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重,已是接近二更天,劉府書房里,劉敏之卻還未就寢,一個人焦躁不安的在書房里來回踱步,一邊卻又不住的向著書房的西側書架望望,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忽然,那西側的書架發出細微的「吱噶」聲,他猛然轉過身去,已見著一個全身都被包裹在銀色斗篷里的人閃身出來,那人的頭和臉都被帽子遮掩,根本不能輕易看清臉面。
「你怎麼現在才過來。」劉敏之微有些著急的快步走到這人面前,急道,「皇上今日連召兵部禮部之人前去議事,怕是鬼方已經有消息傳到了玉京,你們是怎麼做事的,居然能讓十一有命從鬼方回來?」
那人冷冷一笑,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隨即漠然帶著悅耳的聲音便自那巨大的帽子里傳了出來,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劉大人,你這般焦急卻是為何,你以為,那個十一能有什麼能耐,要不是我留著他的命回來報信,他的雙腳根本踏不出鬼方半步。」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劉敏之不悅的皺皺眉,「還有,你若是不想動手,也不要阻止我的人。」
「哼」她冷哼一聲,霍地轉身,將自己看不清臉面的一側對著劉敏之,聲音已是變得盡帶寒意,「我的事,你最好少管,若是壞了我的計劃,定要你整個劉家來陪葬。」
「你敢威脅我。」劉敏之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忍不住攥緊了拳,卻強自忍著不敢動手。
「你劉家通敵賣國,這些年來與鬼方的書信往來,以及將國庫……」她還待要說下去,劉敏之額上已是青筋暴起,怒喝道,「住口,不要說了。」
「你清楚就好。」她嘿嘿冷笑一聲,隱在帽檐下的雙眉一挑,眼中隱約透露出一抹期待的笑,「蕭翌晨那邊怎麼樣了,你確定你已經完全控制了莫名?」她雙眼直直的注視著劉敏之的側臉,言語之中,還帶著懷疑。劉敏之拼命的咳嗽一聲,怒道,「你隨我來。」說著,已是怒氣匆匆的帶著她往蕭翌晨的居室而去。
在偌大的劉府里七彎八拐,兩人終于在一處屋前有一處水塘的地方停下,劉敏之朝著她呶呶嘴,隨即便退下站在一旁,她疑惑的走上前來,就著窗前微開的門縫朝里瞧去,隱隱看到蕭翌晨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一雙眼卻是不甘的看向頹自坐在椅子上的莫名,不由小聲道,「怎麼是這樣?」
劉敏之上前一步,驀地輕輕抬手,在手掌上一重一輕的拍打,屋子里坐著的莫名忽然就那麼直直的站立起來,睜著一雙毫無神采的眼,如游魂般的向著房門而來,蕭翌晨在床上躺著想要大叫著阻止他,卻因劉敏之每日都會著人喂他軟骨散,而到今時今日都只能躺在床上,最近更是不知道喂了他什麼東西,竟是連說話之聲也變得嘶啞不堪,到今日已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響。
房門霍然洞開,她驚的倒退幾步,莫名蒼白著臉從屋子里面出來,直直的走到劉敏之跟前,聲音飄渺空寂的好似天外之音,「主人……」
她看著莫名的臉,長的與某一個人有幾分相似的臉,只微微怔愣間,便失聲輕笑道,「很好,那麼以後可都要看他們的了。」劉敏之銳利的雙眼中隱隱透著一抹陰狠決絕的光芒,他隨手做了幾個動作,而看似處于混沌狀態的莫名卻像是看得懂一般,緩緩轉身,進屋,關門,雖是遲緩,卻毫不凝滯。
「怎麼樣?」劉敏之一臉詭笑著看向她,「我送上這麼一個大禮,你會如何?」
斗篷輕輕一晃,她頓住身,嬌俏的唇上緩緩露出一個詭異到了極致的弧度,冷道,「看著罷,不久你就會知道。」她在黑夜下發出一兩聲低啞的笑,似是壓抑,又似是狂亂。銀色的身影在月下是那樣的顯眼,直直的發射著溫涼的月光更添了些冰寒。
「服兒……」衣奴跟在疾步而走的服兒身後,好看的秀眉輕輕蹙起,心中實在是猜不透想不明碧容喚自己去飄碧院的用意,忍不住開口要問。服兒卻一副焦急不已的神態,于匆忙中略一轉頭,道,「姑娘,馬上便要到了,奴婢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只是娘娘很是焦急,奴婢猜測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娘娘才會要奴婢來請姑娘過去的。」
「哦,是這樣嗎?」衣奴看著她平淡無奇的臉上瞧不出一絲異樣的神色,本已放慢的腳步終是又加快了些,她走在服兒身後,自是沒有發覺服兒的嘴角已是慢慢上翹,勾起一抹值得玩味的笑。
果真如服兒所說,她們走了不久之後的路,當真是進了飄碧院,服兒帶著她一路穿花拂柳而過,瞬間已是到了碧容寢居屋前。
