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森輕輕揚起了眉毛，表示詢問之意。
奧巴馬說︰「你知不知道？我們俘虜到了一名行商，還是一個活口——連他的太空船也都完好。」
「我听說了。」
「我的手下將他帶到這里來了，我們馬上就可以見到他。老貴族，請你坐好，在我審問他的時候，我要你也在場，這也是我今天請你到這里來的本意。如果我疏忽了什麼重要的地方，你也許可以听得出來。」
然後叫門的訊號便響了起來，將軍用腳踢了一下開關，辦公室的門就打開了。站在門口的那個人身材很高，滿臉的大胡子，穿著一件人造皮制的短大衣，後面還連著一個垂在他頸際的兜帽。他的雙手並沒有被銬，雖然押解的人個個手中都有武器，他也沒有顯得一絲不自在。
那個人泰然自若地走了進來，向四周打量了一番。他見到奧巴馬將軍之後，只是隨便地揮揮手，稍微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奧巴馬簡潔有力地問。
行商將拇指鉤在寬大而俗不可耐的皮帶上，隨口回答說︰「拉月兌維拉斯。你是這里的頭兒嗎？」
「你是從宇宙燈塔來的行商嗎？」
「沒錯。听好，如果你是這里的頭兒，最好趕緊告訴你的手下，叫他們別再踫我的貨物了。」
將軍抬起頭來，以冷峻的眼光看著他的戰俘︰「回答我的問題，不要反過來對我發號施令。」
「好吧，我接受。可是你有一名手下，把手指頭放進不該放的地方，結果胸口開了一個兩尺寬的窟窿。」
奧巴馬的目光隨即移到身邊一位中尉身上︰「這個人說的是真的嗎？威利，你的報告不是說沒有任何傷亡？」
「報告將軍，原本是沒有的。」中尉以僵硬而不安的語調回答，「後來我們決定要搜一搜他的太空船，因為有謠言說船上有女人。結果我們沒有發現什麼女人，卻找到了很多不知名的裝置，這個俘虜聲稱那些都是他的貨物。當我們正在清點的時候，有一個東西忽然射出一道強光，結果拿著那個東西的弟兄就遇難了。」
將軍又轉身向行商說︰「你的太空船中攜帶了核能武器？」
「你別亂講，當然沒有，我帶那種東西干什麼？那個傻瓜抓著的是一個核能打孔機，可是方向拿反了，又將孔徑調到最大。他根本不該這麼做，這等于是拿著一把中子槍指著自己的頭。要不是當時有五個人壓在我的身上，我本來是可以阻止他的。」
奧巴馬對身旁的警衛做了一個手勢，並且說︰「你去傳話，不準任何人進入那艘太空船。戈爾，你坐下來。」
那位行商順從地在奧巴馬指定的位置坐下，滿不在乎地任由帝國將軍奧巴馬銳利的目光，以及徐森老貴族好奇的眼光在他身上仔細打量。
然後奧巴馬說︰「戈爾，你很合作，也很听話。」
「謝謝你，你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對我另有算計？我得先告訴你，我可是一個正當的生意人。」
「這沒有什麼分別。你很識時務地向我們投降了，讓我們不用炮彈，也讓你自己不至于被轟成一團原子。如果你繼續保持這種態度，就可以得到很好的俘虜待遇。我們遵照日里瓦片條約。」
「黑皮頭兒，我最渴望的就是你們的公正。因為戰爭就像個人比武，不過戰爭是集體比武，總得有一個比武規則。否則就變成街頭的流－氓械斗了。」
「說得好，而我最渴望的就是你的合作。」奧巴馬微笑了一下，又低聲向一旁的威利說，「但願我們兩人口中的‘渴望’指的是同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野蠻人對這個詞有什麼特殊的解釋沒有？」
行商戈爾殷勤地搶著說︰「對，我同意你的話。但是，黑皮頭兒，你所指的是什麼樣的合作呢？跟你說一句老實話，我連身在何處都不知道。」
他四下看了看，然後又說道︰「比方說，這是什麼地方？把我帶到這里來干什麼？」
「啊，很抱歉，我忘了還沒有介紹完畢——」奧巴的心情顯然很好，「這位老紳士名叫威利，是帝國的貴族。我名叫奧巴馬，是帝國的高級貴族，在奇瑞大帝麾下效忠，官拜頂級將軍。」
那位行商听得目瞪口呆，反問道︰「帝國？你說的是不是教科書中提到的那個古老帝國？哈，太有意思啦！我以前一直以為它早就不存在了。」
「你仔細看看周圍的一切，它當然存在。」奧巴馬繃著臉說。
「我早就應該知道，」戈爾將滿臉的胡須對著屋頂，「我那艘不中用的小太空船是被一艘外表壯麗無比的星艦逮到的。銀河外緣的那些王國沒有一個能造得出那種貨色。」
然後他又皺起眉頭來說︰「所以，黑皮頭兒，呃，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一聲將軍？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游戲？」
「這個游戲的名字叫做戰爭。」
「銀河帝國對仗‘宇宙燈塔’，是不是？」
「沒錯。」
「為什麼呢？」
「我想你心里一定明白為什麼。」
行商瞪著眼楮，神情堅決地搖了搖頭。
奧巴馬任由他默默思索了半晌，然後才輕聲說︰「我確定你知道為什麼。」戈爾卻喃喃地說道︰「這里好熱啊。」說著他就自行站了起來，月兌上的連帽短大衣，然後又坐下來，不客氣地把腿向前伸得老遠。
