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岸咖啡廳里,錢冉冉焦躁不安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不斷的落在進出口的大門那邊。
怎麼還不來?不是說兩點嗎?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上面的時間,已經兩點一刻了。
仗著自己家有錢,就這麼目中無人嗎?哼,等她成了黎太太以後,再好好跟這個女人算賬!
錢冉冉暗自在心里幻想著飛上枝頭後的美好,卻沒有發覺來人眼底深處的諷刺和冷意。
「錢小姐,抱歉讓你就等了。」
姚夢琪旁若無人的坐了下來,一點兒也沒有因為自己的遲到而感到歉意。
開玩笑,一個比梁藝晨更加低賤的女人,憑什麼會引起她的歉意心理?
她優雅而高貴的坐在錢冉冉的對面,無時無刻的散發著她那來自大家庭里燻陶出來的氣息。
錢冉冉在心里暗罵了幾聲虛偽,臉上卻依舊笑的很是諂媚。
「哪里,我也是剛到。」
「是嗎?」姚夢琪捋了捋垂在額前的劉海,嘴角向上勾起三分,道︰「那好,既然如此,我也就開門見山了。這回你做的很好,這兩百萬,是給你最後結清的報酬。以後,你就必須離開Y市,越遠越好。」
錢冉冉對這樣的結論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吃驚,因為這樣的把戲,早在她剛開始墮落的時候,就已經遇上過好幾回了。眼前的這位大小姐,雖然說心思太過陰沉,可終究不是她的對手。畢竟……她現在霸上的黎蕭然可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女人的前未婚夫,她前同學的丈夫、現在她的金主!
要是她坐上了黎太太的位置,這兩百萬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她費得著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嗎?
她又不是傻子,這麼明擺著的現實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怎麼,你不願意?」姚夢琪不屑的冷笑了一聲,掃了一眼支票上寫的數字,暗諷道︰「嫌少了?那就開個價吧,要多少?做人吶,最要清楚自己的斤兩,別不知好歹的對著別人的男人死皮賴臉的。到時候可不要錢沒撈著,自己卻先掉進水里,那可就劃不來嘍!」
姚夢琪的身體向後靠去,慵懶的瞧著窗外的景象意有所指的說道。
錢冉冉放在桌下的手倏的收緊,該死的女人,以為威脅就有用了嗎?別忘了這回的合作是誰提出來的!真要掉水里了,她就算是死也一定會拉著這個女人陪葬!
暗自打算著自己的後路,就在姚夢琪快沒有耐心的時候,錢冉冉卻笑了。
她抬起手,將那張支票拿在了手里,「姚小姐誤會了,我只是被上面的金額給嚇到了,從來還沒有一次性拿到過那麼多的錢呢,這不是激動麼!姚小姐放心,我一定會在你眼前消失的。」
自然是在她眼前消失,只是她若是要自己撞上來的話,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錢冉冉挑眉,在姚夢琪一臉嘲諷的笑容下,將支票放進了自己的錢包里。
「那就好。」姚夢琪雙腿交疊,優雅的笑著,「錢小姐果然夠爽快,這次的合作我很開心,既然錢貨兩訖,那我們就此再見吧!」她挑眉,眼中好不得意!
終于把梁藝晨那個賤人肚子里的孩子給處理掉了,接下來對付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女人對來她說就是輕而易舉。弄點小小的意外,就足夠讓她從此高枕無憂。黎蕭然……呵呵,終究還是屬于她的!