「娘娘已在屋里等您了。」服兒羞澀的笑著回頭,對她說著,伸手推開了門,便要跨進去,冷不防一個梳妝錦盒直直的向著她額際一側的太陽穴飛來,因著轉身,她似是未見。
「小心。」衣奴在她身後見了,忙焦急的讓她小心,卻發覺已是遲了,想也未想,慌張的推開服兒,右手已是不加思考的抬手擋去,「啊……」手上尖銳的疼痛讓她的手一陣發麻,她看一眼被打翻在地上的梳妝錦盒,呲牙咧嘴的轉向似是驚魂未定,還處于慌張迷糊階段的服兒,對著她綻放開一個清俊的笑要她放心,「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你怎麼樣?」服兒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陰狠恨恨瞪向屋子內側的碧容,卻立時為滿眼的擔憂所替代,她焦急的撲上來抓緊了她已經腫了起來的右手,眼中迷蒙起一股水潤光華,似是心疼的要哭出聲來,「疼嗎?」她的雙手慢慢的撫上了衣奴微微腫起的右手,在她的傷處上慢慢的揉捏著,她的手是白皙漂亮的,木訥的臉上此時已是泛起紅暈,眼中盈盈水霧,怎麼看,也與以往她見著過的服兒相去甚遠。
碧容已是發現出現在了屋子里的兩人,半倚靠在屋子內側的房門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們,說出的話語之中,亦是透著古怪,「服兒,你可要好好的替衣奴查查傷,若是留下什麼疤痕,本宮可吃罪不起。」衣奴本要開口詢問她喚自己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卻見她已是冷哼一聲,轉身離去,不禁有些怔愣的看著她的身影發呆。
「姑娘……」服兒見她神思未屬,雙手不由在她眼前不住的晃晃,「姑娘,奴婢扶您回服兒房中去上藥吧。」
衣奴一愣,本要開口拒絕,待如水雙眸瞥見服兒因著愧疚而淚水就要泛濫了的雙眼,一時間,只好略嘆了口氣,唇角微挑起的弧度,溫潤而又清正飛揚,和著炫目的陽光,竟讓人有一種溫柔暖洋洋的感覺。
服兒的屋子里,空間雖是很小,卻收拾的井然有序,每一物都放的極是整齊,每一事物俱是按著各自的形狀擺放精致,倒讓人眼前豁然一亮,有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之感。屋子里燃著淡淡的薰香,聞著令人身心放松,從頭到腳的一陣酥麻愜意之感。
「服兒,你這里,可是別有洞天啊。」衣奴一進屋,便輕笑著贊一句,一時之間也忘了手上的腫痛,全心全意的只顧著看她屋子里的布置。服兒見她這般喜歡自己房里的擺設,眼中慢慢升騰起一股別樣的笑意和一絲詭異的探尋,「姑娘很喜歡嗎?那服兒以後都替姑娘收拾,一定會讓姑娘滿意的。」
衣奴一時並未听出她話里的不妥,只是微微搖手,淡笑道,「不要總是姑娘姑娘的叫,你可以……」
「服兒可以叫您湛南嗎?」服兒滿懷殷切的眼直愣愣的看向衣奴,她眼中的殷切讓衣奴覺著奇怪和莫名的心慌,壓制住心中不斷上涌的疑惑,她淡然一笑,微仰著頭看著那衣櫥上方擺放了一瓶插了一枝梨花帶花瓶,那里梨花或半開,有的卻已是盡數開放,她眼中閃動著欣喜的光芒,笑意盈盈的眼眸,溫柔的如一池春水般的眼波上蕩開清漪漣漣,「服兒,你是在哪里找到這梨花的,真是神奇,竟然這個時候還有梨花?」
服兒眼中精光閃動,心中略略一喜,驀地笑著按住她的肩,將她按坐在自己的床上,轉身從枕下翻找出一個小瓷瓶來,抓起她的手,細心的將瓶中的膏液倒出少許,涂抹在衣奴微腫的手上輕輕的揉捏,身子有意無意的貼著她的腰,她的臉幾乎已與衣奴的緊緊相貼,「湛南……」她輕起朱唇,呼出的氣息中帶著一絲異香盡數噴在衣奴脖頸之上。衣奴極不習慣與除了杜若之外的女人這般緊密貌似相擁的姿勢,愣了一愣才怔怔開口,「恩?」
「有一個地方,一年長滿了不會凋謝的梨花,湛南可是要去?」服兒的眼近乎是貪婪的盯著衣奴俊秀如玉的側臉,她看著自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令她白皙的臉頰涌起一層讓人忍不住輕咬一口的嫣紅;她看著她完美的無一絲雜質的側臉上一抹清俊溫柔的笑意,雙眼都禁不住迷離起來。她的手,慢慢的游離,已是離了衣奴手上的傷口處,緩緩向四周滑游,再一次重復著自己的問題,似是固執不已,「長滿梨花的地方,湛南可是要去?回答我,回答我……」
「長滿梨花的地方?」衣奴臉上現出向往的神情,眼中卻隱約閃過一抹暗色,只是喃喃道,「想……」她沒有發覺,服兒此時已是幾乎將她半抱在懷中,那只本在幫她上藥的手,已是半攬在她的縴腰之處。驀地,側頸上忽然傳來一陣濕濡的輕觸,「你做什麼?」她驚的一下子轉過頭去,服兒閃躲不及,輕微的「啪」的一聲,紅唇已是印在了她的側臉之上,心中閃過一絲玩味和心顫的感覺,服兒在心中,一字一句道,「我做的什麼,不久後,你便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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