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粥店是老字號了,听說是傳了好幾代人了的。」她也重新低頭喝粥,忽然想起來什麼,惆悵,「不過這里馬上就要拆了。」
「為什麼?」
「喏,你看那邊。」手指一指一處,視線穿過幾個客滿的桌子,隱約可以看見粥店門匾旁邊貼了一張紙類的東西,在黑夜里並不顯得清楚,似乎是一個政府文件。
陸非看了一眼回過來問,「那是什麼?」
「關于拆遷的,听說政府用地,不知道又要改造成什麼樣子,以前來吃東西的時候就听人聊天說這里要拆掉重建,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她低聲說,聲音听起來淺淺淡淡的,卻不知怎地,讓他听著竟有一點兒難過,「拆遷,其實就跟強盜搶劫一樣的,住了一輩子的地方,讓你走你就得走,還由不得你說什麼。」半響她又笑,趕緊把自己從怨婦那條不歸路上拖回來,「哈哈,不說這些了,你吃吧,得記住這個美味,以後可都吃不到了!」
「呵呵,好。」她笑,他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她說讓他記住這個美味,他想,他大概是真的不會忘記的了。
雖然他並不大習慣這種地方,狹小的空間甚至不能讓他隨意的伸展開四肢,身側是服務生似游魚般的穿梭,鼻息間充斥著各種飯菜味,酒肉的味道,周邊的客人大口吃肉大聲聊天,映得滿臉通紅,他卻是滿口的糯香和甜軟,似乎和這周圍的一切有些莫名的格格不入,但他肯定是不會忘記了的,這個時候低著頭在他面前的她,滿臉的笑意,他卻知道,她明明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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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晨是臨近下班的時候接到的沈堯的電話,電話里她的聲音嘶啞到難听,像是剛剛大病了一場,只讓她去接她,沒說原因,但她們倆什麼關系,除了男人以外任何東西都可以分享的革命戰友情誼,她從她的第一句話就听出來了不對勁。更何況,前兩天兩人見面的時候,她還是生龍活虎的沈堯。
這個革命戰友情誼,說起來還是有一段不長不短的往事的。
剛上大一那會兒,她帶著對大學可以自由戀愛,再也不用擔心父母阻攔,老師跑出來告狀的無限憧憬和渴望,答應了高年級一位對她窮追不舍的學長的交往。
剛開始兩個人的相處很正常,中午一起吃個飯,下午一起去圖書館看會兒書,再討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真正的不對勁,是在和那位學長一起出校外看電影之後。
那學長長得倒也不賴,可是和她看電影吧看電影吧,一只手就開始不安分的往她身上招呼,眾目睽睽之下,她躲了兩下也就忍過去了,出來他送她回家,她就跟他仔細說了一下兩人約法三章。
她不算是保守的人,不是未成年懵懂無知的少女,那種事水到渠成她自然沒有任何意見,但他們那個時候甚至還交往不到一個月,眾目睽睽之下,他未免有點做得過分了。
沒想到那學長卻突然變了臉,本來尚算清秀的臉色頓時猙獰不已,彼時他們已經走到了一個狹小的巷弄里,路人都很少,他一把就狠狠抓住她抵到牆上,吻就粗暴的落了下來。
「裝什麼清純?白晨,你跟著我出來,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那時她才知道害怕,她一直算是在父母很好的保護下長大,自以為大學那個象牙塔里個個都是好人,並不知道這世上只有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有陰影,她拼命掙扎,但哪里爭得過男人,還是不可避免的讓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頸間、臉上,無法抵御的恥辱感壓頂而來,她大聲呼救,但,沒有人來救她。
她一輩子只喜歡過一個男子,曾經偷偷趁著酒勁吻過的那個俊逸男子,舉手投足都是迷人的風華,可那男子看穿了她的心,卻毅然選擇了逃離。
那學長的吻幾乎要落在她的胸口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慟哭出聲,一邊哭一邊 國罵,或許是這幾聲終于引來了剛好路過的某人的注意,趴在自己身上動手動腳的男子忽然間就軟軟的癱倒下去,她抬起眼,就看見面前站著的一個手里舉著磚塊的女生。
真真是個女生,比她矮一些,很瘦弱的樣子,像是一陣風就會被吹走,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竟然獨自進了這漆黑的巷子里來救她。
「你沒事吧?」見她傻愣著,那人爽快的把磚頭扔掉,問。
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伸手過來幫她理好了胸前散開的衣襟,抿著唇跟她笑︰「別哭了,他還沒來及干什麼,回去洗個澡就好了。」
「……哦。」
「那我們走吧。」她跨開步子往前走,回頭見她還盯著地上的昏倒的某人,忽然又走回來,笑得很狡黠,眼里的光芒像是星星,「我們報仇怎麼樣?」
「什麼?」
「——看著哈!」她一笑,狠狠就往那男子的私.處.踢去。
那男子恐是感覺到了疼,眉目皺著申吟了一聲,兩個人以為他要醒了,嚇得肝膽俱顫,手拉著手就埋頭往外跑,跑到很遠了,兩個人停下來喘氣,最後相視一笑,她笑得眼淚都掉出來。
很難想象,那個時候,心里的陰霾就此消散,她想,若是那個時候,她真的被怎麼樣了,她喜歡的那個男子,她
後來是不可能再接受了的。
接下來的就很自然了,兩個人的友誼一直保持到現在。沈堯家出事的那段日子,她看著干著急,什麼忙也幫不上,心里就暗暗發誓,要是有一天她能幫上忙,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