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惠風的皇宮城門前停了下來,風千尋跳下車,滿意地看了眼那瞬間便跪拜在地的一眾侍衛,掀開車簾,南溪在瞬間有著恍惚。
「對不起,南溪,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是這惠風的帝王,我只是,怕嚇到你,」風千尋俯首于南溪耳畔,依舊是滿臉的笑意。
帝王?南溪抬眼看向那高大的城門,青灰的磚牆,威嚴的侍衛,風中飄揚的旌旗,「風大哥是擔心南溪知道了你的帝王身份,而賴上不走是嗎,」倔強的語氣,讓風千尋仿佛看到了上官府那個贏弱卻又堅強的女子。
「南溪誤會了,我是怕嚇到你,」風千尋欲伸手扶了南溪下來,卻見南溪的手生生地縮了回去。
「風大哥,南溪不過是小戶人家的女子,何況現在落魄,無處可依,以南溪的身份,高攀不上帝王的貴冑。」
「喲,皇帝哥哥,這位佳人是誰呀,好像正不給陛下面子呢!」一個輕脆的聲音傳來,不知何時,馬車旁已站著一個可橙黃衣裙的女子,圓睜地杏眼正盯著車上的南溪。
「百柔,這麼快就接到皇兄的消息了,」風千尋的臉上有著一絲的不悅,可轉身的瞬間,便滿面的笑意。
「是啊,皇帝哥哥,好像有人不懼您的龍威呀,」風百柔嬌笑道,把玩著手中一柄小巧的馬鞭,端部一粒碧色的圓珠碩大醒目。
「南溪,這便是我跟你提到過的,我的妹妹,風百柔,」風千尋再次向南溪伸出了手。
「南溪見過公主殿下,」南溪頷首,她看到了風百柔不友好的目光。
「皇帝哥哥,她便是你信中提到的佳人,的確很美,雖然衣衫不夠光鮮,但也夠國色天香,皇帝哥哥,此行,好像收獲頗多呀,」風百柔圍著南溪轉了一圈,可言語中,卻夾槍帶棒!
「百柔,不得無禮!」風千尋有著一絲的惱怒,他看見自己低聲呵斥後,風百柔一臉的委屈,繼而轉身上馬,一聲嬌詫後揚蹄而去。
「對不起南溪,百柔打小嬌慣,」風千尋帶著歉意。
「不必了,風大哥,您是皇上,以後南溪會不惹公主生氣,」南溪對風千尋道了萬福,便看著大隊的人馬從宮門口急急地趕來迎駕。
兩名宮女上前,對南溪行了禮,「姑娘,請隨奴婢去天香閣。」
「南溪,稍晚的時候,我去看你,」風千尋的手輕輕地落在南溪的肩上,隱隱地,有著熟悉的力度與溫度,南溪看著風千尋翩然而去,帝王的君臨天下,在轉身的片刻間暢快淋灕。
天香閣掩映在一片蒼翠的香樟樹下,南國的冬季,處處盛開著奼紫嫣紅的花,而天香閣里,則開滿了一院的山茶與芍藥,花香滿徑。
「姑娘,皇上交待請姑娘好好休息,稍晚的時候,皇上會親自過來,」領路的一名宮女有著好听的柔柔的話音,嫵媚,像極了妙舞。
可是妙舞,卻沒有了退路,一如現在的自己,無路可退,帝王也好,平民也罷,終究逃不開命運的顛沛流離。
南溪在掀簾而進的一剎那,有著一絲的鎮驚,房間很奢華,飄渺的帷幔上,都滿繡金絲的鳳凰,奪目耀眼,靠牆的書案上,擺放著一架蕉葉式的琴,烏木桐底,琴漆為梅花斷,伸手點拔間,琴音透澈、余音僚遠。
南溪地稍晚的時候並沒有等到風千尋,等來的卻是風百柔,一襲奪目的艷麗羅裙,墨色大團的牡丹,臉上依舊帶著鄙夷的不屑。
「皇帝哥哥說你是碧月國人氏,怎麼,是你們帝王送來和親的?」風百柔大咧咧地坐在屋子正中,接過一旁宮女雙手奉上的茶,小口的品著。
「皇帝哥哥說這茶是碧月國上好的蓮霧茶,也只有皇宮里的達官貴人才配喝上一兩口,可在本公主看來,無香、無味、無形,甚至比不上我惠風最下賤的茶。」風百柔將整個杯盞輕輕地在腿旁松了手,淡青玉的杯盞頓時碎片四濺。
南溪依舊默默不語,充耳不聞,她明白風百柔的意思,可她不想做任何的回復,她答應過風千尋,不會再和風百柔有任何的不愉快,她不想讓風千尋難堪,畢竟在這人生地不熟之地,他是唯一的依靠。
「怎麼,不說話了,還是腦子有問題,本公主看你也不像是個冥頑不靈之人,直說了吧,皇帝哥哥的每個妃子都得經過本公主同意,所以嘛,本公主的皇嫂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識趣的,趁早打消這個念頭,一朝飛上高枝當鳳凰,那只有我惠風的貴族才配!」
原來如此,南溪默默起身,看著高傲的風百柔釵簪環佩叮當亂響後冷笑著離去,揮手抬袖的瞬間,長長的袖襟生生地拂斷一株怒放的芍藥,落英繽紛一地。
佛家言,富貴在天,生死由命。先定死,後定生。
于那株花,于已,不過如此。
風千尋在月上樹梢頭的時候翩然而至,他听到了屋內傳來琴聲,靜靜地佇足,月光灑下一個頎長的身影,風千尋知道了撫琴的人並不開心,曲調澀然,如秋風掃葉。
一曲終了,帷幔飛起,南溪看到了略帶疲憊的風千尋,帝王的威嚴在一個微笑後蕩然無存,溫潤如玉,如最開始般。
「千里迢迢,南溪,我帶你不遠萬里來到這里,是想讓你遠離一切的事非,遠離曾經過往的一切,忘掉之前的所有,在新的國土開始新的生活,如果這不是你想要的,南溪,我會親自再送你回去,可是那樣,我會很難過,」一如往昔,風千尋握住了南溪停留在琴弦上的手,目光迷離,帶著一抹憐惜的痛。
手上的溫度,一如那曠無人煙的百里峽,一如那冰天雪地里,溫暖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