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煙塵 行宮練字

作者 ︰ 塵亦不凡

這次出塞返回到熱河上營行宮的時候,康熙令太子帶一坐阿哥先至圍場設營,僅留下十三陪在行宮,待行營安置好,再起程前去圍場。

墨玉有些傷風,窩在床上無聊得很,便起來研好墨,慢慢的寫字。十三推門進來,看見了笑著說︰「這麼生龍活虎的,還說病了,你這可是欺君犯上。」

墨玉看他一眼,也沒行禮,繼續低頭寫字︰「那十三爺又怎麼在這里?」十三笑笑走到她面前,墨玉打了個噴嚏,十三連忙說︰「真的病了,還不躺著去。」

「傷風是有一點,不過還好。」墨玉對他笑笑。

十三笑道︰「終究還是心病。」墨玉看看他︰「十三爺不也和奴婢一樣是有心病,知道皇上在游湖,便連去外面逛逛的心情也沒有。」

她猜到十三和她一樣,不想看到康熙和妃子們游湖娛樂時的場景,那場景讓人根本無法想象是康熙這樣的英明賢主也會做的事。把一些亂七八糟的蛇或者青蛙什麼的小動物扔進一群妃嬪中間,嚇得她們亂跑,或是讓她們上山去摘果子,一群女人亂哄哄的跑著,特別是漢妃,因為纏了腳,跑起來就象跛子一樣。墨玉曾看過一次,便不想再看第二次,這次正好借著傷風,不用上船去。她想想,不由嘆了口氣,接著寫字,一邊說︰「只是這病生的及時,也省得我挖空心思找理由不去船上侍候。」

十三也不答話,拿起她寫的字,搖頭笑道︰「你這一手字真可謂蛟龍飛天,天馬行空。」墨玉白他一眼︰「我知道我寫得差,你也不必來損我,我寫字不過是打發時間,也並不奢望寫得象十三爺那樣人皆驚服,又不必用來哄人騙人,寫得好與不好有什麼關系?」十三笑道︰「算你狠,居然把以前我和十四學太子筆跡的事還拿出來說。」墨玉噗嗤一笑︰「哪里狠得過你們兩個,寫封信生生把湯師傅和耿師傅從無逸齋騙到西華門走了幾個來回。」十三想起往事,哈哈大笑。

兩個人笑了一會兒,墨玉輕輕嘆氣︰「有些事,以為看不到就沒有事了,可是看不到終究是知道。」十三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皇阿瑪終究不是聖人。」

「你這可也是犯上逆天。」墨玉笑看著他。

「彼此彼此,互相都握著對方的把柄,這樣也就不怕對方泄了密。」十三狡黠的一笑。

墨玉笑道︰「那我倒要多謝十三爺了。」想想又道︰「其實我這也算是閑得無事,白白為別人操心,我如何知道娘娘們的心思,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覺得難堪。」

十三笑笑未答,湊到墨玉剛寫好的一幅字前,寫的卻是︰「燭前描腮影,晨看清露花。」他念了一遍,問︰「這是寫的什麼,不著村不著店的。」墨玉方才回醒自己無意之間竟寫了四阿哥送給自己的那張小箋上的句子,臉一下子通紅︰「隨便寫的。」

十三看她的神情,不禁心生疑惑,微微笑道︰「看來在皇阿瑪身邊幾年長進不小,竟寫得出詩來了。」墨玉被他取笑,卻也不敢回嘴。十三看她的樣子,心中雖疑也並不再問,便扯開話題道︰「你若真要練字,我幫你寫個貼罷。」

墨玉笑著連連搖手︰「罷了,我就是隨便寫寫,你真幫我寫了貼,我還得費心思好好保管,倒平白多出一件心事來。」十三哂笑道︰「你這人真是不曉得人情事故,好歹我是一片心意,你也不至于說得如此不受用吧?」墨玉放下筆,離開桌子,向他行禮︰「那我就謝過十三爺一片心意,請十三爺不要給我寫貼了吧。」十三一時哭笑不得。

