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五代當皇帝 第七卷 遙望齊州九點煙 第二十八章 武平軍

作者 ︰ 康保裔

顯德九年的不平靜,更多的是體現在南方。

時間來到了九月末,已經是霜降過去立冬將近的日子,這種時節要是放在北方,譬如在東京,那早就是萬物凋零的景象,冬天都已經正式來到了,而在燕山一帶就更是草枯水淺,山間鳥獸都已經躲藏起來,契丹南犯的風險也快要過去,戍卒們可以和鄉間的農夫們一樣好好地貓一個冬。

不過在南國的朗州(今湖南省常德市)卻是有所不同。

過了長江以後,田野中仍然是一片青蔥,只有那快要收割的稻穗和山野中的秋菊泛著金黃,山坡上的茶樹也還是保持著濃綠。處在洞庭湖西側沅水邊上的朗州一如往年,晚稻長勢並沒有受到今年旱情的影響,農夫們正在精心地準備著收獲一年辛勤的汗水。

朗州城在這個秋收時節里面人口驟減,不說那些在鄉間有田的大戶人家都紛紛把管家、家丁派下鄉去督促收谷收租,就是坊間的一些幫佣都告假回鄉幫著農忙去了,甚至有些軍營都空了一大半——至于是給軍屯收割去了還是為官佐家的農田忙碌去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有武平軍節度使的府衙超然于這股農忙的潮流,府衙外圍已經加強了戒備,特別增加了護衛,府內也是人影幢幢的,節度使府的親信將吏此刻基本上都匯聚于此,只因為郎州大都督、武平軍節度使、制置武安靜江等州軍事兼侍中周行逢大限將至。

周行逢只是遭逢一場急病就告不起,這既不同于三月間病故的清源軍節度使留從效,也不同于同一個月卒于治所的瀛州團練使張藏英。

張藏英已經年近七旬,雖然一向身體健朗精力旺盛,卻終究是到了壽限的老人,臨終之前無病無災的,完全可以說是壽終正寢,卻又走得很突然。好在張藏英是大周治下的鎮將,這樣突然故去也並沒有嚴重影響到州縣的日常行政。

留從效卒年五十七,這個年齡既不是太老,在這個時代卻也算得上高齡了。他是因為舊傷復發身亡的,從他疽發于背到最後離世,足足在病榻上捱了有三個多月,卻沒有真正地安排好自己的後事。作為同時向南唐和大周稱藩的半獨立藩鎮,清源軍在留從效死後出了一點亂子,他的指定繼承人留紹鎡迅速失位,好在謀亂之人完全掌握了清源軍的軍政大權,這場變亂最終被局限在了府衙之內,休說是一般的鄉民了,就連泉州的普通百姓對此也是毫無覺察。

周行逢這時候卻只有四十六歲,本來是正當盛年,身上也沒有什麼經久不愈的舊傷,不料就在這個秋天里一病不起,即使用了產自東京的神藥也是不見好。據說這種神藥最初從閻王殿那里救回了朝廷的樞密使王樸,後來還成功地急救了唐國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唐主李弘冀,可是到了周行逢這里就是不見有絲毫的藥效。

和清源軍的情況差不多,武平軍也是半獨立的藩鎮,只不過周行逢是稱藩于大周的,因此他也不可能像張藏英那樣走得安心。像瀛州團練使張藏英這種情況,只要自己忠勤于王事,那麼死後的家人自然就有天子來照應,所以張藏英臨終時的掛念也就不是太多,落到周行逢頭上可就不行了,他需要和留從效一樣為家人安排好一切。

好在武平軍的權力格局與清源軍大大的不同。

在清源軍,留從效固然執政了十余年的時間,而且泉州之外的漳州是他的長兄留從願在當刺史,但是留從效的子佷十分羸弱,長兄在軍中又是毫無根基,手下的大將則是和留從效共同起兵的陳洪進和張漢思,無論在資歷、人望哪方面都不比留從效差多少,因此只要留從效一死,清源軍真正的權力基礎就將掌握于陳洪進、張漢思二人之手,留從效繼承人的未來其實完全取決于這兩個人的好惡。

武平軍就不一樣了。

自唐國滅馬楚以來,湖湘之地經過了好幾年的戰亂紛爭,先是朗州的土兵在十指揮的策動下力拒南唐李璟的「下金陵」之詔,共推朗州牙將劉言為留後,驅逐了南唐的潭州(今湖南省長沙市)守將邊鎬,幾乎盡復馬氏故土,隨後奉表于周;接著就是劉言的部將十指揮之首王逵襲殺劉言自立;最後王逵的部將潘叔嗣又襲殺了王逵,迎十指揮當中的周行逢入朗州為帥。

