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詩要是恨起一個人來的話,那絕對是會對那個人吹毛求疵到一定的境界。哪怕做的再好,她都會把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擴大化,讓那個人毫無立足之地。
她把花丟掉以後,也不去管黎蕭然的臉色是怎樣的難看,干脆去幫著寧耀軒把花插到了花瓶里,還別有一番心思的整理了一下。罷了,順便把剛才她坐的椅子搬到了寧耀軒的身後,示意他坐下。
如此天壤之別的待遇,黎蕭然的臉算是徹底的黑了。趁著宋曉詩端著水盆去洗手間換水的時候,他冷聲對著寧耀軒問道︰「你來干什麼?」
他可是記得清楚,寧耀軒對藝晨的感情可並不一般,眼里的愛戀,是怎麼也遮擋不住的。
藝晨是他的,怎麼可以讓別的男人靠近?
葉磊心道不好,連忙不著痕跡的靠近了黎蕭然,扯了扯他的袖子。
男人不為所動,繼續朝寧耀軒散發著冷氣。
寧耀軒溫柔的打量著藝晨,貼心的替她掖了掖被子,這才抬眸看著那個處在崩潰邊緣的男人。
「自然是來看藝晨的,難道黎總以為我會在這里跟你或者葉總談生意?」
盡管他是笑著的,可葉磊和黎蕭然都感受到了來自他身上的那股強大的氣息,壓抑的讓他們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
按理說,這是絕對不應該出現的情況。明明他們實力相當,怎麼可能在氣勢上查了一大截?
「你有什麼資格來看她?寧總,別忘了藝晨是我的妻子。」
「呵……在這里,最有資格來看她的就是軒哥,黎蕭然,你說這話的時候可真不害臊。我現在還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練就了一副比城牆還厚的皮囊!」宋曉詩換好水出來,就听到了黎蕭然狂妄的話語。她忍不住的開口,不由得譏諷起來。
「軒哥至少對藝晨一直都很照顧,不像某些人,一天到晚的把藝晨傷害到體無完膚,還好意思把愛掛在嘴邊,也不嫌惡心!」她朝著旁邊做了一個吐的動作,讓寧耀軒忍俊不禁。
這個丫頭,倒著實是個直爽的人,藝晨有她這麼一個朋友,的確很不錯。
黎蕭然臉色發青,兩手攥成拳,卻不能對她怎麼樣。警告性的瞪了葉磊一眼,哪知這男人居然直接扭頭把目光對向了窗外!
要他跟自己小乖作對?他可沒那麼大的膽子,畢竟現在他自己都處于被觀察期,有一點做的讓他家小乖不順心了,就絕對會被直接踢出局。他還不想自己未來老婆跟別的男人跑了,所以現在……呵呵,對于黎蕭然的所有暗示,他都直接無視了。
宋曉詩見他們這般,嘴角上勾,「有事沒事的只會用威脅人來達到目的,果然是黎總的作風!」
男人再一次的被她諷刺,終于再也按捺不住了。「宋小姐,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為難我?藝晨這樣,你以為我願意嗎?」
「誰知道你啊?都說人心叵測,哪個敢保證藝晨現在這樣躺在床上會不會是你自己都算計好的?說不準,你還巴不得藝晨這樣呢,她既跑不掉,你也可以繼續在外頭拈花惹草,享受左擁右抱……」陰陽怪氣的語調,讓黎蕭然听起來很不是滋味。明明是想要低微的求和,為什麼到了最後,他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呢?
「小乖……」
到底是認識了多年的好友,要讓葉磊放手不管是根本就做不到的。更何況,宋曉詩的話說的也太有針對性了。黎蕭然這近五個月來的表現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他對藝晨是真心的愧疚,也的確是有發自內心的想要洗心革面,重新跟她開始。
宋曉詩冷冷的看了葉磊一眼,道︰「不該你管的事就少管,就算我答應接受你,也不代表你有權利來管束我的任何行動。派著跟蹤我的人你最好盡快給我撤掉,要是再發現一次,別說我爸媽那里你過不了關,就連我也不會同意跟你在一起而放棄自由。」
她轉過身,拿著一只樣式簡單卻很好看的馬克杯去飲水機那里接了杯熱水。
「軒哥,外頭冷,先捂捂手吧。」
她態度溫和,顯然沒有像方才那般帶著戒備和攻擊,溫柔的,連葉磊都不敢相信站在他眼前的是那個經常對著他張牙舞爪的小乖。
嫉妒啊……這絕對是赤果果的嫉妒!
