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二十二章 靖雲觀Ⅱ

作者 ︰ 孰不依

李盛元一臉愧色,不敢吱聲。蕭敬初迎上來打圓場,道︰「師伯,您老也教教射箭吧!光教李師兄練槍,太偏心了!」

滄海君「呵呵」兩聲,笑道︰「你這小子,還有點貪心不足,是吧?師伯傳給你的‘火神弓’練得如何了?」

滄海君當年使用的常用兵器是「追魂奪命錐」,能以一百二十斤的鐵錐在數十丈外取人性命,射箭的本領當然也就不可小覷了!

前些年,滄海君在江湖上行走,機緣巧合,得了一張銅胎鐵臂寶雕弓,就是傳聞中「火神弓」,十分珍愛。後來,蕭敬初討好滄海君,滄海君一時投緣,就將「火神弓」送給了蕭敬初。故而今日滄海君笑言蕭敬初貪心不足。

傳說「火神弓」乃宋景公時所造,工匠歷九年乃成,弓人歸家,三日而卒。蓋匠者心力盡于此弓!後宋景公登獸圈之台,用此弓射之,只見一道火影越西霸之山,彭城之東,余勁中石飲羽焉!故江湖中畏稱其為「火神弓」!

滄海君見蕭敬初提起箭術,便道︰「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那這樣吧,你把師伯教你的那些本事都演練一遍吧!」

蕭敬初最怵滄海君讓他練基本功,以為今天能趁滄海君在興頭上套些新招法,沒想到又要讓他重復那些煩瑣的練習。雖然有些不樂意,不過師伯的話卻不敢不遵!

滄海君教蕭敬初的基本功有好幾招,蕭敬初只好苦著臉一一練來。

首先,百步穿楊。蕭敬初把一碗水放在肘彎上,身體筆直,端正得像個木偶人,牢牢地盯著一個目標,眼楮一眨不眨,而後引弓而發。一支箭剛射出,另一支箭又搭在了弓弦上,一連三箭,箭頭都射中靶心重疊起來,水碗則波紋不起。滄海君一邊點頭一邊道︰「還行,下一關!」

第二關是考察快速反應能力。就是弓上擺好三支箭,要連續擊發,射中三個不同方位的目標。滄海君從地上撿了三顆石子,高聲道︰「注意了!」隨即將三顆石子迅疾朝不同方向彈出!

蕭敬初早已凝神以待,石子剛剛月兌手飛出,蕭敬初就算好了石子的飛行軌跡。只听弓弦連響,三枝箭像長了眼楮一般,緊跟空中石子的方向射出!「啪,啪,啪」幾聲響,幾顆石子與飛箭迎頭相撞,在空中被飛矢擊得粉碎,激起一片煙塵,慢慢飄散下來!

滄海君站起身,大喝一聲︰「再來,第三關!」滄海君運功,衣袍飄飄,而後猛地揮掌擊出,周圍數丈頓時飛沙走石,煙塵彌漫。蕭敬初被滄海君的巨大力道一推,向後「蹭蹭」連退幾步,尚未站穩,便听滄海君道︰「來了,快射!」

滄海君又拋出了三顆石子!原來,第三關是要在惡劣環境下練習射箭,考察蕭敬初臨機決斷的能力,特別是在立足未穩的情況下攻擊運動目標的能力!蕭敬初毫不遲疑,未及站穩便轉身搭箭,轉瞬之間弓弦驟響。三箭連出之後,才在崖邊站定!這三箭,可惜只有兩箭中的,還有一支箭直飛天上去了,呼嘯之聲經久不絕!

滄海君仰望那支凌空而去的羽箭,嘆口氣,道︰「你這小子,大概只到這第三層境界了!箭術之中,最高境界乃不射之射,看來你還得再下苦功啊!來,把火神弓給我!」

滄海君抬頭看了看,天上正有雁陣經過,便把李盛元帶上高坡,踩上懸崖,臨近千仞深淵。腳有二分懸空在外,山石微微晃動。向天上雁陣虛引火神弓,卻不搭箭。火神弓開如滿月,只听一聲厲嘯,一道氣勁如火箭破空之聲,在天穹中回響不絕。天上雁陣哀鳴,兩只大雁應聲而落!