錢冉冉怎麼也不知道,在她眼中並不能稱得上對手的姚夢琪,卻已經把最有利于自己的後路全部給算計好了,就只等著她做最後的替罪羔羊。
到底是上層社會的人,懂的和知道的,從來都是小時候就耳濡目染的。縱然錢冉冉在社會中也體會到了人情冷暖,跟漩渦一般的貴族生活相比,終究還是小巫見大巫。
她,注定是輸家。
姚夢琪走了,留下錢冉冉一個人。她看著被自己放在一邊的錢包,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意。
德興集團總裁辦公室。
不知不覺間,外頭居然已經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將整座城市都覆蓋了起來。
外面的世界,白的可怕,也冷的駭人。
黎蕭然站在落地窗前,手指間夾著一根香煙,點燃了,卻沒有吸一口。任憑裊裊青煙在辦公室里消散彌漫開來。
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他眉間凝重的色彩,顯露了他的心思。短短的時間里,從總經理順利的晉升為總裁,並沒有讓他有太多的高興。
四個多月……快五個月了吧?自打那次醫院里搶救會了一條命以後,藝晨已經在病房里躺了快五個月的時間了,卻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醫生說,是因為受到的刺激太大,導致她對外界產生了逃避的心理,寧願選擇沉睡不醒。
每當想起醫生說的這番話,他就心痛的想要撞牆。他知道,如今一切的痛苦,根源都是他!若不是他的強求,他的失控,藝晨就不會受傷,更不會一睡就是五個月!
他們相識在六月,一個充滿活力的季節。可是之後發生的事情,卻讓他眼睜睜的瞧著藝晨以最快的速度在那里枯萎、凋零。
那樣的速度讓他措手不及,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
這句話,他終于體會到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可他做不到放手,真的……一點兒也做不到。有藝晨在雲麓山莊等著他下班回去的日子,他真的感到很幸福,甚至是貪戀那樣的溫暖。父母的不和讓他從小就對那樣的家庭產生了排斥的心理。上學的時候,每當他看到別的孩子都是由父母親自接送,笑著在道別聲中各自離開的時候,心里有多麼的羨慕!只是每次,他都選擇遠遠的躲開。
看不到,心就不會痛,也就不會有任何的渴望,不會對自己的家有任何的怨言。
只是,蘅蘅每次都坐在車里輕輕的問他,「為什麼爸爸媽媽不來接我們」的時候,他的心卻是止不住的顫動。就像是有把大錘,狠狠地砸在心上。
他也同樣不厭其煩的告訴她,因為爸爸媽媽工作比他們忙,要養活一家那麼多的人,所以才不能接我們。
這樣的理由,或許也就只能騙騙比自己小很多歲的蘅蘅,終究還是騙不了自己的心。
直到……那一天,父母不知為何在臥室里吵得不可開交,他無意間路過,听到了他們的對話,這才恍然大悟,為何家里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的氣息。
因為,自己的父親並不愛母親,甚至是厭惡母親。
源頭只在于,由于母親的算計,讓他錯失了自己所愛的人,而不得不接受母親,結了婚。
每當他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就覺得很可笑。難道,要承認自己的母親是小三麼?顧曼芳到底還是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要責怪,也怪不起來。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冥冥天注定吧。自食苦果,向來就是這個意思。
他不能怪母親,就只能怨恨那個在父親心里佔有極大地位的女人,更是討厭她的存在。在他的心里,那女人已經慢慢轉變成了小三的代名詞,也讓他一樣厭惡起這樣的身份。
只是沒想到,他和藝晨之間的破裂,居然也是因為小三的上門!
呵……
他喉間抑制不住的發出了這麼一個音,是明顯的自嘲。
又是小三,而這個小三,居然還是他親自將她領進門的。
如果那天沒有答應帶錢冉冉去雲麓山莊,或許他和藝晨的關系就不會搞的那麼僵化,他不會那麼粗暴的再一次傷害藝晨,他們的孩子也就不會在那一天離開他們,而藝晨……也不會在病床上躺了那麼久而不見蘇醒。
她怕啊,現實的殘酷怎麼能夠讓她再度承受?
