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呃,我是來承認錯誤的。
昨天的昨天那一節,就是「世情奈值不容真(1)」,有點惡搞了。唉,真的是覺得之前寫得太嚴肅了嘛。
哈哈,不過自己也覺得自己寫得夸張了一點,我現在想想都是想笑的。
好了好了,誠懇地承認錯誤,那樣的橋段以後不會出現了~~
如果大家一件太大的話,我會考慮把那一節重新修訂過。容若想起那日的爭論,不由自主又向李純看了一眼。
李純峻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依然冷漠深邃,孤高淡漠如遠山上的冰雪。
一聲巨響,李愬、吳元濟兩人身影乍合又分,兩人各自後退幾步。
李愬依然仗劍當胸,白衣一塵不染,笑道︰"多謝吳兄指教。"
吳元濟一手扶槍,臉上神情變幻,似是佩服,又似是不甘,最後終于回歸平靜,頷首道︰"李兄劍法果然高明,元濟受教了。"
吳元濟轉身落座。
李愬也正要回到座位坐下時,剛才一直看著二人切磋的郭鈺早就手癢了,此時長身而起,笑道︰"李兄好劍法,小弟也有心領教一二。"
不等李愬答話,郭鈺已經拔出劍來,劍勢如虹,向李愬刺來。
"當"一聲,架住郭鈺長劍的卻不是李愬,而是容若。
容若臉上似笑非笑︰"李大哥和吳兄剛切磋了一場,也耗了不少力氣。郭兄有意指教,就讓小弟陪郭兄練練劍吧。"
郭鈺見了她這一劍的身手,精神一振︰"好,武兄弟,小心了。"
李愬一直知道容若劍法不弱,但是卻也沒真正和她動過手比試過,也沒見過她完全施展身手。
此時見她衣袂飄飄,一雙短劍銀光流動,一招一式凌厲之外,舉手投足之間周游靈動,無一不恰到好處,真當得起"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之語。仿佛,她並不是在與人動手比劍,而是一個絕代的舞姬舞出一場春花秋月。
田興突然長嘆一聲,喃喃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武功-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眾人心中不禁都泛起同感。
如果單論武技的高明,容若與李愬、吳元濟也不過是伯仲之間,但是她的舉手投足卻有著舞蹈一般如同高山流水的韻致,別有動人心魄處。
郭鈺終于收劍,一臉欽佩地望著容若︰"武兄弟,真有你的。"
容若抿嘴一笑︰"郭兄,你的劍法也很高明啊。"
郭鈺差點月兌口而出︰"可是你是個女子!"
幸好他即時忍住,只是一邊笑一邊搖頭。
容若走到李愬身邊坐下,李愬給她斟了一杯酒,並沒有說什麼,心中蘊滿的溫柔贊賞,到表面來,只是化作一個鼓勵的笑容。
容若也報之一笑。
她抬起頭來,恰好對上李純幽深的目光,本來一向如遠山冰雪的眼楮中,此時竟然出現一絲笑意。他舉起手中的酒杯,向容若微微示意,然後仰頭飲了個干淨。
容若也不由舉起手里的酒杯,飲了一口。
李純背著雙手站在窗口。
夜已經深了,一輪圓月掛在當空,月光如水一般輕柔,流瀉入窗內,仿佛那一個人的身姿和劍影。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李純仍然不動聲色。這個時間來找他的,不會有別人。
郭鈺推門而入,走到李純面前,雙手抱拳一揖,剛想躬身行禮,李純微微皺眉,抬手攔住他︰"我早就說過,你我兄弟,何必講究如此虛禮?"
郭鈺一笑︰"我忘了。"
李純又看他一眼︰"說吧。"
郭鈺點了點頭︰"山外面送來消息,說已經查確實了,田興是魏博節度使田季安的堂弟,對田季安的行為多有不滿,二人貌合神離。吳元濟是淮西節度使吳少陽的長子,如果不出意外,這淮西節度使之位在吳少陽百年之後應該就是他的。"
魏博(今河北南部、山東北部),治所魏州,長期以來一直是田家的地盤。最早可以上溯唐肅宗乾元初,朝廷開始在魏州尋置魏博節度,任命田承嗣為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本來是安祿山的得意將領,後來史朝義兵敗之時歸順朝廷,還得以節度一方兵馬。現今的魏博節度使田季安,行事暴戾,性好酒色,殺人無度,一不如意就坑殺活人,屬下將士都是敢怒不敢言。
淮西,淮河上游地區(今安徽,湖北長江北部,河南部分地區)。淮西節度使節度淮西一道,原稱淮南西道節度使(公元758年設置),又稱淮寧節度使、彰義節度使。現任節度使吳少陽,日常行事並沒有太大惡跡,但是淮西長久以來一直和河北諸道(包括魏博)相勾結,對朝廷的政令陽奉陰違。因為這幾道勢力都比較大,朝廷也無可奈何。
李純點點頭︰"和我猜的差不多。難怪李愬提起藩鎮割據的危害之時,吳元濟臉色都變了,心中有鬼啊。"
"李愬此人,是西平郡王李晟之子。因為西平郡王去世不久,李愬一直在家中丁憂,最近才外出行游,先去了劍南,又去了南詔。據我們的消息說,前段時間南詔國內的巨變,幫助南詔王子尋閣勸扳倒王叔邏立隆和吐蕃將軍達朗瑪,李愬出了不少的力。"
李純輕嘆道︰"這應該是西平郡王去世前的囑咐,讓他的兒子協助南詔與大唐修好。如果沒有南詔的幫助,吐蕃始終是大唐西部的心月復之患。西平郡王,果然不負皇恩。"
郭鈺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李純等了他一陣,卻發現他沒有再繼續說話的意思,不由看了他一眼。
郭鈺表面鎮靜,眼楮望著地面,心中卻在忍不住暗暗好笑︰"看你還能忍多久不問我?"
