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草 第三章父母

作者 ︰ caoshisi

父親名叫「陳永久」,出生于一八八六年,他們兄弟二人,父親是老大,到了父親這輩子,爺爺叫他讀了二年私塾,後來由于家里窮,上不起學啦,從此結束了他求學的理想生涯……

但是總算陳家祖宗三代人有了個識字的人,結束了幾代人文盲歷史。

父親,中等身材,五官端正,長圓形的臉上,在兩道劍眉下長著一雙明亮的大眼楮,寬寬的額頭,可稱得上是天庭飽滿,地割方圓,很英俊,渾身都散發著讓人難以忽略的渾然天成之勢,粗獷卻稜角分明的輪廓,雖稱不上十分斯文,但也不失俊美,黝黑的肌膚,常常給人精明能干的印象……

父親從小就天姿聰明,悟性十分好,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雖說只讀了二年私塾,但他練得了一手好書法,寫起字來蒼勁有力,龍飛鳳舞,十分有氣派。每逢春節,鎮上不少鄉親們都求他寫春聯,由于他寫得一手好書法,又十分聰明伶俐,一般的字都難不住他,鎮上的鄉親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小秀才」……

一個人在事業上有否發展和成就不再年高,主要是看他是否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有沒有野心?往往一個窮人有野心,那就是事業成功的萌發點,也是推動他走向成功的動力……

父親從少年時代就不甘心整天背朝天,面朝地整天在耕田種地,汗珠子摔了八瓣也走不出這幾畝黑土地,他也算個有文化的人,他深深懂得孔夫子所講的「勞心者治于人」這個道理。

在他十五歲那年,就到了鎮上「世昌榮」雜貨鋪里做了學徒經商,那個年代里,學徒是很辛苦的,整天給老板倒尿盆子,抱孩子,掃衛生,一旦伺候不周到,還得時常挨老板的打罵……

他做事認真,勤快,能吃苦耐勞,當年正是十八歲的豆蔻年華,歷經三年的艱辛,終于學徒期滿,在這三年中他練成了一套袖里吞金的心算法。

他對顧客服務周到熱情,又十分會做生意,便被「世昌榮」留在了雜貨鋪當了個伙計,從這一天起他算徹底棄農務商,變成了一個商人,這也是他在人生道路上一次重大轉折,當時也實現了他少年時代所追求的理想……

五年過後,深得老板信用,便當上了「世昌榮」雜貨鋪里頭號大掌櫃。這五棵樹鎮的上「世昌榮」東家是龔老員外,買賣做的不小,在鎮上也是頭號大商鋪,鋪子里佣人就有十幾個,一個幾代人扛大活的窮家小子,能熬上這麼個差事,當時也算得上不容易啦,也真是給陳家光宗耀祖啦!

自從父親在「世昌榮」當上了頭號大掌櫃,家里的生活發生了很大變化,日子也過得算十分紅火……

在父親二十六歲那年,年近六十多歲的雙親,因長期勞累成疾,不幸雙亡。他經歷了失去親人的悲痛磨難,在心靈深處給他重大創傷!他常常在內心深處感到十分內疚,兩位老人勞苦了一大輩子,這日子剛剛好轉,才過上幾天好日子,老人就去世了,叫兒子沒有盡到孝心啊!每當回憶起二位老人閉目而去的場面,心里十分痛苦……

從此拋下他們,兄弟二人相依為命的生存著。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這是個難忘的痛苦日子,發生了震撼中外的「九一八事變」,日本佔領了「五棵樹」鎮,把五棵樹鎮作為重要軍事要地,在這里大修工事,修建了陶賴召至五棵樹鐵路,又在松花江上修建了碼頭,自從這座古樸典雅的江邊小鎮落入日本手後,失去了以往的太平盛事,天空中布滿了烏雲,在日本鬼子血腥統治下,五棵村到處是一片淒涼景象……

日本鬼子在五棵樹到處燒殺掠奪,到處抓壯丁,人們在日本鬼子鐵蹄蹂躪下,過著淒風血雨的日子……

一九四三年秋天,五棵樹這塊風水寶地,到處是一派五谷豐收的景象,眼看著金燦燦的稻浪就要開鐮收獲啦,盼了一年的農民就要收獲碩果,人們望著這大好年景,喜上眉梢……

突然日本鬼子對一個個村莊猜度洗劫,即要到手的糧食被日本鬼子搶去啦……在五棵樹的村莊里,到處都是痛苦的申吟,到處都是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死還是活著的人的身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搶完糧食後,日本鬼子還點燃了老百姓的房子,到處是一片火海……

