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宮中決策
「只能采取守勢嗎?而且還是退到洸口與賀江口防守,這麼說朕只能對賀州、韶州棄之不顧了?」
听到慕容英武描繪的勝利前景,劉鋹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感覺到自己沒有了亡國之憂,劉鋹又有些不滿足于自己要靠堅壁清野消極防御而待時取勝了。
按照慕容英武說的,周軍如果在洸口與賀江口久攻不下,那肯定會陷于補給困難的境地,最終成為頓兵堅城的疲軍,不過周軍可未必會在變成疲軍之後乖乖地等著自己再派大軍過去掃『蕩』啊……上一任周主圍太原之戰也曾經變成疲軍過,他還不是當機立斷班師了麼?
如果只是用堅強的防御迫使周軍班師北返,那可算不上什麼輝煌的勝利,而且賀州、韶州等地的失陷與殘破終究會給這場勝利減『色』,這不能讓劉鋹滿意。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那是半點僥幸都不能有!在廟算之時就只能先求將己方立于不敗之地,然後再等待勝敵之機。我軍兵器與戰力均不弱于北軍,可惜兵力數量有限,要分兵堅守洸口與賀江口,還要在興王府留下一支大軍以備不測,臣以為我軍已經是無力馳援賀州與韶州了,若是舍不下這些而強行派兵增援,臣恐怕會因此而虛耗兵力。」
原本只是為了在郭家小子的統一道路上給他添一點惡心,慕容英武為此都可以破釜沉舟到把自己的***給切了,不過在感覺自己有機會參與到一場戰勝周軍的戰爭中去的時候,慕容英武變得謹慎了。
如果能夠挫敗周軍的這一次南征,那麼至少都可以消滅周人在南方的數萬州郡兵,周人今後要填上這些空缺,沒有過兩三年應該是做不到的。如果能夠給南漢爭取到兩三年的時間,自己在南漢這邊顯然就多了很多選擇,到時候就不是簡單地給郭家小子添一點堵的問題了。
從自暴自棄地單純想惡心對手,到看到了最終勝利的一絲曙光,慕容英武的心理狀態顯然大有變化,與之相應的策略當然就大不相同了。
「可是……」
劉鋹還是有些不甘心,不過他懂得建造賞玩亭台樓榭,懂得宮中樂趣,懂得諸般奇技,卻對軍國之事說不出個一二來,此時想要表明自己的願望,然而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此時的劉鋹無比思念躲在帷幕後面旁听的盧瓊仙等人,這些女太傅、女侍中才是他的主心骨,在軍國大事方面的主張比李托這些人還要明斷,不過劉鋹還是不方便讓這些女相與內相見面,雖然雙方並不需要避忌太多。
好在現在的這幾個內官出的什麼主意,對自己也僅僅是一種參考,其顧問能力比那些不曾進過蠶室的台省官員要強一些,不過真正決斷還是需要自己問過了女相與女國師之後。
說不過慕容英武就算了,聊備顧問嘛,听一听他們各自有什麼見解就是。
「陛下,誠如慕容內中尉所言,我軍有火器而北軍無,往常北軍對蜀軍、唐軍都是以火器欺人,那麼如今就該輪到我軍以火器欺北軍了。即便其中多數火器都是以守城為重,沒有側重野戰兵器,卻也不是沒有,總會比那些北軍更強吧?我軍有如此優勢,是地利之外尚有人和,如此豈能消極防守而棄賀州、韶州軍民于不顧?」
薛崇譽從劉鋹的這幾聲支應當中听出來一點味道,很顯然,對于慕容英武的保守策略,劉鋹是不甘心的,這當然就是他進言的機會。
薛崇譽從中宗時候的內門使兼太倉使做起,因為善《孫子兵法》和《五曹》算術,為兩代皇帝計度出納頗費心力,這才得遷內中尉,結果慕容英武這人剛剛從唐國投奔過來一年而已,就因為以奇技制作兵器而得到和自己相當的職位,薛崇譽是相當不忿的。
當然,薛崇譽還有開府儀同三司的恩典,還有簽書點檢司事的職司,比起慕容英武的知軍器監事來要顯赫重要得多,不過僅僅是兩個人並列為內中尉一事就已經讓薛崇譽內心相當的不平衡了。
所以這時候要順著劉鋹的心意來反駁慕容英武,薛崇譽完全不需要多加思慮,慕容英武說得有沒有道理,自己的說法是不是有些牽強,這些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中,能夠在皇帝面前狠狠地壓慕容英武一頭,就足以讓他感覺快意了。