他與李純自幼一起長大,雖然身份有別,但是確實情同兄弟,又是少年心性,有了這個機會就忍不住捉弄李純。
李純看郭鈺沒有想繼續說的意思,淡淡地道︰"沒有了?那你回去休息吧。"
郭鈺見他真能忍得住不問,只好嘆了口氣︰"還有。武容若是蜀西劍南節度使武元衡的女兒。武元衡只有一個妻子,沒有妾侍,只有這一個獨女。這位武姑娘在劍南頗有些名氣,人人都知道節度使武大人的千金文武雙全,才名遠播。據說這次南詔歸順大唐,也是這位武姑娘奉了武大人的命令暗中進入南詔,聯系上清平官鄭回,說動王子尋閣勸,才奏功的。"
李純思忖了一陣,道︰"看來李愬與她是因此才結識的。"
郭鈺附和道︰"應該是這樣。"
李純想了想,問道︰"武元衡和吐蕃一戰,又有什麼進展?"
一提起與吐蕃開戰一事,郭鈺頓時眉飛色舞︰"哎,這位武節度使果然知人善任。他起用韋皋帶兵,先是在雅州大敗吐蕃,然後乘勝追擊,先後攻下之前被吐蕃佔據的7座城池、5個軍鎮,還燒毀了吐蕃的城堡一百多個,斬殺吐蕃士兵上萬人,俘虜無數。後來南詔尋閣勸親自帶兵合擊,包圍維州和昆明城。為解維州之圍,吐蕃大相論莽熱親自率兵十萬,結果卻中了韋皋的埋伏,連論莽熱本人都被俘獲了。"
李純本來顏如冰雪,此時也不禁微微動容︰"看來這位韋皋倒真是難得的將才。"
郭鈺點頭道︰"是啊。據說武元衡向朝廷為韋皋請封,朝廷也打算重重賞賜蜀西的將士們。"
李純又思忖了一陣,才道︰"讓咱們的人在山外面安心等著吧,這段時間不用再傳遞什麼消息。應該很快,李泌老師又要入關了,咱們就可以離開了。"
郭鈺答應了一聲,又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李純微微頷首。
郭鈺走出房去。
李純抬頭看了看冰輪玉盤一般的明月,輕聲道︰"武元衡嗎?"
李泌看著眼前的六名弟子,目光在每個人面上一一掃過,良久,才終于嘆道︰"你們可以離開端居書院了。"
田興上前一步,誠懇地道︰"老師,老師學究天人,弟子們願意跟隨在老師身邊,多受教誨。"
李泌搖搖頭︰"我其實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們的。你們如果真能在這里領會到什麼,也是你們互相之間學習到的。"
田興依然態度恭敬︰"還是多得老師的教誨,學生們才能領會良多。"
李泌凝視他,道︰"田興,你為人靈活,知道把握進退分寸,日後自然有如魚得水的去處。"
李泌又轉頭看向吳元濟︰"元濟,你失在鋒芒過露,須知至剛易折的道理。"
"李純,絕高之處卻是風雨交加之地。有時胸懷也可以向身邊至親之人坦露,不必什麼事都放在心里一個人思量。"
"郭鈺,忠敬友愛之外,也不要失了立場。"
"李愬,你寬厚有余,有時卻不夠決斷,失之優柔。"
說到最後,李泌目注容若,良久,才輕嘆一口氣︰"容若,至于你,還是那句話,既來之,則安之。"
說完一席話,李泌雙目微合,揮手道︰"你們走吧。"
六人相互之間看看,正要上前行叩拜大禮,李泌又道︰"不必行什麼禮了。走吧,快走吧。"
六人只得抱拳一揖︰"多謝老師教誨。學生走了。"紛紛轉身離開。
李泌緩緩睜開雙目,望著他們的背影,目光中神情變幻,似悲似喜又似憂慮重重,終于化作一聲嘆息,又緩緩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