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在舊曹門內。此處正是住宅區,內城的住戶大多集中在此處居住。因為宋代已經基本取消了坊市的界限,所以在這城內隨處都可看到有商鋪經營。
真宗賜給王澹的這所院子,屬于朝廷所有,在屬于王澹以前,是向外出租著,現在則是要讓人將院子讓出來。雖然不得不讓,畢竟心中不滿。王澹他們來到時,恰好見到這院中原來的住戶一邊在收拾,一邊口中不住地嘟囔著。大意是說他在這兒剛剛有了幾個老顧客,又讓他搬走,只能是將生意停下來,因為他沒有再開拓市場的資本。
王澹當然不會因為他的話就不要房子,不過也不理他。現在王澹正在四處尋找著,一進入這條街道,他就嗅到一股特殊的香甜氣味,讓他的口水嘩地一下子涌上來。
「沒錯,就是這個味。」王澹心中想道。「香甜的味道,面包所獨有的。嗯,不過這味道還不夠好,若不是餓了,根本不能被引起食欲。要改良下才行。」王澹的父母開一家面包坊,從小他就是聞著面包味道長大,自然知道什麼樣的面包能夠引、誘人。
找一會,發現那香味竟是從他面前的這間院子傳飄出來。心中一喜,就跑過去攔住正在忙碌的那人。
「公子有何事?」那人心情正在煩躁,突然被王澹攔住,心中有氣,就要馬上發作,看一下王澹的穿戴,再看一下他後面跟著一個丫環、三個隨從,不像是普通人,把火壓下去,仍然是黑著臉,問他。
「你在家中做面包?」王澹問一句。
搖一下頭,那人奇怪地反問,「面包是什麼?」想一下,似乎明白王澹問話的意思,又問道,「你是說甜烤餅?不能再做,這房子朝廷要收回去。」
「不能換個地方做嗎?」王澹問一句。畢竟是因為這房子給了自己,才會把他趕走。想一下,心中也是有點愧疚。
那人搖下頭,道︰「沒法做,在這汴京城中,很少人接受這種吃食。我在這堅持半年,直到最近一月才勉強保本,根本沒有贏利。現在已經是蝕光了本錢,要想換地方再重新開始,很難做到。」
听到那人的話,王澹直接說道︰「帶我去看一下你的作坊可好?」
「你是誰,想要做什麼?」那人警覺地看著王澹。盡管這項手藝沒能為他掙到錢,畢竟是這大宋朝的獨一家,他還想著傳給子孫,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讓他們家發達起來了呢。
知道他那敝帚自珍的心理,王澹笑了下,道︰「我知道一些面包的做法,你要想听的話,
我可以跟你說兩種。」哪知那人听到王澹的話,反而是更加猜疑起來,總覺得王澹對他有所圖謀。堅決不同意。
「好吧。」王澹笑笑,心想,既然有機會你不知道抓住,那就怪不得別人。當下也不再提這個話題。領著眾人向院中走,卻又被那人攔住。
「你們要做什麼?」那人嚷一句,「已經說過,不能讓你們看。」
「讓開!」王安上前走一步,站到那人面前去,對那人說道,「這是孝勇男,這處院子就是官家賜給我們爵爺的。他現在來看一看自己的房子是什麼樣。」
听到王澹是爵爺,那人害怕,趕緊退到一邊去,有意無意地卻還是擋住通往他作坊的路。看出他的意思,王澹心中好笑,自己隨便拿出個配方,烤出的面包就會比他所制作的要強之百倍,又怎麼會去貪圖他的那點技藝。至于說到工具,因為家中經營面包坊的原因,王澹在學習時,特意去了解過各個時代的工藝模式,對所有的細節都非常清楚。
王澹與那人爭論那一會,小玲他們站在那兒,都是聞到那面包的香味,覺得味道特別,似乎是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听王澹說的意思,他竟然知道這種物品是什麼,一邊走,小玲一邊問王澹剛才說的那種食物是怎麼回事。
听王澹解釋後,幾人都是流露出向往。看著他們眼中的小星星,王澹對他們說道︰「這有什麼好羨慕的,有機會,我教給你們做,到時你們自己做了來吃就行。」
「真的?」小玲听到王澹的話,先是興奮地跳起來,其他幾人同樣在臉上露出高興表情。
「當然了。」王澹答應一聲,「等我們到這府中來住時,準備好工具,我就將方法教給你們,讓你們做了來,天天地吃,一直到吃夠。」
听王澹說得有趣,其他幾人笑個不停,仿佛真看到有無數個王澹描述的那種黃燦燦、香噴噴的大面包將他們包圍起來,讓他們吃個不停。
