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三十二章 天蓋寺Ⅲ

作者 ︰ 孰不依

「啪噠!」千年銀杏樹上掉下一顆銀杏子。蕭敬初不經意撿了起來,握在手中捏來捏去,圍著天蓋寺又反復琢磨了許久,仍舊無計可施。

一個多時辰過去,蕭敬初已感到月復中饑餓。四周一看也沒有什麼可供充饑之物,突然想起手中的銀杏子,便隨口剝開吞進了月復中!

蕭敬初剛剛將銀杏子吞進月復中,便听得「轟窿」一聲,天蓋寺的大門居然自動打開了!蕭敬初有些不敢相信,趕緊揉眼再看。

「天蓋寺大門確實開了!」蕭敬初又趕緊撿起一枚銀杏子,仔細觀看,「難道機關就藏在這銀杏子里面?」

蕭敬初不知,天下之人皆以為銀杏子乃劇毒之物,沒有人敢將銀杏子作為果月復之用。天蓋寺住持外出,將銀杏子作為寺院禁制破解之物,正是看到這一點。以為沒人敢吞食銀杏子,也就沒有人能夠進得了天蓋寺。

蕭敬初更不知道的是,天下銀杏之中又偏有異數。天蓋寺十二株千年銀杏樹所結銀杏,號稱「玉帶空心果」,卻並無一絲毒素,只是這個秘密只有天蓋寺的僧眾知曉。

兩種銀杏子,毒與非毒之間,常人難以分辨。這也是住持匠心獨運,選用「玉帶空心果」來破解禁制的原因。蕭敬初今日誤食銀杏子,湊巧破了天蓋寺禁制,或許是機緣所至吧。

蕭敬初見寺門打開,唯恐又會自動關閉,急忙抱起李若水,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山門。一進山門,發現天蓋寺果然破舊。

哼哈二將和四大天王的顏色都已暗淡,寺院的房頂上長了好些枯草和瓦松。大殿里很昏暗,神龕佛案都無光澤,觸鼻是陳年的香灰和塵土的氣息。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整座寺院空蕩蕩的。

大殿西側,是一座羅漢堂。羅漢也多年沒有裝金了。長眉羅漢的眉毛只剩了一只,那一只不知哪一年月兌落了,他就只好捻著一只單獨的眉毛,愁眉苦臉地坐在那里。

羅漢堂外面,也有兩棵很大的白果樹,可能有幾百年了,但遠遠不及門外的那十二株千年銀杏蒼古。羅漢堂東南角有一口鐘,相當高大。鐘用鐵鏈吊在很粗壯的木架上。旁邊是從房梁掛下來的撞鐘的木杵。

蕭敬初剛才見識了天蓋寺禁制的厲害,到了這里,竟然也不敢大聲咳嗽。穿過二畝地大小的天井,沿著蒼松翠柏走過青石路面。路過「大雄寶殿」時,感到一股寒氣襲來,涼嗖嗖的。

釋迦牟尼佛坐在一個蓮花座上,抬起頭來也看不全他的臉,只看到一個微微閉著的嘴唇和胖敦敦的下巴。兩邊的兩根大紅蠟燭,一摟多粗,可惜早已熄滅。大殿掛了好些幡,蕭敬初不知這些幡是什麼做的,只是覺得那麼厚重。

蕭敬初繞過禪房,穿過廊道,從寺院後門上山去。走了許久,前方一道石屏風擋在眼前。蕭敬初定楮一看,原來是一只麒麟浮雕。麒麟頭頂遼闊天空,足踏翻騰海水,遍身鱗甲,巨目大嘴,兩根鋒利獠牙在陽光下閃爍寒光。

蕭敬初右手抱著李若水,急切之間不及細想,便用左手去推石屏風,不想浮雕上的雲霧和海水竟冰涼刺骨。蕭敬初趕緊縮手,心中一怔︰「這石獸有點邪門!」

蕭敬初將李若水小心靠在一旁的石欄上,仔細觀察這石麒麟。發現竟然上半身冒涼冰之氣、下半身卻熱氣灼人。右手邊的山石上模模糊糊有幾個大字︰「陰陽石麒麟」。

蕭敬初突然想起太極玄毅真人提到守護仙靈神茶的兩只靈獸,好象就是「陰陽石麒麟」和「巡山石虎」,不禁心里打起鼓來。但一想到李若水,一股豪氣從又心底升起。蕭敬初壯了壯膽,從背上取下「火神弓」,運足氣力,向石屏風一連發出三箭!

