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水災的影響
「大雨滂沱,河水漲溢,各州新修的河堤雖然高峻堅固,卻依然不敵洪水,澶州縷堤潰決,衛州、濮州、大名府在河水漫堤之後都不得不主動破堤分洪。幸賴遙堤與格堤修築完善,分洪不曾越過遙堤沖壞民田,沿河百姓以此稍安。」
戶部尚李昉將各地匯總過來的災情向郭煒做著匯報,一邊念著這些資料,李昉就一邊感嘆水旱無常,同時也為皇帝主張的束水攻沙之法與內外兩道堤防的設計而驚嘆不已,至于與遼國議和以後就及時啟動了大規模的治河工程,更是被他看成了武功之後必然的文治成果。
郭煒听著李昉的匯報,強忍著疲憊說道︰「嗯,看來新河堤的效果不錯,既然如此,今冬還要加緊在大河中下游的整段河道都大力修築,力爭數年內徹底固定大河的河道,整固兩岸的堤防,讓河患再不出遙堤,讓大河兩岸的百姓真正安居樂業!」
自從送走了高麗使團和大周自己的兩個使團之後,朝廷這一個多月以來的時間差不多都用在了對付水災方面,郭煒同樣不能幸免。盡管不需要親臨災區慰問,但是每一次災情匯報都必須過問,要為一些特別的物資調撥點頭,要為某些臨時的政策御批,還要出席各種各樣的祈晴儀式做吉祥物,饒是郭煒正當盛年,這麼折騰下來也是滿面的疲憊之色。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特別思念高麗參。不管是真有藥效還是迷信暗示心理,反正他總覺得自己在穿越以前用高麗參解乏提振精神是很有效的,而且應該不是什麼興奮劑咖啡因的作用——他現在喝濃茶的效果就不彰嘛~
不過好像大周現在還沒有流行起這種滋補品來,那麼契丹人、高麗人就更不知道了,所以佔據著長白山脈的生女真人也還不懂得挖掘這種草藥。
一定要想辦法讓什麼本草師發掘出這種東西來,其實說不定以前的本草就有記載的,只是郭煒看不懂那些本草,因而找不到高麗參在當前的本草名罷了。不過這種事情只要投入了一定的人力物力去,應當是不難辦到的,而且說不定現在大周境內還有大量出產呢。
當然,就是不從本地挖,而特意用物質誘惑慫恿生女真人、高麗人去雪山里面挖取這種藥材,那也是很好的,畢竟這些人在和大周的貿易交往當中幾乎毫無優勢,讓他們多一樣特產,也好促進雙方的貿易平衡不是?那樣他們對大周的工業品依賴性就會更強,大周對他們的影響力也就會更大。
不過李昉好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郭煒的疲憊樣子,仍然是不緊不慢地匯報著︰「雖然大河的洪水不曾沖壞沿河州縣民田,但是夏初的雨水卻造成了多個州縣的嚴重內澇,衛州、大名府因為有衛河、永濟渠排澇,情況尚好,澶州與濮州的災情卻相當嚴重。這些州縣今夏減產歉收已成定局,夏稅恐怕必須免除,方能保當地民戶不致流離。」
「不是說濮州知州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嗎?將蕎麥這種早熟作物的種子貸給民戶,讓他們去遙堤內的淤田播種,等到九月收割之後還貸,既可以保民戶的口糧,又可以保秋稅,所以民戶不至于逃亡?」
郭煒當然不會涸澤而漁地去收災區的夏稅了,他還沒有窮到這種地步!不過他當真非常恨這個時代的農業水平,盡管他已經努力作出了力所能及的改進——增強水利設施建設、用軍器生產節余的好鐵生產優質農具,甚至從遼國那里換來大批耕牛租給農戶,但是農業靠天吃飯的本色依然未變,雨水多了不行,少了就更不行,身邊的黃河鬧一鬧脾氣就更是糟糕了。
天氣預報、灌溉排水機械、耕作機械、化肥、良種……這些東西都要爬多高的科技樹啊?!