其實這些人跟著王澹也算有福氣。王澹並沒有那種頤指氣使的少爺作派,再加上他來自後世,思想上也沒有奴役別人的那種想法,盡管安排別人做事,更多地是當作工作分工不同,是在為他們安排工作,而沒有想過是高他們一頭。而這些人知道主人與下人的區別,王澹對他們客氣,反而是讓他們與王澹感到親切。
將整座院子里里外外看了個遍,王澹覺得滿意,比起他們在淄州的家還要大上一分。當時听到介紹,雖然有個印象,總不如這親自來看過,感受深刻。租房那人只租了外院的兩間,其他的房間還有內院,他根本沒有租。內院空著,倒了整齊,只需要清掃一下,就可以住進來。
從院子出來,走到門口時,恰好看到那人招呼著兩個幫手抬著一個黃泥做的爐子,向外面的一輛牛車上搬。似乎因為王澹叫出這面包的名字,讓那人本能地有一種警覺,看到王澹從院中出來,竟是下意識地將他的身體向那爐子上擋一下。
笑了笑,王澹也不理會他,繼續向外走。此時卻見到有人沖著這邊跑過來,口中還叫著,「劉掌櫃,你這樣做可是不夠朋友!」
那人听到叫,向聲音處看一下,認得來人,臉上帶著訕笑迎上去,「富掌櫃,不是我要搬,是這房子不租給我了,還規定了時間讓我搬出來,我這也是沒辦法。正想著等搬完以後,再到你們糧行去,將欠你們的銀錢還上。」
「哼哼!」來人冷笑兩聲,「劉掌櫃,你要是真得搬完了,讓我們到何處去找你?」
听到富掌櫃如此說,劉掌櫃臉上流出冷汗,連忙向富掌櫃解釋,「富掌櫃,話可不能如此說,這半年交往,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為人,斷然不會欠下你們的銀錢。」
「既然不會欠,那就請劉掌櫃現在就把帳結了吧。」富掌櫃也不與劉掌櫃多爭執,讓他現在就還錢。
「這……」劉掌櫃的臉色變得難堪起來,「富掌櫃,再寬限幾天,你也知道我這生意不景氣,最近這手頭上更緊。你再等我兩天,等我這手頭寬余之後,再把錢還給貴糧行。」
那富掌櫃卻根本不听劉掌櫃的話,認定他就是想要賴賬,催著他現在就要將錢還上。爭執一會,見到事情無法解決,索性,富掌櫃一把抓住劉掌櫃的手,「走吧,劉掌櫃,咱們去見官,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被富掌櫃抓住,劉掌櫃神色慌張,但是現在讓他拿出錢來卻是根本不可能。無奈之下,看到王澹還站在一邊,趕緊用力掙月兌富掌櫃的手,跑到王澹面前,向他求助,「小公子,請你幫助我。」
看了看劉掌櫃,王澹笑著問他,「我為什麼要幫你?」
「我可以將這烤甜餅的配方告訴你。」劉掌櫃一咬牙,對著王澹說道。現在他也沒有辦法,真要讓富掌櫃拉他到官府去,一番拷打下來,也就丟掉半條性命,要是最後再判個刺配,流放窮山惡水的偏遠邊州,他這一生也就毀掉。
「不用。」王澹平靜地說道,「我剛才說過,我隨便講一個配方,就會比你的強之百倍。」
「那我將這烤爐送給你。」劉掌櫃再咬一下牙。要知道當時他只是造這個烤爐,就花了十兩多銀子,而他欠富掌櫃糧款卻只有五兩多銀子。
「不用。」王澹仍然是面無表情,「你這烤爐制作不規範,面包受熱不均勻,烤出來不好看。我要來無用,還不如我自己做一個。」
接連被王澹打擊,劉掌櫃已經是失魂落魄,臉上也變得呆滯起來。木木地站在那兒,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語,「這該如何是好?」
富掌櫃在一旁卻不可憐他,沖過來站到他身邊,防止他跑掉,口中還催促他,「劉掌櫃,快想辦法還錢吧!不然的話,我也無法向東家交待,說不得真要將你送到官府才行。」
看到劉掌櫃沒了頭緒,王澹此時開口說話,「劉掌櫃,我可以幫你一下,替你還錢給富掌櫃,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突然听到王澹的話,劉掌櫃兩眼放光,一下子來了精神,沖到王澹面前,急聲叫著,「小公子,有條件你盡管講,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去做,只請你能幫助我一下。」
「好!」王澹叫一聲,「我要你留下來,為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