剎那間,石屏風上的陰陽石麒麟竟然睜開了眼楮,惡狠狠地回過頭,閃過三支箭,從石屏風上跳了下來。碩大的雙目透出無盡凶光,背上毛發根根豎起,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根長長鋒利的獠牙,猛然撲將過來!

這「陰陽石麒麟」乃是九天玄女點化的洪荒靈種,上古異獸。這一發威,登時風雲變色,本來蔚藍的天空竟然昏暗下來。原本平靜的山風成了狂風,尖銳呼嘯,沙石橫飛。蕭敬初沒想到「陰陽石麒麟」竟然如此神威無匹,驚駭之下面色蒼白,手中的火神弓不僅微微顫抖。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陰陽石麒麟」怒吼不止,雙目圓瞪,眼中狂怒之色越來越濃,一股強大的力量鋪天蓋地向蕭敬初壓過來。

蕭敬初凝聚全身功力,向著「陰陽石麒麟」挺身便射,只听的一聲,箭頭好似刺在堅硬的鐵板上,一股強勁的沖擊波反彈過來。

蕭敬初心口一甜,一口鮮血噴射,舞成曲線狀。蕭敬初蹬蹬蹬蹬連退幾步,跌倒在地,手中火神弓拿捏不住,月兌手飛去!

「陰陽石麒麟」一擊不中,轉身再次撲來。一陣怒吼,山石震裂,林木顫抖。蕭敬初掙扎不起,自忖無法抵擋,長嘆一聲「李師姐,我救不了你了!」一個側翻滾到李若水面前,用雙手絕望地護著李若水,緊閉雙眼,緊咬牙關,殷紅的鮮血從嘴唇滲出來,等待「陰陽石麒麟」的致命一擊!

「陰陽石麒麟」撲了半截,見蕭敬初躺在地方不動,完全沒有了殺氣,疑惑不解,竟停了下來。從上邊用鼻子嗅蕭敬初的臉,長須伸進他的鼻孔里。蕭敬初奇癢難當,就打了一個噴嚏,一聲大震,「陰陽石麒麟」嚇了一跳,退了兩步,低聲吼叫,作勢欲撲。

過了片刻,見蕭敬初仍然沒有任何動靜,大概是不跟自己玩了,「陰陽石麒麟」漸漸停息了怒火。可能是感覺無甚威脅,甩了甩尾巴,竟自轉頭而去,化作一股青煙,又閃入石屏風。

蕭敬初緊緊抱著李若水,一門心思等死,不想周圍卻安靜下來。睜開眼,「陰陽石麒麟」也沒了蹤影。蕭敬初大感意外,艱難地往前挪了幾步,撿起「火神弓」,支撐著站起來,十分納悶。心想︰「‘陰陽石麒麟’為什麼隱匿起來了?剛才是不是攻擊‘陰陽石麒麟’,才惹得‘陰陽石麒麟’狂怒反擊?」

蕭敬初嘗試著從石屏風側翼繞過去,「陰陽石麒麟」果然沒有反應。蕭敬初這才肯定了「陰陽石麒麟」發怒的原因。不禁心里懊惱︰「傳說麒麟乃仁獸、瑞獸,怎會平白無故傷人?一定是自己莽撞射它三箭,我才自找苦吃!」

蕭敬初回到李若水身邊,歇息片刻。扶起李若水,握住李若水左手並搭在自己左肩,右手扶著李若水縴腰,繞過石屏風一步一步爬向山頂。

上得蒙頂,只見周圍五座山峰,狀若蓮花。五峰之間,有一處小園子,中間有被石欄圍起來的七株茶樹。茶園背後的山脊上蹲著一尊石虎,虎尾高翹,雙目如炬,令人望而生畏。蕭敬初心想,這就是七株仙靈神茶和巡山石虎了!

蕭敬初以為只要不招惹巡山石虎,這鎮山石獸大概象「陰陽石麒麟」一樣,大家相安無事!便放下李若水,一腳跨進茶園,伸手去采茶葉!