她想逃離,他卻把線拽得更緊,兩人都傷的鮮血淋灕,卻誰也不願率先低頭。
手指間的煙已經燃燒到了盡頭,灼熱的溫度將男人的思緒拉回。他低頭看了一眼被燙傷起了泡了皮膚,連眉都沒有皺一下。
掐滅了煙,他拎起擱在辦公椅上的呢大衣,準備離開。
「總裁,晚上姚小姐約了您在裕晟酒店用餐,您……」
唐野抱著一摞資料進來,正巧踫上了準備出門的他,連忙把剛才接到的電話轉告給了男人。
「給我推掉。」黎蕭然二話不說,就離開了辦公室,留下唐野一人抱著文件夾哀聲大嚎。
老大,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啊!這都是第幾次了?那位大小姐可不是普通的鶯鶯燕燕啊,他招惹不起也躲不起的說!
可是黎蕭然哪兒給他哀嚎的機會,早就坐著電梯到了最底層的停車上。把一切的繁瑣事務都統統的丟到了九霄雲外。
下班了,也該去看看藝晨了。一天沒見到她,心里就有著說不出的別扭。
一路疾馳到醫院,照著往常那般停了車,他正要進電梯,身後卻響起了錢冉冉的聲音。
「蕭然!」
他沒有回頭,電梯門打開了,他一腳踏了進去。
「蕭然,等等我!」錢冉冉見他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心里一陣郁結。那女人都躺在那里半死不活了,還去瞧個什麼!
這段時間,她一直待在Y市。想方設法的想要見到他,奈何姚夢琪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總是在她準備去找黎蕭然的時候出現,害的她暫時不得不躲起來。今天她懷著僥幸的心理到醫院來等著,沒想到還真的讓她遇到了!一時高興的蹦了起來朝他飛奔而去。
黎蕭然側身,朝後退了幾步。一臉不耐的打量了一下穿的很是「凍」人的她,不覺厭惡的神色爬上了臉龐。
「蕭然……」見他如此,錢冉冉一陣委屈,她抬起頭,那眸子里蓄滿了淚水,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令人想不動容都難。「蕭然,難道你不愛我了嗎?你忘了,我們過去那段快樂的日子嗎?」
快樂的日子?愛?呵……這女人還真是夠厚臉皮的,連這些話都說得出來。
是她太自作多情了,還是她腦子少根筋了?
「滾出去!」他冷冷的開口,眼中不帶有一絲情感。
當初選擇跟她糾纏在一起就是個錯誤,如今他知錯了,怎麼可能繼續跟她在一起?更何況,那個時候他對她只有性,並沒有愛。
錢冉冉不可思議的盯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一般。他居然讓自己滾出去?難道他忘了……
「孩子的事情應該不需要我來提醒你吧?膽子倒是不小麼,敢用別人的種來騙我?」
他譏諷的掃了她一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她平平的小月復上。
算她識相,知道自己去拿掉,否則要他動手的話,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錢冉冉臉色一白,頓時說不出話來。就在這個愣神的瞬間,黎蕭然按下開門鍵,一把將她推了出去,隨即關上了門,不給她任何反抗的瞬間。
這些事情發生的太快,就連外頭的人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個女人失魂落魄的從里頭被男人給丟出來。
一路直奔頂樓,那里是特殊的VIP病房,很安靜,不會有人打擾。
邁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病房門口,從門上的玻璃中可以看到,藝晨還是沒醒。
她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動作,安靜的睡在那里。若不是淺薄的呼吸證實她還活著,黎蕭然真的很擔心自己會不會崩潰。
他推門而入,這才看到坐在沙發中的葉磊。
宋曉詩依舊坐在離床最近的一邊,在他進門的那一刻,嗜血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沒有離開。眼中的忿恨、陰冷,讓他每每看到都覺得心驚,卻又不得不頂著頭皮進來。
