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翎抓住他的手,盯著他溫柔的眼,顫聲道︰「若我不信你,還有誰可信?」
「你還能從長安找到第二個,既熟知一切情形,又被你信任的人嗎?」乙僧輕輕撫弄她鬢角的碎發,淺淺笑道。
盈翎頓時無言,緊緊抓著他的那雙手沁出了冷汗,半晌,咬牙道︰「我寧願困守在這里一輩子,也不要你去冒險。」
乙僧的眼仍是那樣溫潤,聲音卻是異常堅定︰「翎兒,若要你困守一輩子,我寧願拼死一搏。」
盈翎瞪大眼,緊緊抓住他,急得淌下淚來,狠聲道︰「你怎麼不明白!我已與那些人說定,不日你就可以回于闐的。你回于闐平安度日,我才好安心。突厥人是在利用你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乙僧仍是雲淡風輕,捋著她的鬢發,柔聲道︰「翎兒,若你是我……可會抽身回去?」
盈翎頓時怔住。
乙僧輕輕啜吻她的面頰,在她耳邊低語呢喃︰「我知道他們在利用我。可他們的利用,卻是此刻,我們唯一的機會……我自十三歲入長安起,便日日被人利用,事事都身不由己。唯有這一次,這一次卻是我自己選擇的。」他深深望著她的淚眼,「我這一生,唯一自己選擇去做的一件事,翎兒……竟不讓嗎?」
「哥哥……」盈翎淚光閃閃,卻不知說什麼去回絕。
他又緊緊摟住她︰「你若還想讓我堂堂正正活在世上,就莫要再為我去低聲下氣向那些人乞求了,我已經受夠這種滋味,若我只能是你的負累,為何還要……」
「哥哥……」她慌得趕忙捂住他的嘴,「你錯了……若這世上連你都沒有了,才真是一切皆可厭,我是不會獨存的。」
「正是這話。現在,你能明白我為何要去沙洲了吧?」乙僧仍是溫柔地望著她。
她終于明白了,他雖溫潤柔和,卻也有自己的固執,讓他獨存于闐,就猶如讓她獨活世間,也是不能夠的。
「可沙洲形式詭譎莫測。哥哥你一介文人……」
「你以為我在長安的這七年,就真的只是一介文人嗎?」乙僧捂著她冰冷的手,柔聲笑道,「若真的只是一介文人,小樂為何要那麼恨我呢?」
盈翎這才意識到,乙僧其實是個最有經驗的內應,他在長安埋藏了這麼多年,看來抄經作畫與世無爭,卻先後侍奉了尉遲屈密與伏信兩代國君,並且都將玉面天王的大秘密守得密不透風,還能利用鴻臚寺的各種關系,配合著把多聞教的聲勢壯大到如今這般。
若不是唐國人棋高一著,早已黃雀在後,她這個天王還是可以在毗沙府的掩護下繼續風生水起的。于闐的事敗,早在當初就已注定,細論起來,真沒有乙僧的半點差錯。
這麼一想,盈翎不由愣住了。
「我這文弱不堪的樣子,確是沒人會來提防的。」乙僧笑笑道,「這怕也是他們當初挑我來長安的原因之一吧。什麼丹青甚妙,我若能簡簡單單,與你一輩子在那賦彩閣里做個丹青聖手,才真是求之不得的……」
「可那邊畢竟凶險,萬一……」盈翎簡直不敢再說下去。
「翎兒你想……突厥人為何要挑我去給你接應?」他問得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