墨玉笑了一陣道︰「我還是不寫了。」便要把紙墨收起來,十三伸手攔住︰「別收,我也來寫幾個字。」說罷拿起筆,寫下來︰「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寫了這幾句擱了筆笑道︰「你這筆不好,下次我送你枝好的。」墨玉看著他寫的詩,卻想到他之後沉沉浮浮的經歷,不禁有些黯然。十三笑道︰「你怎麼又是這樣的表情,在想什麼?」墨玉轉頭看著他笑道︰「我在想,若不生在皇室,十三爺一定是一個灑月兌不羈,快意恩仇的江湖俠客。」十三大笑著說︰「承姑娘夸贊,我俠王之名可不是浪得的。」說罷看著自己寫的字,神情漸轉沉思,哂然一笑︰「有時候我也覺得四哥說得有理,他曾說羈絆我的東西太多,俠字也會累人。」說完又一揚眉道︰「雖是如此,我倒也不覺得苦。若心中真無所念,要心何用?」墨玉的心被他一言擊中,看著他英氣勃勃的臉龐,半晌輕輕笑道︰「十三爺才是真的出世入世之人,墨玉承教了。」十三笑道︰「出世入世,還言之過早,至多也只算是個隨性而發,從心所欲,天真未泯的痴人而已罷。」

「若是有酒,當為你這‘天真未泯’四字浮一大白。」墨玉笑著說,十三哈哈大笑。

兩個人正說著,容華和春雲走進門來,見了十三忙施禮道︰「十三爺吉祥。」十三道︰「免了。」容華笑著問︰「十三爺和墨玉姐姐聊什麼,這麼開心。」十三看她一眼,笑了笑,並未說話。墨玉道︰「十三爺嫌我字寫得太難看,專程教誨于我。」容華走到桌邊,看著十三寫的字,輕輕念道︰「少無適性韻,性本愛丘山。」轉頭看著十三微微一笑︰「十三爺喜歡陶淵明這樣的隱士之風。容華在家的時候,早曾听父親說過十三爺素有俠名,詩書騎射無一不精,果然是名不虛傳。」十三笑笑︰「虛名而已,何足掛齒。」轉頭又對墨玉笑道︰「你們女兒家有心事要談,我也不便多呆,先走了。」墨玉點頭道︰「好。」

十三對容華點點頭,轉身要走。容華道︰「奴才正要去殿前,不如奴才送送十三爺吧。」十三微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走了出去。看著容華和十三走出門,春雲道︰「姐姐,把東西收起來吧。听李公公說過兩天要出發去圍場了。」

兩個人正在收拾,容華轉了回來,站在門口叫了一聲︰「姐姐。」墨玉笑道︰「妹妹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前面沒什麼事情,就轉回來了。」容華停了一停又說︰「我來是想問姐姐要一樣東西,還不知道姐姐可舍得給我。」

「哦?我這屋里哪有什麼值當的東西,難為妹妹竟看得入眼,你要什麼只管說。」墨玉停下手中的活,笑看著她。

容華臉微紅道︰「是十三爺給姐姐寫的那幅字,我近來也覺得久未練習,想有空寫寫,沒有好的字帖可用,所以…….」墨玉笑道︰「原來如此,你只管拿去,若是嫌不夠,以後再請十三爺幫你寫。」說罷翻出十三寫的字幅來,交給容華。容華行了一禮道︰「多謝姐姐。」

次日奉茶的時候,正踫到馬齊等人在向康熙回奏朝事,看著康熙仔細看著奏折,認真與大臣們討論著如何校正斗斛的認真專注樣子,忍不住又想起昨日的游湖,心中糾結萬分,暗道︰「做這些事的人都是他,若是換作別人,自己只會因昨日的事鄙視他,在自己心中他昨日所做所為幾乎就是在踐踏別人的尊嚴。可今日的他完全不同,又變成了那個威嚴睿智,寬厚仁慈,顧惜民生的一代明君。這些都是一個人。」她正在想著,竟忘了奉好茶應該退出去,李德全在旁邊輕輕咳嗽了一聲,她才回神過來,連忙退了出去,康熙听到聲音抬頭看了她一眼,墨玉心里有些不安。

待馬齊等人退出去後,康熙在里面叫︰「墨玉進來。」李德全忙給墨玉使個眼色,墨玉心中惴惴的走進去,康熙手中捻著念珠似在想著事情,見墨玉進來,笑著問︰「病好了?」墨玉不敢看他雙眼,總覺得會被他看穿自己的真正心事,低頭答道︰「已好得差不多了。」康熙又笑道︰「病好了就好,你喜歡圍場,若是病著如何玩得痛快?」墨玉連忙說︰「皇上,奴才知道職責所在,哪敢貪玩誤事。」康熙笑道︰「朕知道你一向盡心辦事。難得出來,正該好好的玩玩。你的馬術也正好可以練習一下。」听到說騎馬,墨玉頓時開心起來,應道︰「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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