可惜郭煒現在只能空想著這些好東西,水力的灌溉和排水機械倒是有,不過因為先天性的限制而不可能鋪開,效率也很低,僅僅是聊勝于無,比單純的人力畜力強幾倍,機動性靈活性卻差了很遠。
耕作機械?牛拉的馬拉的郭煒也組織人手設計研制出一些東西了,效率當然比舊式農具有大幅度的提高,不過價錢同樣是大幅度提高了——都用了火銃槍頭所用的精鐵呢。
至于化肥和良種,根本就建立不起來重化工產業的郭煒是完全不敢去想的,眼下能夠做的只有幾件事情——燒出石灰來,環境殺菌可以用它,改良南方的酸性土壤更可以用它;在北平府和將來的浿水流域慢慢培育出耐寒水稻來,為最終進軍東北奠基;將佔城稻本地化,讓這個早熟品種促進南方雙季稻模式的形成。
說起來也算是幸運,皇帝向佔城的使者尋求佔城稻種,這個消息在大周的官場中默默地擴散著,卻不想幾個月不到就在泉州地區出現了反響——泉州當地竟然早就有定居的南洋商人種植佔城稻,都已經種了十多二十年,種子那是足夠的多啊!
泉州知州喬惟岳報來的這個喜訊,除了讓喬惟岳這個名字進入了郭煒的腦海之外,就是讓郭煒對著這個消息啼笑皆非了。
自己還真是被思維慣性給迷惑住了,總以為佔城稻就是從佔城引進的,而中國則是從北宋中後期才大規模推廣種植佔城稻,那麼顯然在這個永樂四年的時候中華大沒有佔城稻的,需要問佔城人進貢稻種的。誰曾想泉州這個當代東方最大商港定居了那麼多的南洋商人,而且他們還把家鄉的佔城稻也移植過來了?
對自己的知識過于自信未必是什麼好事啊……如果不是皇帝向外藩使者主動索取某種作物種子這樣的稀罕事成為了官場逸聞,並且恰好引起了泉州知州的注意,而這個知州又恰好知道這種水稻,佔城稻種的事情哪里有這麼快得到解決啊?其實要是郭煒對自己的後世歷史知識不是那麼傲然自信的話,只要在南方進行一次普查,都不用等佔城使者來就可以用佔城稻了。
不過直到目前郭煒給這個時代的農業也僅僅帶來了這麼一點點促進,所以他很注意趙曼卿提出的那種辦法,期待著這些一點一滴的小進步能夠逐步改善農民的生活和農業生產力水平。
「不光是需要給這些州縣的民戶免除夏稅,也不光是需要官府向他們貸出糧種,以這些民戶的夏收水平,熬到蕎麥秋熟恐怕還會連續食不果月復,要讓他們安心在家種地而不逃亡,官倉還要額外貸出供他們糊口的糧食。」
李昉面對皇帝的疑問,回答起來依然是不緊不慢的,不過語氣用詞卻非常堅定,他也是有豐富地方理政經驗之後才升入朝堂的,當然知道底下人的匯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唔~」郭煒伸出雙手揉了揉太陽穴和眉心,勉強振奮了一下精神,「那就免除今年的夏稅,秋稅也免一半!糧種、糧食都給他們貸,按人口計貸下去,一年還不清就放寬到兩年……總之,不能是朕的施政迫使他們逃亡,朕立志混一中國致天下太平,可不是讓京畿附近的百姓遭一點災就要被迫逃亡的!」
隨著郭煒能夠轉化到這個世界來的技術越來越少,隨著他統治的地域越來越廣,讓他頭疼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
就像這個用官倉向民戶出貸糧種和糧食的辦法,當然對災民安穩度荒很有幫助,但是官府的風險也是不小的,盡管不會有什麼災民敢于賴賬,但是總有幾家人可能出點三長兩短什麼的,那貸出去的東西就血本無歸了。
當然,從總體來說,官府並不會虧,成為死賬的比例總不會太高,而其他民戶還貸都是要加一定的利息的——比尋常高利貸低很多,但是足夠沖抵死賬還有余了。然而承貸出去的官員多多少少需要為那些死賬擔責任,這也就是李昉一直堅持著要郭煒親口應許的原因了,只有皇帝開口了,那些實際辦事的官吏才能卸去重責。
郭煒知道這個,他心里面也有些惱火官吏不肯擔責任,不過他同樣理解官僚們的習性,所以這樣有可能出現虧損的仁政,就全部由皇帝自己一個人擔了……自己好歹也是現代文明社會穿越來的,總不至于連梁惠王都比不過?再說梁惠王的那點仁政,在孟子眼里才不過是些小恩小惠而已。
難道自己還舍不得這一點小恩小惠?治下的國土都這麼大了,黃河中游州縣是遭了水災,減產歉收直接影響到了夏稅,但是江南、蜀地、幽薊、關中這幾大片地方氣候還算正常,有些地方說不定還是風調雨順的,那里的稅賦應該可以補得這點損失的。國土大總有國土大的好處。
更何況,江南、河東持續推進的新稅制,現在總應該結出些好吃的果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