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錢氏進京
對于韃靼部的來貢,郭煒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這些疑『惑』卻是一時難以求證的。他要當面向貢使質詢,那當然是有些失禮的,而且多半也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而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查探,樞密院偵諜司和兵部職方司卻分不出那麼多的力量去。
以這個年代的生產力水平和通訊交通水平,農業生產及其附屬行業的人員必然佔據了人口的大多數,月兌產的軍政人員本來就不佔多少比例,其中諜報機構的人員就更不可能有很多,有限的這些人根本就照顧不到四境的方方面面。
在這樣的情況下,東京當然是諜報人員最多最密集的地方,郭煒對這里的了解和控制也最嚴,不光是有偵諜司和兵部職方司,還有錦衣衛巡檢司,可以說把重要的流動人口和朝臣、禁軍都監控起來了。
出了東京,錦衣衛巡檢司的手多半就已經伸不出去了,除了一些專項調查之外,該司的人員很少出外;偵諜司的任務主要是針對敵國,一般的地方很少安排有人;兵部職方司倒是有些常年的輿地勘測,多少可以協助中央了解地方民情。
到了境外,那就主要是偵諜司的天下了,不過天下如此之大,偵諜司的人員又是如此之少,卻哪里顧得過來?多數時候他們還是通過商旅了解敵情,只有在出現重大變故或者朝廷決定了下一步的戰略方向的時候,偵諜司才會有針對『性』地派出專人進行刺探。
之前對後蜀的軍情刺探是這樣,後來對南唐同樣如此,就是勘測長江水文,那也是在郭煒的明確指示之下才安排了專項任務去做的,其中還有兵部職方司的協助。
契丹作為大周在北方的最大威脅,偵諜司當然是極其重視的,北面房就是專門負責對契丹的情報工作,常年都會有人借助商隊滲透到契丹境內,但是他們頂多就是去一下雲州、北安州,上京臨潢府都很難時時去,卻哪里照顧得到契丹的西北部族?更何況是韃靼部這樣的小部落,那是商隊一年都去不了一次的地方,郭煒這里怎麼可能有詳細具體的情報。
好在郭煒的基本戰略一向是以我為主的,啥遠交近攻、驅虎吞狼之類的高超謀略,有機會玩的時候他當然是不拒絕玩一玩的,但是郭煒從來就沒有奢望過這些。
既然不了解契丹西北各部族的現狀,甚至從韃靼部的貢使這里都問不出契丹平叛的進展來(想來也是問不出的,韃靼部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弱點這麼直接地袒『露』出來),在契丹西北部安『插』釘子之類的謀略自然是無從談起,郭煒對韃靼部的貢使也就只能維持著堂堂正正的中原天子接待蕃落貢使的水準。
于是雙方只是在廣政殿進行了一番親切友好的會談,連後苑設宴都沒有,月內即將到來的天壽節更是提都沒有和貢使提,很快就把韃靼部的使者打發回去了。
既然鞭長莫及,而且郭煒此時對草原還是無欲無求,韃靼部在他听來有很有些別扭,那當然就不會在他們身上浪費政治資源了。
于闐國王李聖天之子李德從的待遇就大為不同,上一次于闐國的使者是趕上了天壽節宴會的,所以這一次李德從在一般的貢品之外,還獻上了賀壽的儀程,郭煒對此自然是卻之不恭。
更何況以郭煒穿越之前的見聞來說,對于闐國和李聖天的感覺那是相當之好,就算是暫時鞭長莫及吧,就算是現在幫助西域人民抵抗馬刀傳教還有心無力吧,盡早地聯絡感情還是不錯的。
天壽節那天在長春殿的宴席,必定會有李德從的一席之地。
不過待遇更隆重的還是另有其人,因為崇仁昭德宣忠保慶扶天詡亮功臣、天下兵馬大元帥、鎮海鎮東等軍節度使、浙江東西等道管內觀察處置兼兩浙鹽鐵制置發運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杭州越州大都督、上柱國、吳越國王錢弘俶赴闕覲見來了。
郭煒率軍親征南唐,錢弘俶出任昇州東南面行營招撫制置使,率領五萬吳越軍配合駐守杭州、揚州的定遠軍、伏波旅部隊連克常州、潤州,最後與周軍會師于金陵城下,雖然率軍抵達金陵的只是兩浙諸軍都鈐轄使沈承禮,不過錢弘俶在整個戰爭過程中的配合應該算得上全心全意了。
