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五代當皇帝 第九卷 金甌已缺總須補 第十九章 書堂問題

作者 ︰ 康保裔

第十九章堂問題

皇帝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王溥愣了愣神,本來江州那邊報來的這件事情,主要就是涉及到了堂學校事宜,和禮部的關系非常大,就連一向發言不算很積極的王溥都為了這事想好了一肚子的話,結果被皇帝這麼一說,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接嘴了。非常

「江州陳氏義門十三世同居,長幼七百口,不畜僕妾,下姻睦,人無間言,鄉里率化,爭訟稀少,確有淳風俗之功。而且七百口共產,確實與尋常民家的小戶不同,全族共有良田萬畝,若是以常見的民家小戶計,一戶佔田並不過分,陳氏義門這樣全族不分家而合計一戶,確實比尋常民戶吃虧了……況且其家族產不盡供人吃穿享受,尚有大興文教之舉,宅中、族、堂,誠如陛下所以,乃文教播化聖人之道,若是純然以一戶佔田太廣而收重稅,未免有苛責之嫌。」

就在王溥一愣神的工夫,首相王著已經接了話,一開頭就順著郭煒的意思把江州的陳家夸到了天去,話里話外似乎都是打算給陳家網開一面。

不過郭煒並沒有急躁著打斷王著的話。

從王著的出身、經歷來看,這人就不是什麼大地主或者大商人的代言人,而是一個比較純粹的中央政府官僚,並且是一個比較傾向于銳意改革進取的官僚,所以他很自然地就靠攏了郭榮和郭煒——不是因為趨炎附勢貪圖倖進,而是理念相合,綜合史的記載和自己的觀察判斷,郭煒相信自己這一點識人能力還是有的。

尤其是在這一次關于土地累進稅制改革試點的爭論當中,王著從一開始就是堅決地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所以沒道理踫到陳氏義門這個特殊情況就第一個跑出來主張破例,所以他現在這麼說話,多半只是一種論述技巧。

現在的郭煒,皇帝都已經做了十年多了,盡管他是靠著正統繼承人的身份繼位的,在位時又主要是依靠武功來增強自身的權威,似乎在駕馭朝臣的帝王術方面並沒有多麼深厚的造詣,然而幾年皇子皇孫生涯的教育觀摩和十多年皇帝生涯的實踐,融合前一世的資本家生涯,粗淺的帝王術還是有的。

所以他盡管的確是被王著的這段話嚇了一跳,但是外表卻還是始終保持著不動聲色,似乎已經把學來的撲克臉技術徹底融會貫通了。非常此時的郭煒也就是靜靜地看著王著,等著他的下文,順便還有能力用眼角的余光查看其他大臣的表情舉止。

王著果然也不負皇帝的信任,只是客觀地承認了一下陳氏義門的特殊性,他隨後便說道︰「然則國家自有法度,律法自有其尊嚴,斷不能因為一家一戶而破例。若是此地需講人情,彼處又是其情可憫,還要國家法度何用?當然,這一次本來就是新稅制的試點,為的就是在稅制試行過程中發現其中的不足之處,從而最終制定出可以長期行之有效的好稅制來,所以真要有不恰當的地方,有司議定修改肯定是可以的,但是這種修改必須顧及全面,斷不能只為一人一家而變。」

王著心里面很清楚,皇帝這些年在國內的民政治理方面主要還是蕭規曹隨,一直到最近才真正開始著手推進制度建設,這個土地累進稅制算得第一次出重手,以皇帝的威望來說,必須要成功——可以在試行的過程中進行補充修改,試點的目的本就在于此麼,但是絕對不能踫點阻力或者見到個特殊情況就打退堂鼓。

「那麼……應該如何調整新稅制的具體實施辦法,才能既保證土地累進稅制體恤小民、抑制兼並的本質,又能夠不傷及到如同江州義門陳家這樣忠孝持家率化鄉里的聚族而居之家呢?」

李昉一邊思索著一邊問道。從他戶部尚的職責來說,新稅制能夠在當下就給朝廷增加歲入而又不會傷及長遠的稅源,那就是一個好制度,至于具體的戶、丁、口之類的數據,落實到根本還不就是稅賦和徭役麼?江州的陳家是不是分拆、他們的族學未來如何,只要對前面的那些判斷不發生影響,那就當真不重要。不過,這種話是不能大肆宣揚的,完全不顧忠孝教化的理念而去追求純粹的稅賦和役力,那不是以耕戰立國的暴秦麼?