他惡狠狠地瞪著那個享受他家小乖無限熱情的待遇的男人,心里陰暗的開始畫起了圈圈。
軒哥……呵,叫的可真親密,偏偏他還沒有資格去阻攔他們之間日趨濃厚的感情。
這個稱謂,是寧耀軒和宋曉詩兩人糾結了一個下午才得出來的。因為寧耀軒的一切在宋曉詩眼里都非常的完美,尤其是他對藝晨的態度,好的簡直是沒話說。
只是每次見面都彼此叫寧總、宋小姐的,怎麼都覺得有些怪異。最後兩人干脆在病房里商討了好久,總算得到了現在的這個結論︰宋曉詩叫寧耀軒軒哥,而寧耀軒則直接叫她的名字,曉詩。
這樣一來,兩人的關系就因為藝晨而拉近了許多。
不得不說,寧耀軒的確是個很值得讓女人托付一生的人,因為他對自己的負責,對周圍人的負責,那種有愛心卻絕不泛濫的男人實在是很少見了。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也是一心一意的,從不在外頭拈花惹草,這個現象在他們那樣的圈子里著實很少見。所以宋曉詩就是鐵了心的要把藝晨從火坑里拉出來,然後將她推向寧耀軒的懷抱。
沒辦法,誰讓她對那樣的男人不來電呢,最多只能當親哥哥一樣尊敬了,別的心思,她真的起不來。
「小乖……我也冷。」被忽視了很久的葉磊幽幽的開口道,說真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那麼自然開懷的談天說地,他的心里實在是很不好受哇。
宋曉詩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的要無視某個男人,所以對他的話,干脆直接選擇了屏蔽。
「小乖!」葉磊提高了音量,總算是換來了心上人的一次回眸。
只是……「再吵一句就滾出去,難道你在睡覺的時候,也希望有人在你房里大吵大鬧弄出一大堆噪音?」說完,宋曉詩又回過身去,繼續著剛才和寧耀軒的話題。
葉磊很無辜,其實他剛才很想接著她那句話說下去,如果那個人是她,他不會介意。
奈何人家根本就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直接給過濾掉了。
哀怨的瞪了一眼身邊的黎蕭然,都是他,害的自己連親親老婆抱回家的時間都是個問題。
黎蕭然本就心情不好,被宋曉詩的那幾句話噎的心情很是不爽。偏偏還有不怕死的在往他槍口上撞,他能不火嗎?
「你的女人自己管好!」
「黎蕭然,女人從來都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如果不是你,藝晨現在說不定早就有了一番作為。你當Y大的高材生都是死的不成?」
宋曉詩怒了,從床邊跳下轉身怒斥這黎蕭然。
寧耀軒也站起身來,皺著眉,很明顯,他對黎蕭然的這番話也不是很贊同。
從小,父親就告訴他,男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女人有個堅實的依靠,在最需要哭泣的時候提供溫暖的懷抱和值得信賴的肩膀。不需要太約束她們,否則,她們就會像捧在手中的細沙一樣,你越想抓牢,她們就會消逝的越快。只有足夠多的空間,才能讓她們更完美。
母親也經常教導他,對所愛的女孩兒,不要吝嗇自己的感情。既然愛了,就深愛,否則受傷離開的,永遠都是女孩兒。
當然,他也記得自己的信條,不多情、不濫情,寧缺,勿濫。
他正視著黎蕭然,眼里的嚴肅是從未有過的。
「黎總,有些話不能說的太過了。曉詩說的並沒有錯,現在這個社會,女人並不是只有依附男人才能獲得下去的。不管是藝晨還是曉詩,我都看得出來,只要有人肯提供一個平台,她們都會在舞台上展現出最美的自己。若是真的按你所說,女人只能站在男人的身後,那我敢保證,最後她們的結果就像是一件不要穿的衣服被狠狠地甩掉,就和……剛才在樓下那個纏上你的女人一樣。」
說到最後,他挑釁的朝黎蕭然挑了挑眉,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男人變了色的臉。
不得不說,寧耀軒要是玩起心計來,黎蕭然也根本就不是對手。因為就那麼一句話的時間,就足夠讓他毫無立足之地。
宋曉詩眼露怒火,幾乎快要發飆。寧耀軒拍拍她的肩膀,笑著安慰道︰「曉詩別急,我剛也不是說過了麼,那女人被黎總從電梯里給丟出去了呢!」
「丟出去是沒錯,不過要是那個人換成了藝晨呢?」宋曉詩氣呼呼的說道。
那個男人就是這般無情,覺得有意思的時候,還會逗逗你,等到玩膩了,卻是直接一腳踢掉,毫不留情。她不能想象,藝晨被他甩棄的那一天會是怎樣的光景。
所以,這婚事,她是拆定了!
