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五代當皇帝 第四卷 雛鳳清于老鳳聲 第三十章 隱蔽戰線

作者 ︰ 康保裔

同樣是在顯德八年的四月二十六,一艘小船沿著漳水溯流而下,在一片溝汊蘆葦蕩中穿梭而過,最後出泥沽口(今天津大沽口一帶的陸地)進入了渤海。

「幸得有趙阿大在,不然誰能夠想得到這拒馬河過了獨流口改叫了漳水,可不光是又從北面匯入了潞水,連脾性都完全改了。在上游的拒馬河都還能駛得動大船,到了這漳水河道變得更寬闊了,水流量也更大了,卻是處處溝汊分分合合的,一路上都是沙洲暗灘。休說是你們待會可以見到的海中大船了,就是眼下俺們乘的這艘小船不小心也會擱淺。」

這艘小船也就是在北地海邊經常可以見得到的普通漁船,在上面只有三個人,一個明顯長得漁夫模樣的三十歲左右漢子正在專心地操舟,另外一個二十出頭的書生正在對著遠處的海平面顧盼雄飛,大概正在心中醞釀著什麼詩詞或者搜索枯腸地記誦哪個詠海的名篇,剛才說話的則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

說這人是個壯漢,其實若是把他扔進幽州的人群里,倒也不大能夠分辨得出來,而且他說話的口音也恰恰是幽州一帶的,這就更顯得稀松平常了。

那個書生被壯漢發聲打斷了思緒,卻也沒有怎麼去計較,只是微微一笑,連頭都沒有轉過去就接上了話茬︰「田主事這就是在說笑了,幽州一帶又有哪里是朝廷的樞密院北面房不清楚的?更別提這個暫時的界河了。只是陛下為了此次北征的突然性,才沒有讓田主事的屬下去仔細勘測漳水航道吧。依曼卿看來,按照先帝和陛下的行事,等到這幽薊回到朝廷治下,漳水的勘測疏浚就該開始了,到那時海上的大船怕是不光可以直上霸州,或許還能直達幽州呢。」

「嘿嘿,俺們北面房是沒有好好勘測過漳水,官家具體是啥心思俺就不知道了,只是在霸州的時候官家是要俺好好借重景雲兄的,從現在來看景雲兄也是當得起官家的看重。此番行動若是大功告成,景雲兄和盧龍趙家可就前程似錦了,到時候連俺都要托景雲兄提攜一二呢。」

這個說話的田主事,卻正是郭煒在樞密院新設立的北面房主事田重霸。差不多還是在九、十年前,田重霸就曾經承擔著秘密使命在幽州和東京之間穿梭往來,依仗著自己幽州土著的身份和膽大心細的作風,在心向中原的李瀚和郭威之間直接建立了聯系,並且通過李瀚和契丹的幽州節度使蕭眉古得接上了頭。

雖然因為當時的中原百廢待興,郭威根本就騰不出手去規劃進取幽薊的事情,蕭眉古得和李瀚等不來周軍北伐,只好自己策劃著南逃,結果事情敗露一個被殺一個被禁錮,這次的諜報工作似乎應該算是失敗了,但是田重霸終究是在其中顯露出了相當的諜報天分。所以郭煒登基之後一有機會設立新機構,就把時為東頭供奉官都知的田重霸提到了樞密院的北面房主事,讓他專門負責對幽州的軍事諜報工作。

船上的另外兩個人,卻也可以算是田重霸對幽州工作的一部分成果。

這個時候距離石敬瑭向契丹割讓幽州等地才不過二十多年,幽州百姓中間固然是新生了一代人,但是其中還保持著漢家記憶的人也沒有死絕,他們與中原的血肉聯系尚未被徹底割斷。

那些不願意接受契丹統治的人,自從土地被割讓出去的那一天開始,就不斷地離開故土奔向中原,像現在的成德軍節度使郭崇和瀛洲團練使張藏英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即使有些人故土難離,有些大家族缺乏武力做不到像張藏英那樣的武裝保衛舉族南遷,他們也都是熱切地盼望著中原朝廷能夠收復幽薊,讓他們可以繼續做漢民。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顯德六年郭榮的親征才能夠做到基本上兵不血刃地輕取關南之地,當地漢人出身的守將大多不經抵抗就投降了,其中即便偶爾有幾個打算頑抗的,他們底下的漢軍也會用消極作戰將其賣給周軍。

這次郭煒率軍親征,踫上的還是這種局面,東西兩路部隊的進軍途中守軍幾乎是望風披靡,僅僅兩天時間就可以兵鋒直指幽州了。

再加上契丹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塊相對他們來說是生產力高度發達的地盤,于是就把這里當成了一塊肥肉那樣拚命地搜刮。尤其是在中原百姓驅逐耶律德光、劉知遠建立後漢以後,契丹再也得不到中原朝廷的稱臣納貢,契丹貴族們在石敬瑭那里享受慣了的東西忽然間就沒有了。後來的北漢雖然向石敬瑭學習繼續對契丹稱佷稱臣納貢,可是北漢才只有晉陽周邊那麼一點點地方,它能夠提供的貢奉可是完全沒有辦法和中原去比的,所以契丹貴族們需要的金帛子女就只好著落在幽州這些他們治下的漢地,于是幽州百姓們的稅負和勞役越發地沉重起來。