一直到顯德三年周行逢入主朗州,湖湘之地才又一次迎來和平歲月。七年以來,周行逢盡心為治,依法以行賞罰,闢署官屬嚴而無私,湖湘之地終于復治,人口得以恢復,倉廩充實。而且原先與周行逢共同起兵的十指揮先後橫死,除了他之外也就只剩下來張文表一個人,這張文表又出為衡州(今湖南省衡陽市)刺史,並不能控制到朗州的軍力,所以張文表對武平軍政權交接的影響是完全無法和陳洪進等人對清源軍的影響相提並論的。

真正能夠影響武平軍權力格局的,也就是目前匯聚于府衙之中的這些親信將吏,他們都是周行逢主政以後一手提拔起來的,在軍中、府中的根基都不算深,而且相互之間又缺乏聯盟,所以他們終究還是要听周行逢的,即使那只是他的遺言,即使周行逢的兒子周保權才只有十一歲。

…………

武平軍節度使府的正寢,里里外外全都是人,家丁僕婦們輕手輕腳地忙里忙外,一路走來都在小心翼翼地避讓,唯恐招惹了哪位貴官的不痛快。

房間外面都是一些隨從小官,雖然他們並不曾拿正眼瞧過忙碌中的家丁僕婦一下,但是也不敢堵在門口妨礙進出,即使他們其實是很想探听房中的動靜的。房間里面除了偶爾傳出幾聲啜泣,並沒有其他的響動,屋外眾人一邊對著門口探頭探腦,一邊四處張望,其中個別人有心和旁邊的人交流一二,最後卻還是不敢出聲。

房間里面,六個人圍著床榻或坐或立,床榻上一個面如金紙的中年壯漢擁著錦被半坐半臥,卻正是武平軍節度使周行逢。

一個垂髫小兒伏在榻前低聲啜泣,時不時地抬起淚眼望向榻上的周行逢,目光中滿是哀戚,渾不似尋常那些無知的少年郎。在這個垂髫小兒的身後,一個相貌頗為丑陋的婦人扶著他的雙肩,淡淡地看向周行逢,神色間倒是剛毅多過了悲戚。

周行逢靜靜地看著垂髫小兒,听著他的啜泣聲,心中全是不舍。當垂髫小兒的淚眼向他望過來的時候,周行逢的心中更是一痛,勉力伸手撫了撫小兒頭頂,悄悄地嘆了一口氣。

亂世當中,豪杰也難保自家子佷一生平安,眼看自己將要撒手人寰,這個十一二歲的孩童就不得不早早地走上了風口浪尖。這完全就不由他自己作主,作為割據一方的節度使之子,那是根本無法退避的,百十年來這片土地上的無數事實都在說明著一個道理,這時候他就是想做尋常百姓家也不可得,只有迎難而上接替自己的位置才是坦途。

自己可以不給女婿唐德官做,只授其莊田和耕牛農具,讓他回鄉墾田自謀生路,卻無法這麼對待兒子周保權,因為兒子身上必然承繼自己的恩怨禍福,那是逃不了的。唐德無才,不能勝任祿位,其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自己的女兒可以平安地過完一生。

倒是這個結發之妻,都已經回到鄉下田莊好幾年了,一直都不肯回府舍居住,要不是如今這樣的生離死別,怕是她還不會再踏入節度使府一步。

當初是因為她勸諫自己不要用法太嚴以致失去人心,而自己斥責她婦人無知,這才一時鬧崩了吧……結果她自此離府歸村墅視田園,就再也不回府來了,偶爾進朗州城,卻是一年兩次帶著僮僕交稅來的。

夫人心中有氣,周行逢早就全不計較了;夫人親自交稅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周行逢一直銘記在心,她還記得周行逢做里正的時候代人輸稅以免人被楚國稅吏撻伐,強調節度使家應該主動交稅以作表率,周行逢也沒有忘記自己本是農家子,所以听政以後就減俸減稅。

只是劉言、王逵的那些舊將卒多驕橫,如果周行逢不用嚴法治之,楚地又怎麼能夠恢復生機?而且不是用嚴法清除了十指揮幸存者當中的那幾個跋扈驕橫之徒,踫上今日的狀況,以後少了周行逢坐鎮,周家又豈有幸理?夫人說周行逢誅殺太過,常恐一旦有變,住在村墅易為逃匿,不過就是笑話罷了。

現在好了,實際掌握朗州軍政的就是面前的這四個人,他們的忠心是可以信賴的,有他們來輔佐周保權,周行逢就應該可以瞑目了。唯一可慮的是張文表,不過他早就交卸了親軍指揮使之職,如今遠在衡州,而且手下兵力有限,應該不會搞出太大的亂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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