「我不會那麼對藝晨的!」黎蕭然急了,連忙舉雙手反駁起來。末了,還不忘加上一句︰「我保證!」
宋曉詩冷哼一聲,譏諷道︰「保證?你拿什麼保證?是拿你根本就沒有信譽度的人格保證?還是說那你在外頭的花名名譽保證?黎蕭然,你能怎麼證實你對藝晨的心會永遠都不變?之前一個未婚妻,後來一個小三。不管是姚夢琪還是錢冉冉,都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吧?」
就在藝晨出事後的幾天,她派去調查的人把結果帶給了她。上面的名字,讓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錢冉冉……雖說跟她沒有什麼交集,可後面那段社會資料足夠讓她感到心寒。
曾經跟過幾個黑社會的男人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她,還能說是背景簡單麼?要是她真的有什麼動作,一個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的藝晨,怎麼能夠對得過這樣有心機的女人呢?
而姚夢琪就更不用說了,她的那些所作所為,只要派出去的人有點能力,都會把最詳細的資料一清二楚的帶給她。
跟在黎蕭然身邊三年,她的雙手幾乎已經被血染得鮮紅。
她想象不到,明明是名門之後,為什麼會有這麼血腥的一面?小手段她看得多了,卻從沒見過這麼瘋狂的女人。
宋曉詩打了個寒顫,低頭看著藝晨的時候,目光更加的晦暗不明。
「黎蕭然,我不相信你是一個沒感覺的人。藝晨那段時間住在雲麓山莊是什麼樣的心情,我想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快樂,甚至差點被你逼到瘋掉。你這麼囚禁著她,難道就是為了滿足你的變態的獸欲?放過她吧,難道你真的希望她的最後一刻是因為你的囚禁而失去呼吸不成?」
宋曉詩眼露哀傷,就連葉磊,也不覺動容。
寧耀軒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宋曉詩說的,真的很貼切。那次在外頭和她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藝晨的憂郁。這和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氣息。
在他心里,藝晨就該是充滿自信的,在舞台上發揮出她最美的一面。那樣才是真正的她,一個破繭成蝶完美蛻變的藝晨。
黎蕭然眼色黯淡,喃喃道︰「可是……我放不了手。我放了手,那麼誰能給我那樣融洽的感覺呢?」
「難道你就那麼自私,就為了自己的感受而眼睜睜的看著藝晨去死嗎?黎蕭然,你怎麼可以這麼卑鄙!藝晨不願醒來,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這里面的原因嗎?你這個罪魁禍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說到最後,宋曉詩激動的哭了起來,她蹲,低聲的抽噎著。
「曉詩……藝晨不希望你為了她一直哭,堅強點好嗎?你看,至少藝晨並沒有選擇放棄生命,她還活著,不是嗎?」
寧耀軒蹙眉看了黎蕭然一眼,隨即蹲體將她拉了起來,扶到椅子那里讓她坐下。
葉磊想要插手,可宋曉詩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黎總。」好不容易把宋曉詩哄的不再流淚了,寧耀軒直起身再度與他面對面站著,彼此對視。「曉詩激動了些,態度不好還希望你能夠諒解,畢竟她也是一時情急。只是……」
話鋒一轉,他的眸光瞬時變得犀利起來,「曉詩的話到底也沒有說錯。你這麼做到頭來只會害了藝晨,你雖然愛她,可是帶給她的傷害卻遠遠比愛來的多。之前我听說你總是用她的親人來威脅她,讓她妥協。只是你想過沒有,這麼做你只會把藝晨推的更遠,你想要的,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給她自由,讓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必要的時候幫她一把,讓她自己綻放,而不是一味的將她放在溫室里,一邊用最好的肥料澆灌她,一邊還要用不合適的方法養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她以最快的速度凋零、枯萎。」
黎蕭然冷哼一聲,寧耀軒的話無非是想著為自己謀劃,真以為他會那麼容易就放手?