在李弘冀投降之後,沈承禮代表錢弘俶專門覲見了郭煒,在那個時候,郭煒就曾經順口帶過一句話,要錢弘俶在合適的時候赴闕,沈承禮當時並沒有敢于代替錢弘俶一口答應下來,郭煒也沒有奢望錢弘俶會這麼老實地過來,不曾想錢弘俶在得到沈承禮匯報的當時就一口答應了秋後赴闕。
不管是周軍平蜀滅唐的武功震懾了錢弘俶也好,還是說錢氏的祖訓就是「寧願開門為節度使」也罷,顯德十三年的冬至日之前,割據東南一方達三代之久的錢弘俶終究是毫無戒心地入覲了。
錢弘俶的這第一次入覲,確實可以算得上是毫無戒心了,因為此時協防杭州城的伏波旅部隊雖然已經撤回到沙門島了,定遠軍的船隊卻還駐泊在那里沒有動呢,而錢弘俶卻帶著世子檢校太保、領建武軍節度使錢惟濬和王夫人孫氏與王女一起來到了東京。
自唐末以來,獨立、半獨立的藩鎮主動來朝的,前有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後有永安軍節度使折從阮,這吳越國王錢弘俶差不多該算是第三個著名的了。
不過高季興赴闕的時候,一則是正值後梁和後唐交替,是李存勖攻下汴梁定都洛陽沒多久的事情,二則高季興也不是舉族赴闕的,其子高從誨可是留在了江陵。
而折從阮固然是舉族赴闕,而且還是在乾祐年間而不是後漢初年,但是府州的地位遠比不上荊南和吳越,折家與中原朝廷的關系也和荊南、吳越略有不同。
如今錢弘俶在既不是改朝換代又沒有受到軍事威脅的情況下,卻甘願帶著夫人和世子入朝覲見,無論如何都稱得上是唐末以來的空前情景了。
對于這樣的情勢,郭煒和朝臣們又怎麼能夠不隆重對待呢?
為了錢弘俶一行的順利通行,郭煒特令西頭供奉官安崇勛、淮南水陸轉運使蘇曉開古河一道,自瓜洲口至潤州江口達龍舟堰,以待錢弘俶所乘大船能夠暢通無阻。
為了錢弘俶一家在東京待得安心,郭煒特敕在東京城南汴河旁建大第作為錢弘俶在京駐節之用,該宅第連亙數坊,棟宇宏麗,儲什物供帳之類都以王者儀制,賜名為禮賢宅。
為了顯示朝廷對錢弘俶的重視,引進使翟守素押御廚儀鸞翰林一直前迎到了寶應(今江蘇省寶應縣),途中還屢次派出內臣迎接,一直到左衛上將軍、百勝軍節度使、皇弟鄭王郭熙訓奉詔親至東京近畿迎勞,並且賜宴于迎春苑。
只是在這樣的一片喧囂之中,文武群臣也在紛紛上疏要求留下錢弘俶,這種奏章從錢弘俶進入揚州之後就開始上達朝廷,等到錢弘俶一行抵達東京之後則趨于高『潮』。
在這些奏章之中,群臣舉的例子幾乎就是高季興和折從阮,其中前者是反面例證,而後者則是正面的成功之舉。
高季興從朱溫的牙將起家,到成為荊南節度使之後漸趨獨立,在後梁和楊吳、前蜀之間長袖善舞,朱溫之後已經根本駕馭不了他了。一直到李存勖滅梁,高季興迫于情勢到洛陽覲見,時論就主張將其留在京師,結果郭崇韜以新朝初立,正要推信義于華夏,請放高季興歸藩。
醒過味來的高季興幾乎是快馬加鞭地逃離了洛陽,回到江陵之後就增築西面羅城,備御敵之具,然後在荊南招攬後梁的舊軍故臣,兵眾漸多,日益跋扈,從此之後荊南實質上就成為了獨立的一國。
在群臣看來,當初要是李存勖不听郭崇韜的那一套,而是斷然地留下了高季興,荊南是沒有那麼容易割據出去的。
到了折從阮舉族入朝的時候,雖然在位的是劉承祐這個無能的皇帝,但是當時的文武大臣還是相當有水平的,在他們的策劃下,朝廷留下了折從阮,將他移鎮至鄧州,讓其子折德扆任府州團練使,一方面並沒有造成府州的劇烈動『蕩』,另一方面卻加強了折家與朝廷的關系,使得府州不至于像荊南、定難軍那樣坐大至半獨立。
如今南唐已滅,大周的勢力直達江南,杭州又有定遠軍的船隊駐扎,這個時候錢弘俶居然乖乖地舉族入朝,文武大臣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主張將其留在東京,以便兵不血刃地將吳越之地收歸中央治下。
不得不說,這樣的呼聲有一定的道理,郭煒要是順應眾議,結果並不會太壞,只要留下錢弘俶,吳越之眾失去了主心骨,單靠那幾個平庸之將和幾萬吳越軍是翻不起什麼大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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