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吃飯了!」姬府的小廝端了盤飯菜進入房間,行禮後一一將盤盞放置案上。
「都快五個月了……」窗邊的伯邑考似乎沒听到,沉思算著無盡心事,「不知道姬發見到妲己了沒有……」
「公子,煩惱也不是辦法,千萬別委屈了自個兒的身子!」小廝走近了喚起他的注意。
「我問你,近來府上可有何動靜?」伯邑考壓低了嗓音暗問,「父侯可曾提及何時才能放我出去?」
「這……」小廝面露為難的神色,「公子,眼下侯爺的氣還沒消,照他這架勢沒準兒還得再關上公子一些時日呢……」
一听這話伯邑考的臉色頓時沉了,一陣憂慮和無助感涌上心頭,在父親看來,他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難道對他的軟禁和束縛真要舉目無期盼不到終時了?
「不過世事難料啊!」小廝忽而笑起說著寬慰他的話,「听說侯爺讓散大夫帶人出西岐去尋二公子了,倘若二公子回來了,侯爺一高興說不定就放了公子您呢!」
「什麼!」伯邑考大驚失色,「你說父侯已經派人去找姬發了?散大夫他們出發多久了!」
「呃……有兩三日了吧……」小廝不解他為何這般激動。
「那可有姬發的消息傳出?」
「這個倒還不曾,再怎麼也得等散大夫回來了才知道啊!」
「行了,我知道了。」伯邑考心里更是惴惴不安了,只覺得心煩意亂,揮了手讓小廝出去,「你下去吧。」
「是。」小廝走到門口剛要開門,忽然想起什麼,轉過來小聲對伯邑考說,「不過公子別太擔心了,因為姜丞相已經算出二公子和冀州蘇小姐在什麼地方了,而且他還向侯爺保證,只要用他的辦法一定能勸得二公子回來。」
「妲己……」伯邑考從他的話里听出了端倪,心不由揪緊,「姜相父用的什麼辦法?」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廝說完開了門,「小的出去了。」
留下伯邑考一人苦思冥想,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姜尚從不說沒把握的話,既然他敢擔保姬發此番必定會回來,那他的計策一定不簡單。小廝不懂他的心思,以為他在為杳無音訊的姬發擔心掛念,其實並不然。
姬發,你既與妲己在一起,就千萬得保護好她,斷不可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我感到相父此次動機不純,但願你們能躲過這一劫,別被散大夫他們找到。
如果可以選擇,但願你別回西岐,因為在這里等著你的不知是福是禍,可我心里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姬發,別回來……
十日後的夜里,一人騎馬行至姬府門前,守門侍衛將其攔下︰「來者何人!」
那人停了馬,輕盈躍下,答得簡單干脆︰「西岐周族後裔,姬發。」
「是二公子!」兩名侍衛慌忙跪地參拜,其中一人還對另一人提醒道,「速去稟報侯爺、夫人,二公子回來了!」
不多久,姬發回到西岐的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他沒有回房稍做休息,連衣服都沒換,就急匆匆地叫人帶他去西伯侯的臥房探望。
屋里光線暗得很,彌漫著刺鼻的藥味,姬發一時難以適應。走近了方看到元配夫人,姬發的生母也在,還有邑姜,她正陪侯夫人佇立在屏風外面侍奉。
「母妃……」姬發碎聲喚起,喉中似有東西哽咽。
侯夫人望向了他,情緒激動眼里竟起了淚花,卻欲言又止,頓了片刻垂首對身邊的邑姜柔聲說道︰「邑姜,侯爺該服藥了,你去藥房端來可好?」
「是。」邑姜恭順欠身,款款向房門走來,經過姬發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禮節地朝他福了福,「二公子。」
姬發心知侯夫人是有意支開了邑姜,留下一家人才好說話。遂又走近了幾步,面色焦灼︰「母妃,父侯他……」
「你父侯……」侯夫人的表情有種說不出怪異,顯得極不自然,「他此刻正睡著……」
「大逆不道的混賬東西……」侯夫人正說著,屏風之後的床榻上忽然傳出虛弱的斥罵聲,「你……你還有臉回來……」
「父侯,姬發不孝……孩兒知道這次錯得離譜,令父侯為姬發勞心費神心力交瘁,姬發特來向父侯請罪……」
說著,姬發堅決地提起衣擺雙膝跪地,讓侯夫人都不禁為之一怔。
「請罪?哼!」西伯侯一聲不屑的嘲弄,「你如今大有作為了,連大王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為父哪敢治你的罪……」
隔著一道屏風,姬發看不到榻上的父親是何狀況,只是感覺那簾幔遮掩的蒼老身軀此刻真的病得不輕,想到此姬發更是一陣難忍的負罪和歉疚︰「父侯的養育和教化之恩,孩兒謹記于心沒齒難忘,此次錯在姬發不孝,但是父侯保重身體要緊,只求父侯能原諒姬發這次任性妄為之舉,將心中的憂怨宣泄一空,方可安心養病。」
「為父不指望這病能好了……咳……咳……」伴隨幾聲碎人心腸的急促咳嗽,西伯侯的聲音愈漸顫抖和沙啞,「你回來干什麼……是不是還想再氣為父一次……為父命不久矣,就是死,也是被你這逆子給氣死的!」
「父侯息怒……」姬發直著身子跪在地上,隱忍住心中壓抑的痛苦,「只要父侯能解心頭之恨,是打是罵但憑父侯責罰,只是有一事……姬發不得不向父侯稟明,求父侯恩準……」
「姬發!」這一聲叫住他的是侯夫人,她心里似乎已經明白了兒子將要說什麼了,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凝重地蹙眉朝姬發輕輕搖頭。
姬發頓住了,看懂了母親的眼色,縱使無奈卻只得將險些就要說出口的「妲己」二字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