「可是……我情願她在我身邊枯萎,我也不希望她在別的男人身邊開得燦爛!你說怎麼辦呢,寧總?」他挑釁的說道,絲毫不見方才的愧疚和悔恨。
現在的他,就像是防範著別人來搶他的玩具,縱然自己毀掉,也不願落于他人之手。
「黎總,凡事適可而止!」寧耀軒低斥道。
他沒有想到過,黎蕭然的心理會是這麼陰暗,寧可藝晨永遠都不開心下去,也不願放手。
「適可而止?呵……自從我見到她的第一面開始,我就沒打算放手過!你們總說是我欠了她的,可是你們就沒有想到過,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嗎?」
寧耀軒和宋曉詩心里頓時一驚,只覺得不安在開始蔓延開來。
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局!
「你到底想干什麼?」寧耀軒緊張的握起手,臉上隱隱的浮現出絲絲緊張。
「干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對藝晨,我死也不會放手!這是她欠我的,是他們全家欠了我的!當她快樂的生活在陽光下的時候,她就沒有想到過有一個人她永遠都見不到燦爛的陽光了!她的夢想和未來,都只能與黃土為伴!」
「蕭然……」葉磊試圖打斷他的話,因為他再清楚不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若是他講了出來,只怕有些事情,就再也沒有回旋之地了。
葉磊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此時的黎蕭然,早已經失去了最後一分理智。現在的他是不計後果,也要將藝晨死死地拴在自己的身邊。
不擇手段,和不計一切,是黎蕭然在面對蘅蘅時唯一的失控。
「蕭然,你清醒點!」
葉磊想要將他帶出病房,卻被他推開了。他笑容陰戾,似乎還帶著濃重的血腥。
「知道嗎?她現在躺在這兒有多舒服,有那麼多人每天都來看她,照顧她。可是,我的蘅蘅她永遠都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下,見不到陽光,也觸踫不到她的畫筆……蘅蘅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名優秀的設計師,可是這一切……卻偏偏被她爸給毀了!毀了!你知不知道!」
越到最後,黎蕭然越是激動。葉磊慘白著一張臉,看到那兩人也變了臉色,終究還是無力的倒在了沙發上。
也許……這一切都完了!
「蘅蘅她有心髒病,一直以來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活著。那天,我們接到醫院的消息,說是有了合適的心髒,我們都很開心。滿懷希望的將蘅蘅送進了手術室,可是最後……卻在手術完成後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離開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啊!鑒定醫師告訴我們,是在手術過程中,用來更換的心髒出了問題,而主刀的醫生卻沒有發現,就這樣,因為一個失誤,就讓蘅蘅一字未留的跟這個世界告別了。而主刀醫師,正是她父親,梁嵇!」
黎蕭然怨忿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寧耀軒和宋曉詩,反問道︰「這就是最後的答案,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那個蘅蘅……是誰?」宋曉詩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連開口都成了問題。
「是蕭然的妹妹,叫黎蕭蘅。」葉磊呆呆的回答道。
「這……就是……你……折……磨我……的……原因……嗎?」
淡漠的聲音微不可聞,可是在這般詭異安靜的病房里,卻尤為清晰。
藝晨勉強睜開眼楮,就看到四人之間的氣氛極其古怪。直到她親耳听到這件事情,她才明白過來,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
四人臉色驟變,驚訝、欣喜、灰敗、惶然……各自都懷著心思,在藝晨的眼里卻是這般可笑。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居然會這般戲劇化的上演。
早知道,她是不是就不要醒過來,至少……不用承受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