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雨夜,總是淒清詭異,幽深可怕,尤其是受到台風**過後的荒山,這種可怖的色調更是突顯。所見之處,斷枝殘葉,蔫花折草,一遍狼籍凌亂、殘敗不堪的景象。
悲戚的亡魂四處游蕩,幽幽碎語,不知何去何從,這淅淅瀝瀝的風雨,仿佛是它們在訴說生前的苦痛和淒涼,又仿佛是它們的絕望和哀鳴。
這個時候,琥珀川上游,密林中,某個清寂荒涼的空間里,突然,「唰」的一聲脆響,一道深深的裂縫當即憑空橫現。一眼看去,這裂縫約莫有一米多長,裂縫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緩緩浮動,甚為詭異。
下一刻,裂縫的邊緣,又出現無數條小裂縫,參差不齊,錯綜雜亂,朝兩邊,朝上下,一直向內部迅速延伸,也就片刻,便紛紛猝然止步。卻在一瞬間,嘩地一聲,那部分被裂縫侵襲的空間,突然碎成一塊塊,像玻璃碎片般, 啪啪地落了一聲。
再定神一看,一個邊緣凹凸不平,宛如獸齒狀的門洞便赫然呈現了出來。門洞大概有四米多高,兩米多寬。門洞里邊,紫氣浮動,黑霧翻滾,既神秘,又幽異,仿佛一處未知世界,又似乎便是所謂的幽冥鬼府。
漸漸地,紫黑色的背景下,幽然浮現兩股紅光,微微搖拽,仿若夜空星辰,徐徐閃動。可在剎那間,那兩股微光竟是霍然變大,直射了出來,眨眼已經來到洞口,懸空而立,現出原形。
原來,那不是什麼冥燈鬼火,卻是兩個通身彌漫著紅芒的幽靈,一高一低,一壯一瘦,顯得極其詭異,又仿似邪惡有余。
說它們是幽靈,一點都不過分,只要看看它們的衣著打扮,誰都能當場叫出它們的歸屬來。
可事實上,它們確實不是什麼幽靈,而是傳說中的環城鬼差!
環城鬼差的裝扮向來都非常簡單,也非常怪異。
一件銀白色接灰邊的帶帽大斗篷,便幾乎掩蓋了它們身上的每一片肌膚,連腳上的靴子都被藏得密不透風。
不過,它們到底有沒有腳,這還需要進一步探討。
也許是有心,也許是無意,寬長垂落的帽子下邊,還是稍微露出了一小片黑色的肌膚。
此外,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這兩個鬼差就這樣從黑洞中走了出來,其實用飄出來形容更加貼切。
「感覺真好。」那大塊頭鬼差開口道,聲音渾厚有力,清亮震耳。
「沒錯。」瘦小的鬼差隨即答上,聲音低沉陰寒,森冷懾人。
「討厭準時。」大塊頭鬼差又道。
「同感。」瘦小鬼差答道。
「懷念一下?」大塊頭鬼差扭頭,看了看瘦小鬼差,問道。
「懷念什麼?」瘦小鬼差迎上,反問答。
「之前的台詞。」大塊頭鬼差立刻答道。
瘦小鬼差沉吟片刻,冷冷地啐了一聲,道︰「隨便。」
于是,大塊頭鬼差便正了正喉色,開始道︰
「了解過天堂嗎?」
瘦小鬼差冷冷地接上︰「了解過西方極樂世界嗎?」
「有感觸嗎?」
「想去嗎?」
「你一定想!」
「誰都想。」
「可你去不了?」
「為什麼?」瘦小鬼差問道。
「你是孤魂野鬼。」大塊頭鬼差回道。
「為什麼?」
「邪氣太重,不受歡迎。」
「怎麼辦?」
「等地府的神職人員來捉你。」
「之後呢?」
「善惡審判,轉世輪回。」
「枯燥。」
「搞不好,你下輩子就是豬。」
「不會吧?」
「搞不好,你連豬都沒得做。」
「怎麼說?」
「直接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可怕嗎?」
「受盡苦痛,永不超生。」
「好可怕!」瘦小鬼差稍微加重語氣,可還是清冷如冰。
「你很幸運,遇到我們。」
「怎麼幸運?」
「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完美國度,和諧社會。」
「怎麼說?」
「比天堂美,比極樂世界妙。」
「孤魂野鬼,也可以?」
「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強弱善惡,一視同仁。」
「真的?」
「真的!只要你想,只要你願意,隨時歡迎。」
「那麼?」
「那還等什麼,走吧!」
「不走呢?」
「很抱歉,只能強行。」
兩名鬼差就這樣莫明其妙地一問一答,一唱一和,突然間,竟「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可下一片刻,它們又迅速恢復到之前的森冷漠然當中,繼續對道︰
「好笑嗎?」
「好笑?」
「好笑,也不好笑。」
「同感。」
「很不像樣。」
「同感。」
「像人類賣廣告的。」
「同感。」
「這不是買賣,是服務。」
「同感。」
「討厭這種生活。」
「同感。」
「討厭被動。」
「同感。」
「討厭被拒絕。」
「同感。」
「討厭復雜。」
「同感。」
「很沒面子。」
「同感。」
「很羨慕神職人員。」
「同感。」
「不問是非曲直,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拉走了事。」
「同感。」
「酷斃!」
「同感。」
「向往那種生活。」
「同感。」
「現在可以了?」
「可以?」
「情況不同了。」
瘦小鬼差沉默了一下,道︰「同感。」
「老爺子下台,魔尊給了特權,可以揚眉吐氣了。」
「同感。」
「可以我行我素,隨心所欲了。」
「同感。」
「喜歡這種感覺。」
「同感。」
「換個稱謂?」
「稱謂?」
「鬼差不好,我們不再是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