訥敏裝著紅色的襖，拍著小手，大眼楮盯著雪花，趁著我加碳的功夫又溜到雪地里玩雪。自從小家伙學會走路以後，每天在家里亂竄，弄的家里雞飛狗跳的。「訥敏，趕快給我回來，外面有吃人的妖怪。」我剛說完，小家伙便跑了過來，我暗中得意了一把。蹲下來，張開雙臂，打算迎接小家伙。「來，阿瑪，抱抱。」寶寶很不給面子的從我面前穿了過去，跑到薩哈磷面前，拽著薩哈磷的衣角。
薩哈磷抱起寶寶，寶寶在薩哈磷臉上親了一口。「阿瑪好。」寶寶其他音發的不準，但阿瑪兩個字發的奇準無比，弄的我很是郁悶，瞪了寶寶一眼。寶寶看著我，緊緊抱著薩哈磷的脖子。「訥敏，叫十五叔公，十五叔公給你糖吃哦。」多鐸的聲音喚回我的理智，上前給皇太極請安。「八叔吉祥。」皇太極虛扶了一把，笑著說道︰「一家人，不必多禮。」
「訥敏，叫十五叔公。」多鐸不死心地繼續逗寶寶，寶寶靠在薩哈磷肩膀上，手里抓著薩哈磷的辮子，玩的不亦樂乎。「乖閨女，叫十五叔公。」「十五叔公」發音不清，勉強能听得出來，多鐸張大著嘴笑了，捏了捏寶寶的臉，笑得更歡了。在薩哈磷的要求下，寶寶叫了「十四叔公」和「八叔公」。
寶寶很听薩哈磷的話，除了薩哈磷會哄孩子以外，還因為薩哈磷老扮演救世主角色。上次寶寶玩雪得了傷寒，喂藥的時候，薩哈磷躲的不見人影，是我捏著寶寶的鼻子給寶寶音灌下去的，等寶寶哭得生氣不接下氣的時候，薩哈磷跑回來充當好人，抱著寶寶哄了半天，從此我在寶寶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只要薩哈磷在，絕對往薩哈磷懷里躲著，免得我這個狠心的額娘灌她那苦辣吧唧的藥。
「訥敏，乖，額娘抱，額娘帶訥敏去吃好吃的。」听見好吃的，小家伙歪著頭，睜大眼看著我，撓了撓頭，掙扎著要我抱。「小家伙，你很沒良心，阿瑪還比不上幾碟糕點。」訥敏看著薩哈磷，猶豫了一下，手含在嘴里。多鐸從客廳里端出寶寶最愛吃的杏仁酥，寶寶的眼楮一直盯著那碟杏仁酥，好像我們幾個是多余的。
「訥敏，拿你阿瑪換杏仁酥好不好？」多鐸怕寶寶不知杏仁酥為何物，特意拿起一塊放進了嘴里。多鐸離寶寶很近，寶寶伸手拿了一塊，含在嘴里。可能想起薩哈磷平時的好，將滿是口水的杏仁酥遞到薩哈磷嘴邊。「阿瑪吃。」薩哈磷臉上滿是笑意，將杏仁酥遞到寶寶嘴邊，說道︰「阿瑪是大人，不吃，寶寶吃。」寶寶一口咬掉半塊，看著寶寶的滿足樣，我拿起一塊杏仁酥試了試，與平時一樣，不得不說小孩子真容易滿足。
一塊兒吃完，寶寶伸手又拿了一塊兒。多鐸靠近了寶寶一步，寶寶立即警覺，將糕點護在懷里，身子往薩哈磷懷里縮了縮。「訥敏好聰明啊，十五叔公請你吃好吃的。訥敏，我們去後院玩，好不好？」寶寶依舊對多鐸保持高度警惕，抱著薩哈磷不松手。不知道薩哈磷在寶寶耳邊說了什麼，寶寶松開薩哈磷脖子。薩哈磷將寶寶放在地上，寶寶笑著跑到多鐸身邊，抬著頭，盯著杏仁酥，好像一眨眼，杏仁酥會消失不見。
「寶寶，我們去後院堆雪人，好不好？堆的好有獎勵哦。」拿著杏仁酥在寶寶面前晃了晃，寶寶的眼珠子隨著我的手來回轉動。多鐸看了多爾袞一眼，多爾袞微微頷首，多鐸端著碟子往後花園走。我對政治一點興趣也沒有，跟著寶寶後面看著寶寶。多爾袞雖然還小，但他深得努爾哈赤喜愛，其母又是大金的大妃，他在大金可是重量級人物。
努爾哈赤應該活不了幾年了，阿巴亥對我不錯，到時要不要救阿巴亥一命？該怎麼救？救了以後，該讓她怎麼生存下去？阿巴亥會心甘情願地當一名普通人嗎？苦笑著搖頭，阿巴亥絕對是一個聰明過人的女人，阿巴亥能從努爾哈赤的後妃堆里月兌穎而出，榮寵不衰，她的智商不容小視。大金手握重權的人想要她死，我根本救不了她。
站在雪地里愣住了，我何時變得這般冷血，明知她人有危險，卻裝縮頭烏龜，我的良心去哪兒了呢？難道在大家族里生活久了，他的良心會消失不見麼？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看著正在陪寶寶打雪仗的多鐸，愧疚感來襲。多鐸笑得很歡，寶寶邁著小腿追著多鐸跑，兩人的歡笑聲好像能沖散一切煩惱。
