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有娠的喜訊讓宮中與朝中都是一陣歡欣鼓舞,消息傳到了潞州,身為國丈的昭義軍節度使李筠更是喜氣洋洋的,不日即發兵攻入北漢,焚毀其平遙縣軍營官署以示慶祝。
郭煒的感覺就比較復雜了,他固然是為此而高興的,可是偶爾因此勾起了前塵往事的回憶,又別有一些傷懷。另外出于對這個時代醫學水平的不信任,郭煒實際上比太後、宮人和太醫們還要緊張李秀梅,所以他的晚間娛樂活動又減少了,剩余的精力卻需要宣泄,為此付出代償的就是幾個軍司和軍器監、造船務等部門,經常被駕幸視察的郭煒給攆得雞飛狗跳。
「軍器監東西作坊及都作院歷年所造火銃計有四萬余桿,剔除逐年裝備錦衣衛親軍並戰損的數目,僅夠全面擴充後的五萬錦衣衛親軍配備。
顯德七年初,軍器監遵旨停造各式弓弩箭矢,弓弩院的工匠全部轉入鎧甲和火銃制造,因此可以做到月產火銃一萬桿。眼下已經有庫存最新式火銃七萬桿,足夠給錦衣衛親軍和殿前司諸軍換裝,錦衣衛親軍換下的舊式火銃也可以給整訓中的那部分侍衛親軍換裝。
今年之內繼續生產的火銃數目,已經足夠給即將參加第二批整訓的侍衛親軍換裝完畢,明年以後就可以降低火銃的產量,只是維持基本庫存與各軍司的折舊替換。
新式全鋼板甲也已經測試完畢,比全副明光鎧和步人甲還要輕便一些,防護能力卻遠勝于二者,弓弩均不能破甲,槍矛也很難毀傷,只有鞭 錘棒斧鉞等重器方能毀甲傷人。
兩種火炮也在金明池工地測試完成,造船務已經知道如何增強炮下甲板,所有大船都在加修炮座。發射八斤彈丸的線膛炮和發射九斤彈丸的滑膛炮重量都在千斤左右,線膛炮的穿甲破牆威力遠勝于滑膛炮,在射程上也是遠勝的,只是用于線膛炮的鏈彈和霰彈制作困難,而水軍遠程斷敵船桅桿、破敵船帆和步軍大量殺傷列陣敵軍,還是需要使用鏈彈與霰彈,所以軍器監以為重點還是要制造滑膛炮。」
作坊使李崇矩一直在負責軍器監開發署的具體工作,現在更是把軍器監和造船務的協調工作也挑了起來,工作負擔驟然加重,他卻是做得井井有條,這時候正在廣政殿向郭煒匯報著工作進展情況。
郭煒在一開始向郭榮倡議搞一支火器化錦衣衛親軍的時候,心里面還是有那麼一點沒底的,畢竟他只是個軍史愛好者而非軍事專家,僅僅靠著歷史知識都很難說服注重實踐的自己,自認為的原始火器能不能真正代替冷兵器得看實戰效果。隨著錦衣衛親軍在淮南戰場的卓越表現,尤其是在郭煒自己的親領之下,錦衣衛親軍所取得的優異戰績,讓他感覺到,且不說將禁軍全部火器化吧,至少用火銃全面替換弓弩的時機是已經成熟了。
在這幾年當中,軍器監在鋼鐵冶煉和水力機械加工技術方面也都獲得了長足的進步,火銃的生產工藝流程得到進一步的完善與加強,于是郭煒果斷地決定停止東京所有的弓弩箭矢生產,相關機構全面轉產火銃及其配件。
至于軍隊在裝備轉換的過程之中會不會出現戰斗力青黃不接的狀況?反正東京歷年生產庫存下來的弓弩箭矢還多得很,河北、關中的幾個重鎮也都有大量庫存,郭煒就不相信在消耗完這些庫存之前,從弓弩轉用火銃的禁軍會形不成足夠的戰斗力。
得益于冶鐵技術的大幅度進步和鋼鐵產量的提高,各式水力機械也慢慢地從木制轉換成了鐵制,用新式炒鋼爐出產的好鋼沖壓成型板甲就被提上了軍器監開發署的議事日程。李崇矩在這里體現出了相當高的組織能力,在一批優秀工匠的努力下,還有一些戰場經驗豐富的老兵幫助測試,加上郭煒在概念與理論上的指點,比明光鎧和步人甲更符合人體工學的板甲終于問世。