他知道,只要踏進這扇門,自己的呼吸就會沒來由的變得薄弱,就跟床上躺著的人兒一樣。
「藝晨,她……還沒醒來嗎?」他長了張嘴,全然沒了白天在公司里運籌帷幄的自信。
宋曉詩譏誚的笑道︰「她敢醒來嗎?醒來以後是接著被你虐待,還是繼續被囚禁在那個冰冷的牢籠里直到老死?亦或者……是听著你在她耳邊用她最親近的人來威脅她、讓她妥協?」
「小乖……」
這樣的狀況,每天都會上演一遍。偏偏黎蕭然卻堅持不懈的每次踏進門就來詢問狀況,而宋曉詩也同樣不遺余力的去打壓他一次。
他插不了手,這樣的感覺很是無力。
這段時間,黎蕭然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他真的很後悔、很愧疚,對宋曉詩的嘲諷不但沒有暴怒,反倒是全部都接受了下來,默默地承受著她的譴責。
若是換做以前,哪個人敢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講話,只怕老早就已經被人丟了出去。而現在……
他在心里默默地嘆了一聲,果然是情字傷人啊。
黎蕭然垂著頭,上前幾步,彎腰想要模模那張熟悉的臉,只是手還在半空,就被人給攔住了。
「別踫她!你不覺得髒我還嫌髒呢!」
宋曉詩打掉了他的手,淒厲的叫了出來。她雙眼通紅,很顯然,對他的做法真的是很抗拒。
葉磊心驚,一個竄身,人就站在了宋曉詩的身邊,伸手抱住了她。「小乖別鬧,乖……」
「你也給我離遠點!」一聲嬌斥下,葉磊被她推開了好幾步,「讓我別鬧,就讓他滾出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藝晨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別告訴我你們都不知道!」
宋曉詩的話,猶如細針一般扎在了兩人的心上。黎蕭然是因為她的言辭而愧疚,貪戀的望著那張沉睡中的容顏,眼中的痴迷源源不斷的流露出來。
葉磊被她冷漠疏離的態度給愣得不知如何反應,這段時間,宋曉詩對他的態度很明顯,就是有多遠就躲多遠,而原因卻是因為床上躺著的藝晨。
說實話,這樣的宋曉詩真的很自私,她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做著自己的事情,卻全然沒有考慮過他的想法。他又何嘗希望梁藝晨這樣不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可事情發生了,難道還有返回的可能?
這幾個月來,他跟著她寸步不離,就怕自己因為哪件事情做得不好,而讓她記在心上,借題發揮。所以,這段時間不但黎蕭然過的糾結痛苦,就連他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誰讓他們都愛慘了這兩個女人呢?看來還真是上輩子欠了她們的,現在需要來還了。
「叩叩——」門響了兩下,宋曉詩撇開兩個男人,徑自去開了門。
這個時候,想來是他來了。
打開門,果不其然,寧耀軒手里拿著一束白百合站在門口。
「今天藝晨怎麼樣了?」男人的聲音很低,似是怕打擾了沉睡的人兒。
宋曉詩搖搖頭,「還是老樣子。」
兩人的互動引起了里面兩個男人的注意,霎那間,病房里彌漫開一股濃濃的醋意。
這個男人他們都認識,可是,什麼時候起他跟宋曉詩那麼熟了?而他如今的狀況來看,很顯然是沖著藝晨來的。
他們談話的聲音很低,葉磊看的一陣光火。他忍不住的上前,將她往自己的身邊拉了過來,一把攬上她的腰,挑釁的回瞪了寧耀軒一眼。
宋曉詩很無語,做了個手勢請他進門。「不用在意他們兩個,去看看藝晨吧。你來了,她一定很高興。」這樣的一番話下來,葉磊是松了一口氣,可是扭頭看了一眼黎蕭然……很明顯,臉都黑了,卻只能強制的控制自己。
寧耀軒朝著黎蕭然點頭示意,隨後就無視他的存在將花瓶里有些枯萎的紅玫瑰換了下來,白色的百合在空氣中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很清新。
宋曉詩挪開葉磊的手,當著黎蕭然的面,毫不猶豫的將紅玫瑰丟進了垃圾桶。「藝晨不喜歡這麼艷俗的花。」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