吃過晚飯，皇太極、多爾袞和多鐸三個人各自騎馬回家了，寶寶白天玩累了，早早進入了夢鄉，只留下滿肚子疑問的我。「有心事，去書房吧，我們倆聊聊。」多個人多個辦法，說不定薩哈磷能想到好辦法了，微笑著點頭，跟著薩哈磷去了書房。我每天至少在書房呆一個時辰，對書房的一切了如指掌，找了燈光暗的地方坐下。
薩哈磷太聰明，猜我的心事奇準無比。我隱藏心事的本領還沒到家，只能借助外在條件。「躲得夠遠了，說吧，有什麼事能讓我夫人如此困惑？」嗔怪地看了薩哈磷一眼，低著頭組織語言。「如果有一個人知道另一個人要死亡，但她卻無動于衷，你說那個人是不是很過分？」抬頭看了薩哈磷一眼，剛巧對上薩哈磷的眼神，快速低下頭。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必過于介懷。」听不出喜怒，抬頭看著薩哈磷，鼓起勇氣說道︰「可她是非正常死亡。」刻意提高了非正常三個字的音量，指甲掐進肉里。「那救他一命好了。」站了起來，扶著椅子，多種情緒交雜。「救了她會招來禍端，被救的那個人也不一定會感激她，說不定是影響到她的親人。」我的腦子很混亂，抱著頭，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頭靠在寬厚的肩膀上，緊緊抱著薩哈磷。「沒事，盡力而為就好，沒有人怪你。別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我抱你回房間。」薩哈磷替我擦干眼淚，抱著我走出了書房。一路上，腦海里總出現多鐸笑臉，幾天之內喪父喪母，年幼的多鐸該怎麼活下去？努爾哈赤死的時候，多爾袞應該不足二十歲，他又該怎麼辦？我能救阿巴亥嗎？如果我救了阿巴亥，皇太極會不會忌憚多爾袞？也許多爾袞這輩子也沒有出頭之日了，只能碌碌無為地過完這輩子。
「傻夫人，你想什麼呢？臉上黏糊糊的，快拿熱毛巾擦擦。」不知何時到的房間，接過熱毛巾，擦了擦臉。「給我吧，說說你的想法，我給你分析分析。」薩哈磷接過我手里的毛巾扔到盆里，坐在床邊，直視著我。我下意識地低頭，猶豫了半天，幾次話到嘴邊又噎下去。手握成拳，給自己加油打氣。
「我只是在想，我的良心哪兒去了？難道被狗吃了？」薩哈磷很迷茫，很快明白過來，沒等薩哈磷開口，我接著說道︰「我早下定決心不救她，可我卻為自己找各種理由開月兌，說什麼不能連累其他人，我救不了她，其實只有一個理由，我怕死。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薩哈磷緊緊抱著我，室內靜悄悄的，偶爾能听見彼此的呼吸聲。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倆靜靜的擁抱著彼此，一句話也沒說。「我沒事了，你去書房處理公文吧，讓我今天偷偷懶，好不好？」我在薩哈磷的耳邊輕輕地說道，薩哈磷松開我，將碎發攏到耳後，笑著說道︰「好，小懶蟲，今天給你放一次假，下不為例啊！」笑著點頭，將薩哈磷推到門外，關上門。
背靠著門，想起我的話會引起薩哈磷的誤會，打開門追了出去。剛走沒幾步，追上薩哈磷。「薩哈磷，我剛說的人不是你阿瑪和瑪法，你別胡思亂想啊。」聲音不大，足夠薩哈磷听清楚。薩哈磷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模了模我的頭，說道︰「知道了，快回去吧。在這里混飯吃，首先要學會明哲保身。救人的事，量力而行，明白嗎？」薩哈磷在大家族長大，見慣了生死別離，他能做到無動于衷，但我做不到。
笑著點頭，催促著薩哈磷去書房。看著薩哈磷越來越遠的背影，一聲嘆息。我終究不夠成熟，我的幼稚可能會害了薩哈磷和他的家族。皇太極不是善類，如果我成功地救出了阿巴亥，皇太極可能登不上皇位，大清可能不存在，我也可能不存在，想到現代的親戚朋友，下定決心尊重歷史的決定。
如果我不改變自己，有可能死的就是我和薩哈磷。為了生存，讓我的良心見鬼去吧。我要做歷史的旁觀者，我沒有足夠的智慧去操控歷史，只能順其自然。時勢造英雄，多爾袞和多鐸能有一番作為，與他們幼時的經歷息息相關。安慰了自己一番，心里好受了很多，我果然很阿Q。如果真的有報應，那報應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