從江南與河東最新反饋過來的秋征數據來看,新稅制至少在今年的歲入方面是成功的,雖然在理論減免了當地小民的許多雜稅,最終收來的錢糧布帛卻都相當可觀。江南諸州府的收入不比歷年少了,河東新取的幾個州府收入雖然比北漢時期還要少一些,但那是以恢復民力為大目標的,相信再過個幾年,那些州府的歲入就會超過北漢時期了。

所以即便要針對和江州陳家類似的民情對新稅制進行一些變動,李昉也希望這種變動不是嚴重增支減收的。

「像陳氏義門這樣的累代同堂忠孝之家,若是因為一種稅制就被迫分家,乃至于殃及其在當地頗具聲望的族學,那就太可惜了……」

太常寺少卿和峴憂心忡忡地接了一句話。

郭煒在心里面默默地笑了笑,他倒是不在乎這個什麼陳氏義門因為新稅制的財務壓力而分家,不過也並不會刻意追求用什麼政策去迫使他們分家。反正自己不會用野蠻生硬的行政手段去拆分他們,他們自己根據新稅制衡量利弊之後選擇分家或者不分家,這不都是偉大的看不見的手在發揮作用麼?他們應該比山呼萬歲還要心悅誠服才是。

陳氏義門這種頗有古風的家族制度,光有什麼忠孝之名恐怕是堅持不下來的,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們這種以宗族為紐帶的強有力的社會基層組織和原始共產經濟在面對自耕農的時候競爭力很強?那麼就繼續由經濟規律作出選擇好了。

在大家族面對土地累進稅制的時候分家不分家,郭煒不打算通過律令、詔旨或者任何明示暗示的手段作出方向引導。盡管郭煒個人很不喜歡宗族社會,但是他自己對當前的社會形態也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知道在工業化發展起來之前,想要打破宗族社會建立起國家對基層組織的控制,至少在他和手下大臣的能力範圍內是做不到的。

那就不如讓宗族社會自生自滅,自己只要使用一些宏觀調控手段,並且努力推進工業化的底層技術進步就可以了,從正面去挑戰宗族社會的事情干不得。

倒是關于江州陳家的那個東佳莊堂何去何從,確實得要費一番斟酌。

「呵呵,晦仁無需憂慮,江州陳氏義門既然是以忠孝持家,那又豈能為了一點小利就分崩離析呢?義門義門麼,義當然是高于利的。」

在心里面已經拿定了主意的郭煒笑吟吟地叫著和峴的表字,這人身份可不一般,他的父親是後晉的宰相、太子太傅、魯國公和凝,七歲就以門蔭為左千牛備身,十六歲登朝為著作郎,丁父憂除服即拜太常丞,雖然沒有進士出身,又不熟悉政務吏事,但是以其門閥和教育的優勢,在禮儀贊相方面卻是嫻熟得很。

將這等大議題一語輕輕帶過,郭煒努力把話題的重點轉向堂︰「倒是陳氏義門的那個東佳莊堂頗費周章,華夏自古以來即重文教,負有播化文明之責,斷不能因為一點草率而令一座頗負盛名的堂被廢棄了。對了,左僕射,江南那些個民間院,比如白鹿洞、白鷺洲什麼的,在稅賦方面都是如何優惠的?」

「這些民間院由民間創辦,其實州縣每年也要撥付一些錢糧的,再加民間日常的捐資,還有一些富戶捐納的田產雇人耕種,每年的收入用于院延請教授、購買籍和貼補窮困生員,只要這些資財不被挪作他用,朝廷是免稅的。」

王溥隨口就答了來,即使他以前對這些具體情況不夠熟悉,今天皇帝召集眾人前來計議所為何事他也是清楚的,只要臨時調閱一下檔案就能夠查到的事情,他肯定是不會疏忽掉的。

「免稅啊……」

郭煒的眉頭蹙了起來,怕就怕有這樣的例外。

以前廟產免稅,于是各類民戶都爭相攜帶田產投到寺廟名下,寧願給單純食利的僧人們刮一層,也不願意給朝廷繳納賦稅——不錯,朝廷收得是比寺廟還要多,但是朝廷除了是階級剝削的工具之外,也是提供公共管理的機構啊,那些個保衛邊疆驅逐胡虜抵抗其打草谷的事情,念經的僧人們會去做麼?維護一方治安,哦,這一點僧人們倒是會組織僧兵做,不過僧兵更大的職能是催繳田租。但是興修水利治理黃河這樣的大工程,哪個寺廟會去做?說到底免稅權之下的寺廟就必然變成只會吸血的社會毒瘤。

後來親王、有功名的讀人免稅,由此導致的災難就更是不必提了,提起來都是辛酸淚啊……當然,最新的發展則是各色各樣的公益基金。

總之,郭煒听到特殊的免稅權就不痛快,這並不是因為減少的是自家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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