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羿風完全愣住了,頓時明白,「他」在她心中意味著什麼。
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要讓他遇上一個這樣執拗的女人?
文婉睜大眼,任由她抱著,終于靜靜流下淚來,半晌,輕輕撫模起盈翎的背︰「翎姐姐,謝謝你,你真好,你總是對我那麼好……想著成全我……」
盈翎抬起頭,怔怔望著她。
文婉雖眼中仍是含淚,卻甜甜地笑了起來︰「你說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更喜歡你……」她緊緊攥著盈翎的手。
「姐姐放心吧。我會一路平安,萬事順意的。這是他的心願,我會做到。我會過得很好,會和吐蕃的贊普過得很好。」她淚水迷蒙,眼中的光芒卻堅定而慈悲,讓盈翎和侯七都看得難過不已,「無論那里是怎樣的,我都不能再害怕了。我會守住我的位置,將來他們一定會在書上寫,文成公主在吐蕃平安順遂地度過了一生。」
她帶淚的臉,竟然笑得那樣美。
盈翎驚訝地發現,梅朵說的很對,文婉就是雪域高原的白度母,是觀音的眼淚所化,注定要吃盡辛苦,度化唐蕃眾生。
文婉,讓她羞愧。
公主沒有再停留,她生怕才鼓起的勇氣又消失不見了,終于一抹眼淚,扭頭向外走去。祿東贊帶著吐蕃侍從,正在焦急地等候著,見她出來了甚是欣喜,忙迎上去行禮。
她柔柔笑著,攙他起來︰「大相,文婉年輕,不懂事。這一番,勞你擔心了。今後定然不會了。吐蕃……一定是個很美的地方吧,我會……愛上那里的。」
祿東贊看著眼前二八年華的少女,她堅毅明亮的眼楮叫人心頭溫暖,那麼柔和,那麼嬌美,卻似乎又孕育著無盡的力量。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這個唐國公主將給高原王朝帶去的,也許遠遠不只是和平。
「公主出逃」的戲碼終于演完了。
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多奇跡。江湖攜手,浪跡天涯,不過是胡編亂造的故事。
盈翎這一回徹底清醒了。
想是因為許久沒有踫上了,回城的路上,她的胭脂竟然都沒有再去欺負那呆頭呆腦的波斯紅。
他與她一路無語,回了永嘉坊,他卻仍是要走。
盈翎不安地望著他,抑不住隱隱辛酸。
「今夜實在有事,我仍要回府里,你要早些休息。」侯七仍是勉力笑著,扭身去帶馬。
他已經折騰了整整一天,神思到底有些昏沉,不由低頭閉目,抬手揉揉緊蹙的眉心,深深吸著氣。
盈翎終于忍不住扶住他的臂膀︰「你……要保重,我……」
侯七扭頭望向她,他那雙永遠神采飛揚,咄咄逼人的眼,此刻竟然暗淡蒼涼,寫滿了疲憊。
她咬咬牙,怯生生道︰「你家大人他……可還好?」
侯羿風略略一愣,忽然摟過她,聞著她發間的桂香,半晌無言。
她僵在他懷里,良久,終于抬起手輕輕撫模起他寬闊的背脊,眼中溢滿哀傷與溫柔,耳邊傳來他低聲的呢喃︰
「小石,莫鬧了……我很累……」
不知為何,一瞬間,盈翎的心竟然揪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