日本鬼子開著大卡車,在四處抓壯丁,被抓的人五花大綁扔上卡車,而後卡車呼嘯著在大街小巷奔馳著……父親的弟弟就是在這一年里被抓去當了壯丁,弟弟掙扎著,呼喊著哥哥,當父親聞訊弟弟被抓走後的消息後,他瘋了一樣向日本鬼子撲去……

他拉扯著弟弟不讓日本鬼子帶走,日本鬼子蜂擁而上,從父親手中搶走了弟弟,而且對父親拳打腳踢,幾個日本鬼子掄起那三八大蓋槍托,狠狠地砸在了父親的胸部……

頓時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幾根肋骨活生生地被砸斷了,當場昏死過去……

鄉親們把父親抬回了家,好久父親才從昏迷中醒來,口里不住聲的喊著弟弟的名字,父親被打後,足足在家里躺了三個多月,免遭死難……

自從弟弟被抓走當勞工二年後,從逃難者的口中才知道,弟弟被抓後,被用火車運送到黑龍江省鶴崗去開采煤礦,在那里過著非人的生活,整天吃橡子面,每天得在井下干上十幾個小時活,受盡了日本人折磨,在一次礦難中死啦,父親听說弟弟死訊的噩耗後,真是悲痛欲絕,使他第二次經受了親人們生死離別痛苦,從此只剩下孤身一人……

父親三十多歲啦,仍孤身一人生活著,後來在鄉親們介紹下,才娶妻單氏成了個家……

母親叫單淑芳,家住距五棵樹四十里之遙的孫家屯,貧農出身她七歲喪父,九歲喪母,是個孤兒,少年時代被嬸嬸收養,是個苦命人,在她少年時代經歷了人世間苦難歲月,經歷了失去雙親生死離別的悲痛;

叔叔家境也十分貧困,給地主扛活養活著一家五口人,過著饑寒交迫的日子,在母親十八歲青春年華時,就嫁給了父親。

父親比母親大十幾歲,母親在年青時,雖說沒有閉月羞花之容顏,但長得也有幾分姿色……

她那張方圓形的白女敕面容上,長著一雙動人的杏核眼,個子不高,但身段苗條,她十分勤儉,非常聰明,別看一天書沒有念過,但反應能力很強,悟性也十分好,善于接受新生事物,不管做什麼活計,一看就會,而且干起活來麻利快捷又干淨,雖然住的是兩間破草房,但在母親的操持下,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淨淨、整整齊齊,衣服被褥洗得干干淨淨,把屋子打掃得真是木見紋、鐵發亮,是個特別講究衛生的人……

母親嫁給父親後,生我們四個孩子,二個男孩是雙胞胎,二個女兒其中二女兒「小芳」便是書中的主人公,小芳出生于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叫「陳淑芳」。當時父親在世昌榮雜貨鋪做大掌櫃的,收入也不少,日子過得還是很富裕,不愁吃穿,在當時年代里也算是過的好日子啦!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這是一個難忘的日子,在日本鬼子鐵蹄蹂躪下的五棵樹人民,終于結束了十幾年的災難,在黨領導下的人發子弟兵八路軍,堅持了十年抗戰,打敗了日本帝國主義,日本鬼子投降啦,中國人民結束了亡國奴的歷史,人民獲得了解放……

五棵樹解放了,鄉親們臉上掛著喜悅的淚花,手舉著紅旗,敲鑼打鼓,扭著東北大秧歌,涌上街頭,慶賀著翻身解放;

鄉親們盼了多少年的夢想?多少年的期盼?這一天終于到來啦。

盼來了黨,盼來了人民的軍隊八路軍,盼來了紅色的人民政府。

從此,推翻了壓在人民頭上的三重大山,人民當家作主啦,五棵樹自從日本鬼子投降後,在東北吉林地區成立了第一個解放區,它是革命的搖籃。翻了身的農民踴躍參加人民解放軍,為國內革命戰爭增加了力量。在紅色的革命根據地里,在人民政府領導下,村村成立了農會,掀起了土地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徹底砸碎了封建制度的枷鎖,翻身的農民分到了土地……

