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碧院中,碧容雙眼大睜著直愣愣的盯著頭頂翠色的紗幔發呆,她嫵媚多情的臉上帶著細密的汗珠,雙眼微微泛紅,想來竟是哭過。服兒站在床前伺候著,大氣也不敢出,現在正是關鍵時期,她可不想容嬪再出什麼意外。
「田妃娘娘駕到……」驀地,一道尖細的通報聲從屋外隱隱傳入,服兒驚訝的看到容嬪眼中霍然閃過一絲精光,夾帶著女子勝利般的神采以及那一些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碧容雙眼微微眯起,看到服兒要出去迎接,驀地咬牙道,「你出去做什麼?你主子我還在這里呢。」服兒一愣,忙咬著牙低頭又走回原先站著的位子。
田妃由听竹攙扶著進了飄碧院的內室,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之中藏著一絲莫名紅暈的容嬪,微微有些恍惚,但那也只是一瞬,她溫雅端莊靠近床沿一點,抓起碧容縴細布滿汗水的手,眼中亦是微微泛著紅色,「妹妹,你還年輕,必是會再有機會的。」
「姐姐……」碧容的聲音極是嘶啞,全不似以往的那般甜脆婉轉,她一時沒有忍住,淚就又落了下來,「姐姐,我的孩子……」
田妃眼中陪著落下幾滴淚來,抓著她的手不住的輕輕替她順著,嘆道,「姐姐知道,姐姐知道,還會有的,妹妹如今聖寵正盛,必定會有的。」但碧容還只是在床上抽抽嗒嗒的哭著,看得服兒站也不得,走也不行,不知該如何勸解。
所料田妃也並不指望著服兒,只是拿眼一瞟听竹,就見她心神領會的著人持了太後賞賜之物送了進來。碧容在床上見著那些賞賜,嘴角飄蕩開一個虛無的笑,卻在一瞬間隱藏,她疑惑著,因著服兒的扶持將身子半撐起,虛弱著問道,「姐姐,這是做什麼……」
「妹妹,這是太後賞賜之物。」田妃笑著從听竹手中取過那方溫潤的和田美玉,將它放入碧容手中,看她雙眼欣喜之中又帶著迷離,怔怔的拿手撫模著那名貴的美玉,不由的在眼眸深處逸散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妹妹想來還不知道吧。」田妃臉上閃著溫柔的笑,緩緩的將她的手抓在自己手中揉搓溫暖著,「十日之後,這宮中之人想必都要喚妹妹一聲容妃娘娘。」
碧容一愣,隨即俏臉上泛起一抹妖異的紅痕,「容妃……」她輕笑著喃喃出口,一時之間蒼白的臉上帶著些熠熠神采來。兩人又是坐在床沿講著些體己話,服兒和听竹就站在一側伺候著。原來太後說的不假,田妃,果然是安撫碧容的最好人選.
暮色之時,听竹伺候田妃回毓秀宮,她們跟在兩個手持著宮燈的太監身後,小聲談論著什麼。
「娘娘,碧容她……」听竹欲言又止,她實在是看不過去,在她的眼中,不管是怎樣,都是碧容背叛了田妃,和自己的主子爭搶同一個男人,如今她的孩子沒了,卻還要主子去費心安慰,這是憑什麼?田妃在她手臂上輕輕一掐,面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笑,「不用為我委屈費心些什麼,一切都等皇上回來吧……」是啊,一切都等那個人回來吧,那個自己曾經,現在以及將來都會愛著的人,就讓他回來解決這一切,碧容,她的心中驀地發出一聲冷笑,你這樣,可是自掘墳墓。
般若居里燭火在不住的跳動著,谷溟岑畢竟是在外面建了府的王爺,不能在入夜時還待在宮中,他走時衣奴已經听到了太後對華兒的暫時處置,已經擔憂哭泣累了,靠在椅上睡了過去,他不忍叫醒她,臨出門時的一瞥,眼中情潮洶涌,終于還是忍不住折了回
去。
他看著在椅子上已經熟睡的衣奴,如水般明淨的臉被燭光所覆蓋,閃著一層溫柔的耀眼光華。那輕輕晃動的睫毛如黑色的羽扇,在白淨的臉上時不時投下些許陰影,蒼白的臉也因了一絲悲哀和怒氣而泛起一抹病態的紅暈,極近魅惑。谷溟岑見她雙手微微抱著自己,像是很冷,心中不由一動,忙月兌上的外套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那一身如竹般清脆的衣下些許透出些如梨花那般的白,好看清秀的無與倫比。他深情的看著她涼薄的唇保持著一個微微上翹的姿勢,再也忍不住,慢慢俯去,溫潤的嘴唇自她的眼見,鼻梁輕輕的一路而下,在紅唇處婉轉流轉。
忽然察覺到她在椅子上不安的動了動,他立時像是偷吃東西擔心被人發現的小孩子,一下子站起身來,眼中愛戀,痴狂,痛苦,無奈的神色慢慢的熬制成一劑致命毒藥,讓他再無可救之機。
暮鼓已經敲響,谷溟岑咬咬牙,終于是一步三回頭,慢慢遠去。只余下衣奴一人在般若居,抓緊了蓋在身上的衣袍,雙唇綻放開一個虛無縹緲卻又傲然淡雅到了極致的弧度,這樣的笑,直欲失了人的心魂。
在宮外忙了許久的谷溟熵一回來般若居看到的就是這樣賞心悅目的畫面︰是暗影替他打開般若居的大門的,當他見著這斜斜靠在椅子上睡著的衣奴,他只好淡淡一笑,然後識趣的退了出去,谷溟熵先是有些怔愣,微微有些愕然,待一踏入般若居,見著這樣恬靜黯然素淡的她,幽深的眼眸之中那絲疲憊稍稍淡了些,竟是連一向揚著冷魅笑意的嘴角亦是帶著一抹致命的溫柔。
他慢慢的靠近她,見著她白淨美麗的額際有疑慮碎發滑落,不由的慢慢的探出手去要拂開那一縷碎發,剛觸及到她的臉,卻不料那個安靜的人身子猛的一個顫抖,那原本放在椅側的手飛快的抓住了他有些微涼的指尖,那雙干淨清澈卻又帶著令人沉醉幽深的眼慢慢張開,眼光迷離之中泛著淡淡的水霧,似是還沒有完全從迷夢中醒來。谷溟熵亦是沒有說話,只是嘴角的笑意更加的盛放。相對無言,那糾纏著的手指卻有著一種默契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