「臨戰之際,自當以萬全為計,豈可……」
慕容英武還待與強行冒出頭來的薛崇譽爭辯,突然發覺劉鋹的臉『色』有點不對,殿內的氣氛更是有些古怪,再看看李托等人的神情,驀然間醒悟了過來,話說到一半就住口不言了。
眼前這人,終究是比李弘冀差得遠了,和那個郭家小兒更是沒得比,就是周圍的這些內官,他們受寵信的程度倒是遠遠超過了韓熙載、林仁肇等唐國的文武大臣,可是見識能力卻差了不止一籌,自己只是因為一點良機出現,就以為可以依靠他們戰勝周軍,真的是一廂情願了……
罷了罷了,一個寵信宮人與內侍的君主,一群以自我閹割求榮的佞臣,本來就不應該對他們寄予太高的期望,還是像當初那樣的想法吧,只要能夠幫助南漢君臣惡心到那個郭家小兒,自己也就知足了。
慕容英武在心中悄悄地嘆了一口氣,其實自己也應該算是「以自我閹割求榮的佞臣」吧……
慕容英武和薛崇譽爭執不下,李托和郭崇岳毫無主張,劉鋹一時也是難以決斷,南漢皇帝和內相們的這一次廷議就此草草結束,眾人各自回府忙著應對北面的突變,而劉鋹則轉入帷幕之後與女相們開起了更高級別的決策會議。
「眾位愛卿,外面的吵嚷你們也都听見了,那些外官們不可信任,這些內官固然可信,但是主張卻難以統一,四五個人就可以爭得勢同水火,朕也莫衷一是……還是眾卿更能處斷國事,不知眾卿怎麼看?」
面對著女國師樊胡子、女太傅盧瓊仙、女侍中黃瓊芝和幾個宮媼,劉鋹明顯放松了許多,這些人才是他最信任的,也是對軍國大事最能拿得定主意的。
「那個慕容內中尉有些地方說得倒是不錯,此次周主只以州郡兵南來,顯然是連番勝利之後過于傲慢,以為我國唾手可得,殊不知我國尚有十萬不弱于其禁軍之兵,更有諸多知兵的內官,還得到了慕容內中尉所制的火器,明顯是我強敵弱。」
盧瓊仙看似援引慕容英武的話,可是說著說著卻完全偏了︰「慕容內中尉肯定是在唐國的時候被周主嚇破了膽子,我國都已經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他卻還以為是唐國孱弱之師對汴梁禁軍虎狼的局面,一心只想著保守求和,竟然打算棄守賀州、韶州,沒得寒了前線忠勇將士的心。」
「大寶九年,常康縣有民妻生子兩手四臂,堪稱近年來少有的祥瑞;今秋以來,雷屢震陛下寢殿,正是陛下受命于天之兆,北軍此時悍然來犯,定然是有來無回。」
樊胡子神神叨叨的幾句話,卻是讓劉鋹想起來一年以前發生的一樁奇事,自己以此祥瑞封博泉神為龍母夫人,尊南海神為昭明帝,只是一直以來都不知道這個祥瑞到底會應在何時何地,這時候听女國師這麼一說,劉鋹倒是有些感覺了。
「嗯,果然是上天早有征兆,北軍此次來犯,朕確實是盡得天時地利人和,豈能畏縮自保!朕自當分兵馳援北境,待擊潰北軍之後就揮師北上,或可就此成就帝業。慕容英武險些誤我!」
有了盧瓊仙的正面肯定和樊胡子的吉兆指引,劉鋹的自信心霎時間就膨脹起來,一時間只覺得南犯的數萬周軍如同螻蟻一般,自己揮揮手就可以掃滅,而順勢北伐也不過就是讓前軍翻越一下五嶺的小事。
「不過……前朝宿將潘崇徹在桂州任西北面招討使,朕再任命伍彥柔為賀州應援使,薛崇譽領兵進駐賀江口為其後援,北面救援韶州卻是無人了。」
劉鋹算來算去,卻發現自己對最終的勝利信心滿滿,然而能夠率軍為自己獲取勝利的大將就不多了,本來慕容英武是可以被委以重任的,可惜他膽子太小,劉鋹也就不方便支使他去救援韶州了。
至于讓劉鋹親征,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陛下,臣子郭崇岳素有將略,可以擔當大任。」
宮媼梁鸞真見劉鋹在那里慢慢清點手下的將領,連忙內舉不避親,把自己的養子郭崇岳推了出來。郭崇岳一直擔任的是純粹的內官,從內侍監到太微宮使,雖然因為梁鸞真的關系和他自己的努力獲得了劉鋹的信任,當到了內侍中,不過可從來沒有領過兵。
然而梁鸞真對自己的養子很有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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