「世昌榮」的東家「龔曉豐」是五棵樹頭號大地主,也是個披著人皮的土豪惡霸,他被押上了歷史審判台,被人民政府槍決。

自從五棵樹解放後,父親也分到了土地,便開始務農,但他是個商人出身,一輩子沒有干過農活,地也種不好,別人家秋收時畝畝打八斗,我家地只能打四斗,再加上父親身體不好,在叔叔被了抓壯丁那年被日本鬼子打傷後留下了咳喘病,一點吃硬的活也不能干,原來當商人時的火紅日子,一下子跌落千丈,生活過得很困難,連溫飽都難解決……

母親雖是個文盲,可她生來剛強,十分聰明伶俐,不管學什麼一學就會,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她遇到什麼事情都很有見解,面對家庭生活的困境,母親想在這兩間臨街草房里開個裁縫鋪,後來三舅得知後,很不贊成她開這個鋪子,舅舅說︰「就憑你這下子,還能開裁縫鋪,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給人家做壞了衣服得賠人家,你開不了,你要能開我都頭朝下走路……」

母親听後,很不服氣,心里總是在想,你不是瞧不起我嗎?我非要試一試,母親生來就有股倔強的性格,十分剛強,對任何事情總是不服輸……于是她月兌口對三舅說︰「單二哥,就憑你這番話,我也要把裁縫鋪開起來,咱倆打個賭,看我能不能開成這個裁縫鋪……

于是不長時間在母親主持下,便賣了所有家當,買來了兩台縫紉機,又招來了兩個徒弟,就在爺爺留下來的這兩間草房里開起了裁縫鋪……

這也許是五棵樹解放後開的第一家裁縫鋪。母親悟性十分好,學啥一看就會,真是心靈手巧,父親在書店里買來了一本裁縫書,在父親幫助下,母親開始學了起來,不長時間母親就掌握了裁縫技術,當時生意還不錯,整天是顧客盈門,逢年過節更是生意興旺,這經商總比耕地強,在母親辛勞下,當時的日子過得很紅火……在當時五棵村也算是個上等富裕人家。

一晃這裁縫鋪開了九年,一九五四年,那年我才八歲,這是一個災荒年月。隆冬的東北大地真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雪下得都冒了煙,都沒了窗戶台,清晨起來,大雪都封了門,西北風刮得「茲茲」響,都吹斷了樹,冷得叫人發抖,吐口唾沫都立刻變成了冰,氣溫達零下四十多度……

臘月,正是三九嚴寒天,有句諺語說︰「三九、四九棒打不走」是形容這個季節東北是最嚴寒的時候……

中國人傳統佳節春節快要來臨了,這是中國幾千年的風俗習慣,每逢春節將要來臨之際,家家都忙著置辦年貨,尤其是東北地區,在農村家家都掏黃米、蒸年糕和粘豆包,殺豬宰羊,家家都要為孩子們、老人們做套新衣服,趕到大年三十晚上穿上新衣裳,所以在五棵樹鎮上這個唯一的小裁縫鋪子十分繁忙,忙著為人們趕制新衣,母親真是累壞了,晝夜工作著。只見她雙眼都熬得血紅,忙得連飯都吃不上,眼見母親煎熬得日漸消瘦,看樣子是十分疲憊……

她面容十分憔悴,隨時都有倒下的危險,可是母親還是咬牙挺著,以她那剛強的性格,頑強的在拼搏著……

這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呀,她作為一位偉大的母親在無私地奉獻著,為了這個家,為了子女在拼死命的工作著。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母親終于勞累成疾,正當萬家沉浸在春節歡樂中時,在大年三十晚上母親突然病了,她臥床不起,發高燒,尿血尿,咳嗽得十分厲害,病情十分垂危。