滄海君將火神弓拋給呆望的蕭敬初,道︰「這就叫不射之射。功力渾厚的箭手,上可以窺見青天,下可以潛入黃泉,意氣奔放到八方極遠的地方。在任何困難的情況下,神色一點也不會改變。到了那種程度,手中有箭無箭無關緊要,僅憑膽氣就足以傷敵于無形。達到這個境界才算得上真正領悟了火神弓的秘訣。」

蕭敬初有自知之明,明白與箭術的最高境界相比,自己尚有不小差距,額頭出汗,道︰「師伯,弟子一定謹記教導,用心練箭!」

蕭敬初將話音落在一個「箭」字上,突然引起了滄海君的不滿。滄海君遞回「火神弓」,嘟噥了一句︰「小子,這‘火神弓’不僅能射箭,還能夠射‘曳光彈’,有很多妙用呢!」

蕭敬初一听,大感興趣︰「火神弓還有什麼妙用?」「咳,老夫也只是听別人說說罷了。比如,火箭彈、曳光彈都可以用火神弓發射,火神弓並不只是射箭嘛!」

「曳光彈?什麼曳光彈?」滄海君又「嘿」了一聲,道︰「怪我多嘴!還得多說幾句。曳光彈就是用洞庭湖沙岸下的土三斤,炭末三兩,資末一兩,榆樹皮半兩,淘米泔水沉澱物二勺,紫礦樹脂二兩,細沙三分,藤紙五張,渴毾汁半盒,搗三千杵,然後都作成彈丸,風干後使用。這種曳光彈能夠讓暗夜亮如白晝,妖魔鬼怪不能遁形!」

蕭敬初听說「火神弓」還有許多妙用,興致大增,自然死磨硬纏,跟著滄海君問個不停,煩得滄海君直瞪眼,後悔自己多嘴,費了這許多口舌。

就在滄海君、李盛元、蕭敬初切磋槍術、箭法之時,那王子喬看了半天,索然無味,便無聲無息地疾飛而起,鑽入飛瀑涌起的水霧中,獨自練起鞭法來。

王子喬的鞭術與兩位師兄弟的槍法、箭法相比,更顯輕靈曼妙。尤其是在那一片片水霧的映襯下,長鞭勁舞飛揚,簡直如夢如幻,令觀者神不守舍。

滄海君當年慣使「追魂奪命錐」,要使好這種兵器,必須兼有箭法和鞭術二者之長,所以滄海君對鞭法也極精通。此刻見王子喬練的是輕功和鞭術,也不免要從旁指點幾句。

王子喬的長鞭舞動,如靈蛇飛竄,指東打西,神出鬼沒,讓人防不勝防。長鞭抽動水霧,引導水花四濺。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幻出七色光芒,時隱時沒。王子喬一邊舞鞭,一邊還夾雜腿法、指法,總在出人意料之處閃電般攻擊,三種招法相得益彰,互為補充,形成攻防兼備的態勢。

王子喬一條長鞭舞到急處,恍若被水霧泛起的虹光所包裹,修長的身材如玉樹臨風,矯健的身姿美輪美奐。唯獨長鞭舞動的數丈方圓之內,似乎不沾水霧,一身衣袂仍在隨風飄揚。透過薄薄的霧氣遠遠望去,王子喬就像廣寒宮一位孤獨的舞者,手握一根長鞭,以清冷的圓月為背景,恣意揮灑、張揚狂放的個性。

滄海君看得入神,拍手道︰「不錯,來,試試你的準頭!」說完拾了枚石子疾射而出。

突然間,王子喬長嘯一聲,身子飛躍而起,長鞭看似要揮灑而出。哪知王子喬空中陡然折身,長鞭卻倏的一下反向揮出,長鞭之梢打了個卷,發出「啪」的一聲清響。接著長鞭一抖,劃了一道極長的弧線,好象長了眼楮一便,居然將那枚石子纏住,並在間不容發之際重新拋出。「呼」的一聲,石子逆向飛回,力道之重,竟然打折了演武場那棵大樹的樹枝。