「你知道嗎？」他以輕松的口吻說，「我猜得到，你以為我會大吼一聲，然後一躍而起，向四面八方胡亂拳打腳踢一番。如果我算好了時機，我可以在你行動之前將你制伏，那個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的老家伙想必也阻止不了我。」
「可是你卻不會這麼做。」奧巴馬充滿信心地說。
「沒錯，我不會。」戈爾對將軍的話表示同意，他的口氣很親切，「第一，即使殺了你，我想也阻止不了這場戰爭，你們那里一定還有不少將軍。」
「你推算得很準確。」
「此外，我制伏了你之後，兩秒鐘以內就可能被打倒，然後立刻被處死，也可能會被故意地慢慢折磨死，總之我會沒命。而當我在打算的時候，從來不喜歡有這種可能出現，這太不劃算了。」
「我說過，你是一個很識相的聰明人。」
「不過，黑皮頭兒，有一點我想弄明白，你說我知道你們為什麼攻擊我們，希望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我真的不知道，這種猜謎游戲會令我頭疼的。」
「是嗎？你可曾听說過UN吧？」
「沒有，我說過不喜歡玩猜謎游戲。」
戈爾向一旁的威利瞄了一眼，威利溫和地微笑了一下，便再度恢復到那種冥想般的神情。
奧巴馬露出不高興的表情說︰「戈爾，你不要跟我裝蒜。在你們的‘宇宙燈塔’上，有一個傳統，或者說歷史，還是傳說——我不管它到底是什麼，反正就是說，你們最後終將建立一個第二帝國。UN的數字學那一套宣傳，我知道得非常詳細，也了解你們對于帝國所擬定的侵略計劃。」
「是嗎？」戈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又是什麼人告訴你的？」
「這有什麼關系嗎？」奧巴馬以詭異的溫柔語調說，「你在這里不準發問，我要你告訴我，你所听過有關UN的一切。」
「但是，既然這只是傳說……」
「戈爾，不要跟我油嘴滑舌。」
「我沒有，我會坦白地對你說的。其實我知道的你全都知道了。這實在是很愚蠢的傳說，內容根本不完整。每一個世界都有一些民間傳說，誰也無法使它們銷聲匿跡。是的，我听說過這一類的說法，關于UN、第二帝國等等。人們通常都在晚上講這種故事，哄小孩子入睡；年輕的小伙子們，沒事的時候喜歡在房間里擠成一團，用袖珍投影機播放UN式的驚險影片。但是這些全都是‘成人不宜’的。總之，有頭腦的成年人都不會相信。只有笨蛋才相信.」說完，他又使勁地搖了搖頭。
奧巴馬將軍的眼神變得陰沉︰「真是如此嗎？老兄，你說這些謊話根本是浪費唇舌。我曾經去過那個行星——伊朗飄浮區，我了解你們的‘宇宙燈塔’，因為我親自探訪過。」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來問我？我呀，過去十年之間，待在那里的日子還不到兩個月，你這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不過，如果你真的相信那些傳說的話，要打你就去打吧。」
此時威利終于開口，以溫和的口氣說道︰「這麼說，你絕對相信‘宇宙燈塔’會勝利？」
行商轉過身來，臉頰稍微變紅，一側太陽穴上的舊疤痕卻更加泛白。他回答威利說︰「嗯——這位沉默的伙伴終于說話了。老學究，你又是如何從我的話中，得出這個結論來的？」
奧巴馬對威利暗示性地點了點頭，于是這位巴基斯坦老貴族繼續低聲說道︰「因為，如果你認為自己的世界會被打敗，並且將會因此遭到悲慘的命運，你一定會顯得坐立不安，不會像現在這樣滿不在乎。關于戰敗者的悲慘遭遇，我自己很清楚，因為我的世界就曾經被征服過，直到如今仍舊如此。」
戈爾模模他的胡子，輪流瞪著對面的兩個人，然後冷冷地笑著說︰「黑皮頭兒，他說話總是這樣子嗎？我告訴你們——」
他的態度變得嚴肅︰「戰敗了又怎麼樣？我曾經目睹過戰爭，也看過被打敗的世界。即使領土全被戰勝者接管了又如何？誰會操這個心？我嗎？像我這種小角色嗎？」他搖著頭，滿臉嘲諷而不屑的神情。
「你們听我說，」這位行商一本正經地強調，「普通的行星上，通常總是由五六個腦滿腸肥的白皮家伙統治，可你是個例外,如果戰敗的話，那些人就會倒台，可是我卻一點也不擔心。至于一般大眾呢？普通人呢？當然，有一些倒霉鬼會被殺掉，沒死的有好一陣子得多付許多稅金。但是局勢總會安定下來，局勢會漸漸恢復正常的，然後一切又回到和當初一樣，只不過是換了另外五六個人掌權而已。」
此時威利的鼻孔翕張著，右手的肌肉明顯地在抽搐，然而卻什麼都沒有說。戈爾的目光停駐在威利的身上，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又說︰「看，我一輩子在太空中漂泊，帶著那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到處兜售，我所獲得的微薄利潤，還要被‘恐怖聯營組織’抽成。那里有好幾頭肥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