正當年夜吃餃子時,爸爸把一鍋餃子都煮成了片湯……

突然間,供灶王爺的蠟燭不知什麼原因熄滅了,屋內變得漆黑一片,母親躺在炕上申吟著,口里吐字不清的叨念著「不祥之兆」……

待父親把蠟燭點燃後,見到母親已昏迷過去了……

我們姐弟四人被嚇得哭喊著︰「媽媽!」這下可急壞了父親,他到處求醫討藥,凡是鎮里的名醫都請到了,能用的藥都用上了,但仍不見療效。那年月農村的醫療條件十分落後,最後也沒弄明白母親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只見母親雙眼緊閉,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嘴角都起了一層層血泡,日漸消瘦,面部顏色十分蒼白,白的像紙一樣,大小便失禁,呼吸十分困難,如同一絲游絲呼吸著,看來很難把母親從死亡線上搶救回生命了,生命處在彌留之際……

有病亂投醫,在廣大農村,當時封建迷信意識十分濃厚,在一些人勸說下,又請來大神,搬桿子弄鬼神,寫符化貼,好一陣子折騰,也沒有把母親從昏迷中喚醒……

大年初五這一天,見母親的身體身體突然一僵,又慢慢的變軟變冷,頭向右側一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就是死了也沒閉上那一雙充滿不舍與痛苦的大眼楮,見在眼眶上流下來了兩顆淚珠……

母親終于不治身亡,命歸西天……

母親去世那一刻的情景,至今我的記憶猶新,她的臉色非常恐怖,面色白得像紙一樣,那雙大眼楮瞪得圓圓的,父親用手撫模著她的雙眼,而後才閉目而去……

此刻,東北的隆冬嚴寒大地,在黑沉沉的荒野中,只有滿天飛舞的雪花,天上陰雲厚重,沒有半點光亮,能見度實在太低了,四周都是一片模模糊糊朦朧的黑暗,光听見呼嘯的西北風發出茲茲的響聲在怒吼著……似乎要把這荒野蒼茫的大地吞噬。

我們姐弟四人,是悲痛欲絕,瘋狂的撲在母親的懷

里,嚎啕大哭,那傷心的淚水,一連串的流淌下來,打濕了母親的衣衫……

我們拼命的哭,仿佛要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把所有的悲痛發泄出來。這撕人心肺的哭喊聲,隨著那呼嘯的西北風飄蕩在漆黑夜空中……

我如今仍然感覺到在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失去母親那種悲痛更痛苦的啦。昨日的種種,猶如逝水無痕,卻往往更能在心里留下最深刻的回憶,那種回憶是無盡的思念和悲痛,這樣的記憶在心中一生都是永不磨滅的……當這些記憶從心靈的深處再一次被重新取出來的時候,那是最刻骨銘心的感情。按照家鄉的風俗,三日出殯的習慣,在這兩間草房前便搭起了靈棚,母親的尸體被裝進了一口涂著血紅漆的木棺中,在棺前擺放著一張供桌,桌子上擺放著供品和燒著三柱香……在棺前擺放著母親年青時的相片……

村中的親朋好友,紛紛前來吊唁母親的亡靈,我們姐弟四人跪在母親棺前燒著紙錢,前來吊唁的人們,嗚嗚咽咽的哭聲從每個人嘴里傳出來,時斷時續,時高時低,喇叭吹著悲曲,在超度著死者的亡靈……

我們姐弟四人,跪在母親靈棚前,是披麻帶孝,為前吊唁的人們行著跪拜禮……當人們望著我們這四個孩子,大的只有十歲,小的只有五歲,這麼大的年紀就失去了母親,他們每個人都發出悲痛的感嘆……

三日後,在鄉親的幫助下,我們戴著白色的孝帽,穿著白色的孝服,兩個弟弟背靠棺材頭,我們姐妹雙手扶著棺材邊,在鄉親一位大爺揮手示令下喊著︰「起靈」頓時這口血紅色的木棺由十幾個人抬了起來,人們踏著那厚厚的積雪,抬著那口血紅色的棺木,腳下發出了「吱嘎」、「吱嘎」的響聲,一步步向前方走去……

兩個弟弟在棺前打著白紙剪成的縷花靈魂幡,在前引路,我們姐妹從手里不斷的向空中拋散著黃紙錢,一直向東方那片茫茫的原野走去。

在一片黃土坡前,眾人把這口紅色木棺「噗的」一聲,卸到了雪地上,在雪地上前方早已挖好了一個二米多深,兩米多長的土坑,在土坑上面還不斷地向上冒著熱氣,這蒸氣不等飄上來就形成了一片片霜花……