等到這個板甲的工藝流程確定下來以後,其他各式鎧甲的制造也就可以停止了,由此騰出來的工匠與資源全部投入板甲制造以後,禁軍的鎧甲裝備比例應該還能提高一大截。而且除了必須參與肉搏的長槍手,火銃手的鎧甲其實可以省略很多部件,他們有胸甲和頭盔就應該已經足夠了,那麼禁軍甚至可以不需要配備皮甲。
就是火炮的事情有些遺憾,沒有可靠合適的引信,優質鋼材也不能用于炮彈,線膛炮的鏈彈、霰彈就都很難搞定,甚至連跳彈的效果都會不好,線膛炮也就只能作為穿甲炮和攻城炮了,野戰能用的還只能是射程和火銃差不多的滑膛炮。
不過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軍器監還是值得獎勵的,錢帛的賞賜當然是不在話下,檢校官和敘封優秀工匠的父、母、妻之類的胡蘿卜也可以發幾個。
「守則,做得不錯!朕會給開發署賜錢兩百萬,你自己依據勞績給工匠們分了,另外報幾個可以封檢校官的待詔名字上來,注明他們各自可以請封的嫡親家眷名錄。」
「臣替各位待詔謝陛下聖恩。」技術官敘封家屬,那可是從未有過的恩典,李崇矩可以想像得到這個消息將會給開發署帶來的激勵,不過也能想像得到郭煒將會遭遇的阻力。
「張卿,朕欲軍器監諸作坊月造火銃一萬桿、全鋼板甲三千套、火炮十門,不知三司可安排得來?」
另一個在殿中听候旨意的卻是新任三司副使張崇訓,宣徽北院使、判三司張美要忙的事情太多,涉及鹽鐵和軍器監的事就歸了張崇訓管轄。
「陛下,經臣查核,現在最新式的火銃月產上了一千桿的話,每桿合錢七貫,重七斤,連槍頭在內需耗鐵五斤,月產一萬桿,一年就要用錢八九十萬貫,耗鐵六十萬斤;全鋼板甲月產上了一千套的話,每套合錢三十貫,重三十斤,月產三千套,一年就要用錢一百余萬貫,耗鐵一百余萬斤;一門火炮用錢二百貫,耗鐵千斤,月產十門,一年用錢兩萬多貫,耗鐵十余萬斤。這總的算下來,需要用錢近兩百萬貫,耗鐵兩百多萬斤。」
張崇訓很快就把相關數據羅列了出來,就是沒說可不可以安排得過來。
不過郭煒當然是听明白了,自嘲地笑了一下︰「哈,是有一點多啊……這歲入也才一千萬呢,一年產鐵也才五百萬斤。
不過,朕記得用了新式煉鐵法以後,鐵產量一直是在大幅增長的,耗鐵量應該不是問題;至于這用錢嘛……
之前弓弩院每歲造弓弩不是以百萬計麼?既然停造弓弩箭矢,相關物料的課征自然也應該罷廢,這里可以省下不少錢吧?而火銃用鐵料全由官產,只是需要征調些木料,比起弓弩箭矢對民間的課征少得多了,也能稍解民困吧?
東西作坊之前不造全鋼板甲,卻也要造其他鐵甲,每歲都有一兩萬套,每套的用鐵和用工都比全鋼板甲多。若是今後停造一切其余鐵甲,只需專力制造全鋼板甲,耗費不會更高吧?」
「陛下聖明!臣回去後細細算來。」張崇訓沒想到郭煒還掌握了這麼些資料,剛才自己都沒有去細想,心里面偷偷地擦了一把汗。
其實官營作坊制造這些東西費多少錢只是個核算方式,工匠的開支是做不做一直都會有的,大多數物料也是官營作坊生產的或者從民間課征的,真正花錢從民間買來的並不多,也就是說實際從官府歲入中開銷的份額一向不大。
現在郭煒計劃進行的生產變化,只是轉移了一下用工用料,而且真的是主要用料換成鐵以後,對民間的課征反而會變輕,最後朝廷在兵器上花的錢不見得會增加,而整個國家為此付出的代價可能還會下降。
「再說了,前番軍器監轉交給文思院制作的琉璃鏡,今後向民間出售的收入也要分軍器監一份;江南每年的貢奉也有數十萬,還有補償朝廷賜鹽三十萬斛的土貢數十萬,這些錢也應該給軍器監。對了,朕還讓你安排泰州海陵監等地試著曬鹽,可成功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