不料,這巡山石虎卻與「陰陽石麒麟」不同。一見有人跨進茶園,立即瞪起銅鈴巨眼,四爪按地,發出一聲大吼,和身望上一撲,從半空里攛將下來。

有道是︰「雲從龍,風從虎。」這一吼之間,平地里腥風乍起,向蕭敬初涌來。蕭敬初忽見這百獸之王露出猙獰之相,猛然一驚。瞧著那血盆巨口,森森白牙,只覺汗毛盡豎。見巡山石虎撲來,慌忙側身一閃,到了石虎背後,順勢把「火神弓」抓在手中!

那石虎居然也不轉身,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將過來。蕭敬初不敢怠慢,凌空向後飄移。巡山石虎見掀他不著,吼一聲,卻似半天里起個霹靂,振得那蓮花峰也晃動起來。巡山石虎把那鐵鞭似的虎尾倒豎起來往蕭敬初剪過來,蕭敬初躲閃不及,竟被掃中左肩,頓時感到劇痛難忍。

蕭敬初的「火神弓」只宜遠攻,但巡山石虎速度極快,常常欺近身旁。蕭敬初根本沒有出箭的機會,在巡山石虎的攻擊下,顯得狼狽不堪!

正在這危難之際,李若水悠悠醒來。見蕭敬初被巡山石虎逼得甚急,不顧傷痛,撥劍向巡山石虎攻去。這一招攻出,卻無意識地使出了「龍行十八式」的一招「滄海游龍」!

那巡山石虎見李若水出招,忽然止住了攻擊,前爪按在地下,面向李若水低聲吼叫,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情。蕭敬初見李若水醒來,忙過來扶住李若水,與巡山石虎對峙!

奇怪的是巡山石虎圍著蕭敬初和李若水轉了幾圈後,既不作勢前撲,也不再吼叫,而是一縱身,又蹲回茶園背後的山脊上,重新化成一尊石像!

「這是怎麼回事?」蕭敬初今天是又悚又驚,每次到危難時刻總能化險為夷,到底是何緣故?

蕭敬初扶著李若水到茶園之前,發現石欄上刻有數行字,兩人相互攙扶,看完那些斑駁的字跡,原來是記載九天玄女點化巡山石虎的故事。

蕭敬初按捺住驚恐,斷斷續續地道︰「剛才李師姐無意間施展的龍行十八式乃九天玄女所創。巡山石虎有靈性,或許是看出師姐身懷九天玄女的武功,才沒有吃掉我們吧!」李若水聞言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毫無表情。

蕭敬初又對李若水輕道︰「我們命不該絕,將來必有後福才是。」李若水听了蕭敬初的話,依舊臉色苦楚,別過臉去,兩行清淚滾落,泣道︰「蕭師弟,你為何要救我?」

蕭敬初此時覺得自己是李若水唯一的依靠,便將李若水身子輕輕扳過來,凝視片刻,將李若水緊緊抱在懷中道︰「李師姐,都怪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言畢,淚如雨下!

李若水任憑蕭敬初淚下如雨,眼楮痴呆,神色恍惚。蕭敬初安頓好李若水,從茶園中采得茶葉,又從「蒙泉井」中取得甘露,架起篝火,熬煮許久,才制成一盞仙靈神茶。

蕭敬初將仙靈神茶端給李若水道︰「李師姐,將這盞茶服下吧,身子會感覺好一些。」其實,李若水並不知道這仙靈神茶的功效,蕭敬初也不願告訴李若水。

李若水黯然接過杯盞。盞中茶葉緊結重實,完整飽滿,芽尖細密柔軟,水色清碧,果然是好茶。但李若水此時哪有心情去品鑒異香撲鼻的神茶,只有珠淚不時滴落杯中。蕭敬初無奈,只好自己端著茶盞,吹了吹茶水,就著李若水唇邊,讓李若水慢慢將仙靈神茶服下。

這仙靈神茶並非尋常茗茶,不但有清心還魂之效,而且能夠將痛苦的記憶從往事中抹去,這是蕭敬初不遠千里來到蒙山的最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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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李若水飲下仙靈神茶,不一會就沉沉睡去。蕭敬初知道仙靈神茶的藥效已經開始發作,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李若水能夠忘掉這幾日的悲苦與恥辱。

不過,蕭敬初心中又浮現一個念頭,有些不知所措︰「李師姐忘了那些悲苦恥辱,不會也忘了我對她的一片情誼吧?」

蕭敬初沉思許久,長嘆了一口氣,自責道︰「只要李師姐好就行了,我蕭敬初怎能如此狹隘自私?」蕭敬初滿臉悲戚,慘然笑笑,抱起李若水,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下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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