所以自從後漢建立以來,幽州等地百姓的南逃浪潮就沒有止歇過,到了大周立國,郭威郭榮連著兩個皇帝減免賦稅與民生息的政策生效,幽州百姓的南逃浪潮就越發猛烈了。

不過那些南逃的百姓除了被契丹從中原擄掠到幽州的之外,大都是幽州當地的佃戶,有的是被契丹顯貴劫奪了土地的失地農民,真正廣佔土地的當地大戶是很難舍棄家產舉族南遷的。

年輕書生所在的盧龍趙家就是這種大戶,像盧龍和薊縣的趙家,還有幽州的劉家,他們不光是廣佔土地的豪族,而且經過數百年的經營掌握了幽州等地的基層政權,個別人甚至爬到了契丹的朝堂這個高度。

譬如出身盧龍的趙思溫,雖然比不上輔佐耶律阿保機的韓知古和韓延徽那樣家族遷入契丹內地混成契丹貴族的一分子,卻也做到了契丹的南京留守、盧龍軍節度使,死後贈太師、魏國公,幾個兒子也身居高位;出身薊縣的趙德鈞及其養子趙延壽雖然是被耶律德光坑的,名義上的位置也不低,族人在幽州當地也頗有地位;劉家就更不必說,現在的南京副留守還是劉家人,各個州縣的守將、判官、主簿也有大量的劉家人。

像這樣的大家族是很難舍棄當地的利益來搞什麼義無反顧的,但是要讓他們自己選擇的話,他們當然還是更願意接受中原的統治,畢竟就算是拋開各種文化習俗什麼的不說,家族的上升渠道也不提,僅僅兩邊的賦役水平就已經是鮮明的對比了。

幽州漢人的契丹化,或者說幽州漢人向契丹「歸心」,一個需要時間,要習慣于契丹統治的一代代新人出生,那些心念舊邦的老人逐漸死絕;一個需要兩邊的對比不再是那麼強烈,中原的賦役不能比契丹在幽州收的少太多。

在真實的歷史上,這些條件是由膾炙粉口的「澶淵之盟」最終實現的,因為宋太祖先南後北的統一戰略,習慣于契丹統治的人又出生了一代,因為趙太宗的連續慘敗,心念舊邦的老人算是在幽州絕跡了;因為宋真宗以金帛換土地(郭榮打下來的,他這時候出錢再買一次)與和平的政策,中原的賦稅必定得加重,而契丹貴族可以依靠宋人的貢奉給幽州減稅了,這就是宋人出錢幫助契丹收買幽州的民心。

當然,有了郭煒存在的這個時空,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郭煒也正在極力阻止這類事情的發生。所以田重霸在幽州進行的策反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當地的大戶們雖然還不敢太公開地策應周軍,但是讓他們的子弟望風而降卻還是做得到的,而盧龍的趙家做的顯然還要更多一些,他們派出了自己的支脈子弟前來協助周軍。

趙曼卿,就是盧龍趙家派來和周軍接觸的代表,在沒有真正見識過周軍的實力和郭煒的意志之前,盧龍趙家還不敢全面地倒向中原,畢竟趙思溫的幾個兒子可還在契丹的上京,那是盧龍趙家的嫡脈。現在他們只能派出支脈子弟,為周軍提供盧龍趙家支脈掌握的那一部分資源。

作為一個大家族是必須得兩頭下注的,而作為個人,趙曼卿卻是全身心地歡迎周軍北伐,所以盧龍趙家派他來聯絡周軍也是順理成章。听到田重霸這樣吹捧盧龍趙家和自己,趙曼卿即便沒有太當真也是很高興的,當下打了個哈哈︰「田主事言重了。盧龍趙家苦盼王師已經二十載,今日終于等來了王師,簞食壺漿那就是分所應當,曼卿和趙家又豈敢居功。倒是田主事以尊貴身份屢次涉險,為大軍征伐知己知彼已經建立了殊勛,再有此番功勞立下來,宣徽使有望了吧?」

「說笑了說笑了……」田重霸听得樂呵呵的,高興得兩眼都眯縫起來了,卻又連忙作出澄清︰「樞密院北面房主事也不算是什麼尊貴身份,對俺來說卻已經是超擢了,這要不是諸事親力親為又怎麼對得起官家的恩德。這次要是一切順利,俺倒也是能算薄有功勞,對考銓是有些助益,不過宣徽使可是真不敢想,那個少說也要過個十年二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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