無比安靜的境地一樣,無風,無聲,但他們知道自己在以一種極其快速的速度前進,這種速度已經超出他們的想象了。
「人在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善惡變化,追逐所生,道路不同,會見無期……」
在清雅哀亮的歌聲中,二人只感覺像躺在平靜的湖面上,舒服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