眾人叫了一陣好,王子喬才收了身勢,縱身落入崖頂。蕭敬初擰干一塊毛巾,遞到王子喬面前,請師兄擦臉。王子喬微笑接過,放好長鞭擦了擦額頭。王子喬臉上一層微汗,身上卻沒有一縷被水霧打濕的地方,顯然尚有余力。

滄海君拍拍王子喬的肩頭,夸獎了幾句,然後發話鳴鑼收兵,不等弟子們收拾好兵械,就大步返回觀中,李盛元、蕭敬初隨同而去。王子喬心細,獨自留在演武場,指揮著一些新入門的弟子打掃場地。末了,又在演武場周圍看看,不漏過一處死角,最後才揮手讓小師弟離開。

王子喬回到觀中想見見師父,卻沒有發現師父的身影。記得葉高還在山上,怕師兄思慮傷神,過度憔悴,便輕輕掩門出來,繞過山徑找葉師兄去了。

靖雲觀前面是萬丈懸崖,後面卻是千仞絕壁,要登上山頂,必須沿著一條棧道攀援而上。這些棧道都是用木樁、石板搭建,從下面向上看,一圈圈棧道螺旋形環繞險壁危崖直入雲霄,神龍見尾不見首,令人嘆為觀止。

孰料在王子喬之前,師父張良便已上了後山。張良來到後山之巔,見葉高在擺弄一只漆黑而且發亮的極其古怪的東西,便想輕輕靠到身後細看。

葉高陷入沉思,沒有察覺身後的輕微響動。直到張良輕輕咳嗽一聲,才機警地站起身來,見是師父,忙拱手行禮。

張良指著葉高手中那奇怪的東西,沉著臉道︰「那是何物,從何而來?」

葉高以為師父責怪,忙解釋道︰「這是弟子到西華山時收的一只墨猴。這種墨猴雖然只有拇指一般大,卻極為可愛。它睡在筆筒里,一听到磨墨,便會跳出來等著,等到人寫完字,套上筆,就舌忝盡硯上的余墨,仍舊跳進筆筒里去。弟子想自己得師父傳授符篆之學,常常舞文弄墨,有這麼一只墨猴,豈不是美事一樁?」

張良「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從西華山得來的墨猴,怪不得不曾見過。西華山雖然珍禽異獸極多,卻不可擅自求取。你帶走這只墨猴,可曾知會彌陀寺住持?」

葉高趕緊點頭,「哪是當然,不經彌陀寺住持許可,弟子怎敢妄取靈山寶物?」

張良的臉色這才稍微和緩些,道︰「這次你們到西華山去算是客人,所以菩提老祖礙于情面不便攔阻,切記今後不可隨意伸手。要知道妄取于人者必不能自儉,所以你還得好好約束自己。」

末了,張良又道︰「為師看你這些日子總是心神不寧,到底遇到了什麼煩心事?你是靖雲觀大弟子,應當給師弟們樹一個榜樣,不要被塵緣所困,廢了百年修為,你懂嗎?」

其實,張良善于察言觀色,也多少明白葉高的心思,只是不想點破,故而旁敲側擊罷了!

葉高乃道家修真弟子,對凡俗塵緣本來不甚牽掛,奈何佛桑香界女弟子陰麗華卻不是凡俗之輩。葉高雖然入靖雲觀多年,但靈虛峰與陰麗華那一面之緣,卻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葉高心中苦惱,常獨自悶坐,被眾師弟心頭暗笑,心情本已不佳。今日師父又親自上山提醒自己,葉高更加郁悶。不過,對師父的提醒,葉高卻不敢不認真對待。

葉高有些不安,對師父道︰「弟子承蒙師父多年教誨,多少也知道世間之事不可強求,凡事隨遇而安、隨緣而化罷了。弟子這些日子心魔難了,是弟子道行淺薄之故。弟子一定盡心悟道,及早斬斷塵緣!」