此時,我們姐弟四人,蜂擁而上,撲在母親的棺木上放聲痛哭,那悲痛的哭喊聲,隨著呼嘯的西北風向空中向原野飄去,顯得茫茫的大地是那麼淒涼……

來幫忙的鄉親們把我們從棺木上拉了起來,安慰著,替我們擦干了眼淚。

突然間村里李大叔一聲叫喊,「下棺」,片刻間母親的棺木被放進在土坑里,眾鄉親們揮動著鐵鍬,鏟著塊塊黃土,片刻便在這荒郊野外堆起了一座墳墓。一群烏鴉在墳墓的上空盤旋著,此時天空中又飄落下鵝毛大雪,我們跪在母親的墳前,燒著紙錢,向空曠的田野叫喊著媽媽,這悲壯的嚎叫聲,在飄著滿天大雪的空中回蕩著,叫人听後是那麼揪心般的疼痛,是那麼淒涼……

這四個失去媽媽的孩子,是那麼可憐,那麼孤獨,在他們那顆幼小的童年心靈中遭受到了沉重的創傷,從小就失去了母愛,遭受到了親人生死離別磨難,燒完了紙我們向母親頻頻叩頭……

在鄉親們帶領下,把我們從地上攙扶起來,他們拉著我們,我們姐弟四人哭叫著媽媽向家的方向走去……

母親故去那年,年僅三十二歲,就這樣扔下我們匆匆忙忙的離開了人世間,母親的故去,在我一生中都是個最沉重的打擊,真是沒媽的孩子像棵草,從此失去了母親,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在母親故去的那年,父親已五十多歲了,身體又不好,在叔叔被抓壯丁那年叫日本鬼子打傷成了殘疾,農田活也干不了,這紅火一時的裁縫鋪也倒閉了,這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呢?一個身體殘疾的老漢,又領著四個孩子,今後的日子怎麼生存呢……

在父親那張布滿憂愁的臉上,時常掛著淚水,在他那心靈深處好像有一把尖刀一樣在刺痛著……

父親常常面對蒼天長嘆,時而雙手捶打著自己的頭,有時口里不住聲的叨念著母親的名字。

我們姐弟四人,听到父親的長嘆,也無法去勸解,只有用哭泣安慰著父親。後來的日子,更加艱難,只有便賣所有的家當來維持生活,只有關閉了裁縫鋪,背井離鄉,去投奔遠在孫家屯的舅舅來謀求生路……

東北的初春四月,冰封的大地開始漸漸溶化,大地被春雷喚醒,原野上開始露出生命力極強的小草,萬物都充滿了生機,沉睡了一冬天的松花江開江啦,那一塊塊巨大的冰排咆哮著隨著江水像月兌了僵的野馬一樣向東流去……

江水拍擊著岸邊發出陣陣濤聲,有幾只水鳥在江面上盤旋著,它們又從遙遠的南方飛了回來,尋找它們久別了生息地方,時而發出婉轉動听的鳴叫聲,和煦的春風吹到人的面頰上,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我坐在松花江邊的一塊岩石上,思緒萬千……

家境的不幸遭遇和貧寒,使我這個只有九歲的小女孩過早的成熟起來,人們常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一點也不假,過早的使我在那顆幼小的心靈中,領教了人世間的悲痛和什麼叫生死離別的滋味,想起母親悲慘死去的那一幕幕好像又浮現在眼前,失去母親是那麼孤獨,看到父親滿面的愁容是那麼讓我心痛……

這個九歲的小女孩,靜靜地坐在松花江邊,在痛苦的回憶著,面對濤濤奔騰不息的江水,是那麼憂愁……

一股股悲傷的淚水從她那猶如暗夜的雙眸中流淌下來,在她那張俊俏的面頰上留下兩道蜿蜒的淚痕。

她望著飛翔在江面上的水鳥,心中在暗暗思考著,這人類為什麼這麼脆弱,母親年紀青青,僅僅得了幾天的病就被病魔奪去了生命,臨終前也沒有弄明白到底是得了什麼病?這醫學也太落後了,等我長大一定要當個醫學家,來拯救勞苦大眾的生命……

這種遠大的理想,在她那顆幼小的心靈中憧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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