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軒在端午節的時候去了月瑟州,那一日,是明親王月明軒的生辰。月子軒的突然降臨讓月明軒有著一絲驚愕,可卻在瞬間便率全府人員跪迎了下去。
月子軒面帶笑意地掃視著眼前一地的人,輕抬袖,他記得那一日穿腸而過的毒藥,如果不是無悔大師的舍利子,如果不是芫荽的血作藥引,他猜測著這天下,早已換了他人,只是,卻偏偏是眼前之人?
「三皇兄生辰,朕前來道賀,」月子軒負了手,微笑著看著眼前的月明軒,四位皇兄,唯獨這位三哥心境開朗,工于字畫,結交天下文人墨客,于政,卻是野心最小的一位,可何曾想到,綠珠卻出自他的府中?
揮揮手,身後躬身候著崔公公雙手呈上一件頗為沉重的寶盒,打了開來,卻是一只斂口圜底的金釜,瓖嵌了白玉的雙耳,釜身則用七彩的寶石繪制了牡丹富貴。
「皇弟抬愛,三哥卻之不恭,」月明軒雙手接過,高舉過頭頂,再次跪拜,金釜在陽光下灼灼生輝,光芒四射,月子軒甚至看到了府上其他人艷羨的眼神。
冷笑,何為釜?月子軒知道,如果月明軒做了虧心事,定是明白其中之義。
「皇弟,這金釜可造得甚為精巧,也只有皇弟宮里的匠人才能如此的巧奪天工、精妙絕倫,」月明軒贊嘆道,可心底卻有著一絲的狐疑與驚慌,他明白月子軒的意思,可是小靈兒不是死了嗎?一個死去的人,又如何會說話?
「三皇兄喜歡就好,為造這金釜,朕可命匠人們苦苦尋找了大半個月的各色寶石,」月子軒端起桌上的茶盞,輕吹去水面上盛開的茶葉。
「皇弟可是特意為三哥打造的?」月明軒也落了坐,手中的寶盒如針芒之刺。
「當然是,朕本想命令匠人們再造些金豆子,擱在這金釜里一起送與皇兄,可卻覺得那金豆子,三哥府上定多的是,也就罷了,」輕描淡寫般,月子軒輕輕地落下了茶盞,杯蓋在合上的瞬間有著清脆的聲響,微小,可卻讓一旁的月明軒明顯地身子一怔。
一個婢女被帶到了月子軒眼前,冷夜拱手復命,冷冷地站于一旁。
「三哥,這可是明王府上的奴婢?叫什麼名字?」月子軒打量了一眼,與那死去的綠珠,模樣上卻近乎相似。
「大靈兒,還不向皇上請安!」月明軒喝道。
「不必了,三哥,朕向你討要了這名奴婢,三哥不會不給吧,」月子軒終于捕捉到了月明軒眼底一閃而過的一絲的慌亂。
「皇弟言重了,這普天之下,何人何物不是皇弟的囊中之物,只是這大靈兒一介粗使丫頭,又生性愚鈍,恐伺候不了皇弟,皇弟是要美姬還是秀女,三哥當細細選來,一一奉上,」月明軒微笑著,眼角的余光瞥向跪在地上的大靈兒,帶著一分怒意。
「朕的貴妃宮中曾出現過長得與她頗為相像的宮女,只是命薄,偏巧貴妃又極為喜歡這丫頭,這不,朕只得再尋一名這樣長像的奴婢,以博佳人一笑罷了,三哥,君子當成人之美啊,」月子軒抬眼看向月明軒,看著他眼底一一閃現過的亂、不安、疑慮與擔憂。
「既然是貴妃府上的,三哥當鞍前馬後,」月明軒依舊捧著那金釜,卻如燙手的山芋。
月明軒的賀宴,月子軒面帶微笑地一一打著賞銀,一浪高過一浪的「皇上萬歲」的高呼讓一旁的月明軒如坐針氈,他試圖想著去挽救,可卻發現大靈兒已被冷夜死死地看住了,轉頭看向月子軒的時候,才發現月子軒打賞的,赫然是一大包的圓潤的金豆,金光四濺。
好一個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月子軒將大靈兒帶至了南溪面前,那一瞬間,南溪有著一絲的恍惚,仿佛那個死去的綠珠又回來了,可是細看之下,卻也有著細微之處。
那日在明親王府,曾見過的這名女子,卻來到了宮中。
刑部的大刑之下,大靈兒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只說小靈兒是自己的胞妹,姐妹倆入明王府為婢,妹妹卻被送入宮中而不知生死。
月子軒沒有為難明親王府,他記得那一次南溪沖著自己的背影說出的話,也記得南溪見到大靈兒時,眼底那一絲的不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月子軒,卻等不了十年。
南溪向月了軒討要了大靈兒,她擔心這個無辜的女子也如綠珠般,成為月子軒兄弟間相殘的犧牲品,可是月子軒城府之深,卻讓南溪有著一絲的心寒。
「大靈兒謝娘娘不殺之恩,」大靈兒被內務府帶來時,有著滿身的傷痕,跪拜在階下的石板上,磕頭如搗蒜。
「起來吧,本宮從不殺人,」南溪微抬袖,看著倚屏上前扶了大靈兒起來,衣袖卷起,白的手臂上有著累累的鞭痕。
南溪在那一刻有著一絲的憐憫,伸手撫上那一痕鞭痕,便覺得指間陣陣的發寒,為了這皇椅坐得安穩,要以犧牲多少性命為代價?而于已,又何嘗不是,不曾去爭過寵,不曾費盡手段去固過寵,可只因自己,卻前後死去了蕊珠與綠珠。
手上不曾沾過一滴鮮血,可手上卻有著兩條人命。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亡,只因,這是宮中,步步為營、謹言慎行,卻終究逃不開權利與**的爾虞我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