葉高此言,亦真亦假。張良也並不期望葉高真的能夠放下心結,不過只要能夠暫且放下,不耽擱靖雲觀眾弟子修行就行了。所以,葉高這個表態

張良還是基本滿意的。

此時,王子喬也已經到了後山,听到了師父和師兄的對話。師父說西華山珍禽異獸眾多,讓王子喬忽然想起「龍池」來。便湊上前道︰「師父,弟子們在彌陀寺見到一處叫‘龍池’的地方,听說囚禁著五百孽龍!說來也是不巧,在靈虛法會最後一天,居然有一條孽龍掙月兌束縛,不知逃到何處去了!」

張良听王子喬說完,吃了一驚,道︰「前些時候,你們為何不提此事?」

王子喬無意間提起此事,沒想到師父的反應如此敏感,有些惶恐,道︰「听說此事源自佛桑香界女弟子。她們擅自翻越後山,接近龍池。結果龍池揚波、孽龍四逸。幸得各大門派高手趕到,將孽龍又逼回了龍池。」

王子喬指了指葉高,「弟子跟師兄弟商議,佛桑香界在江湖中名聲極佳,雖然不慎導致一條孽龍逃逸,但不應讓這種事在江湖上傳出流言蜚語,壞了她們的清名。所以大家心下默契,皆隱而不言,並無他意。」

張良默然站立,良久,道︰「其實,這與佛桑香界弟子無關,全是天意使然。你等大概不知,這種異數曾在呂後時就出現過,所以後來才有呂後臨朝稱制。為師擔心龍池揚波是皇宮中陰柔之氣太盛的征兆!……莫非大漢天下又會後宮亂政?」

葉高一听,連連搖頭,對張良道︰「師父,弟子們曾經路過長安,听到很多坊間傳聞,說平帝年幼,大司馬王莽輔政。這個王莽品行端正高尚,又勤于政事,口碑極佳,被封為安漢公。有王莽在朝上,內朝外朝、宮內宮外都循規蹈矩,從未听到有什麼後宮亂政之說。師父多慮了!」

張良沒有答話,也是大惑不解。因為屈指算來,漢室內宮還算安穩,無論是皇後還是皇太後,都不像飛揚跋扈的呂後,沒有誰企圖謀權篡位。但是如何真的這樣,那麼孽龍逃逸又預示著什麼呢?

張良此時尚不知白帝宮的鬼母已經通過王莽染指朝政,所以琢磨不出皇宮陰柔氣盛的原因。

張良朝東北方向久久眺望。那里是張良曾經呆過的地方——大漢王朝的都城長安。張良心里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思緒,當初與漢王劉季一起運籌帷幄的情景又浮現眼前。

數百年都沒有回過長安,也不知那里成了何等模樣?

張良心中一觸,喚葉高、王子喬過來,道︰「這樣吧!師父在太白山觀望天象,總感關中有些異樣。今天又听說西華山走月兌孽龍,恐怕多少會有些事端。你等做些準備,到長安附近走走吧,或許能夠察覺些什麼蛛絲馬跡。如有災禍苗頭,也好提前做些準備。爭取一旦有變,能夠盡快拿出應對之策。」

葉高、王子喬立即起身行禮,道︰「是,弟子遵命!」末了,王子喬又加了一句︰「那,李師弟、蕭師弟是否也一同前往?」張良揮揮手,道︰「都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張良等葉高、王子喬去後,又極目向山下望去。靖雲觀前方是一道奇異的情景︰那千丈瀑布激起的水霧向上升騰,如同一道厚重的雲霧凝結聚合,在陽光反射下異彩浮動,靖雲觀仿佛置身雲海之濱!

赤松子將道觀稱作靖雲觀,大概就是因為這片奇異雲海的緣故罷!

站在這奇異雲海之旁,張良卻隱隱覺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在心底凝結,不知為什麼總是感覺那巍峨的長安,一片幽靜的天地當中,隱藏著一種深沉的詭異,攪動著自己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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