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五十四 夜深千帳燈Ⅲ

作者 ︰ 孰不依

昆陽城中,「瘦佛」玄空默坐,掐指推算一柱煙功夫,對侍立的悟玄道︰「宗將軍命不該絕,當設法相救!」言畢,念動真言。

宗佻已經斗得一身污血,站立不穩,卻兀自狂舞鳳鳴刀,大罵不止,絕不棄刀。

宗佻此時已存必死之心,反正一族人到眼下只剩自己,生與死已毫無顧忌,此刻把滿腔仇恨全都寄托在一柄鳳鳴刀上。

莊尤與宗佻又大戰了數十回合,見宗佻如瘋魔般有進無退,反倒生了幾分怯意,不敢放手進攻,怕這個拼命三郎來個玉石俱焚。

莊尤扯了虛招退出戰團,一揮長槍,吩咐四面堅起長牌,圍定宗佻。同時令弓箭手在高處侍候,居高臨下放箭。莊尤不信這個宗佻能夠如此這般狂舞下去,宗佻一旦失手,必定成為滿身箭矢的刺蝟。

危急之時,滍水大澤中央的十方大普門禪寺忽然雷電大震,殿脊開裂。一條白龍騰空而起,往火珠山而來,抓住宗佻騰雲駕霧而去,隱沒在天際!

莊尤退坐一旁,等著宗佻被萬箭穿心,沒想到一條白龍橫空出世,居然救走了宗佻!

莊尤看見這一幕,蹦了起來。眼前又馬上浮現出昨夜的情形,莊尤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喃喃道︰「如何連續兩個晚上,劉秀、宗佻俱得上蒼保佑?莫非天意真的站在漢軍一邊?」

莊尤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但想起那個修煉魔功的哀章,心頭又有點惴惴然。莊尤自忖道︰「近年來天災**不斷,到底是什麼原因?是天數使然,還是邪魔橫行傷了天和,上蒼有意懲戒?為什麼哀章這種修習魔功之人竟然聚集到了朝堂之上,成了堂堂的國將?」

「我莊尤一生征戰無數,勝多敗少,還沒有象這幾天一樣,莫明其妙地充滿憂懼!」莊尤滿臉陰鷙,一言不發,心有不甘地示意傳令收兵。

宗佻雖然走月兌,但五百親兵卻無一生還。劉秀得探馬稟報後,心中大慟,站在城牆上,望著那連綿數十里的敵營燈火,痛道︰「敵人尚未攻城,我們就先折了一千人馬。而今城中帶甲兵士不足八千,如何能夠抗得住王莽那數十萬大軍?」

昆陽城外,王莽大營中,有幾處極為神秘的營帳。這些營帳呈北斗七星狀,散布在大營中央。周圍全是從未央宮抽調來的羽林衛把守,這與其他營帳截然不同。

主帥王邑有令,無論是其他各營將官還是兵士,都不許入內,擅入者死!或許除了王邑、王尋,誰也不知道其中的情形。

莊尤率軍而回,與偃旗息鼓悄悄出營不同,回來時卻是一路的火把。遠看如數千螢火,近看則紅球滾滾,映照著一張張黝黑臉龐。

那些火把用百余根蘆葦捆成,外面用布纏繞,中間灌蜜,質堅耐久,一枝火把可燃燒數個時辰。莊尤曾經領軍出征匈奴,設計了這種火把。即便是大漠之中的狂風,也不能吹滅這種火把組成的火龍。這次領軍征討劉伯升兄弟,莊尤自然不忘帶上自己發明的得意之作。

這些火把猶如長龍一般,從昆陽城東北逶迤而來,只听得馬蹄聲聲,喊聲震天。火光之中塵土飛揚,刀槍輝映。數千騎兵得勝歸來,自然是喜形于色,意氣飛揚!

鸞鈴響處,莊尤的嘶風馬已到中軍。莊尤本以為王邑會率領眾將在中軍帳前迎候自己,沒想到竟空無一人!

中軍帳前只有一堆大的篝火,嘩剝爆響,黑煙紅焰,映得殘月曙星都無顏色。

莊尤怔了怔,飛身下馬,將長槍一插,韁繩一纏,問大帳外邊的兵士道︰「司空大人何在?」兵士見是納言將軍莊尤,躬身道︰「屬下只知司空大人去了那七星帳中,不知何事。或許是商議明日戰事吧!」

莊尤「哼」了一聲,怒道︰「商議什麼大事,如此偷偷模模!居然連本將軍也不告知?我莊尤奉皇上聖旨一並前來昆陽剿滅舂陵逆賊,王邑怎能對我隱瞞軍情?他日還朝本將軍必定參奏!」

莊尤忍住怒氣,對身後將士揮揮手,神情蕭索,嗓音低沉道︰「眾軍听令,回營歇息!」

兵士們面面相覷,見沒有任何慶功的跡象,深感失望,人群中噓聲四起。

莊尤上馬,長槍一橫,大喝一聲道︰「你們沒有听清號令嗎?趕緊回轉營寨!」眾兵士無奈,只得撥馬而回。

大司空王邑與司徒王尋此時確在七星帳內。西門君惠高高在上,鬼母、哀章、王邑、謝花六,項王、虞姬、範增、王尋分列兩旁。水精奴站在西門君惠身旁,巨毋霸和辛當則分率羽林衛將領和九重門眾人在下首設座。

西門君惠掃視了一圈,面色一沉,道︰「司空大人,朝廷大軍集結情況如何?」王邑聞言,緩緩道︰「稟西門門主,截止今夜,大軍已集結約十萬人,還有三十萬人尚在途中。要全部抵達昆陽應在十日之後。」

西門君惠「哦」了一聲,又道︰「那眼下能否攻城?」王邑臉色一暗,道︰「目前到達的都是些輕裝騎兵和步卒,還有大量的輜重沒有跟上來。攻城的器械要運至大營,也得十日左右。所以目前尚不宜攻城。當下急務,應當是合圍昆陽,等到大軍齊聚,再全力強攻。截止目前,除昆陽城南面臨水,其他三面都已在我軍監控之下!」

王尋與王邑的穩重不同,自視極高,有些托大,大大咧咧地道︰「本帥以為司空大人過于謹慎。雖然我們已經到達的兵馬還不太多,但足以攻城了!」

王尋對自己的人馬頗具信心,扳著指頭道︰「僅本部帳下就有一萬二千五百人馬,盡皆精銳。本部兵馬共配有弓一萬二千五百張、箭三十七萬五千支,弩二千五百張、箭二十五萬支,長槍一萬二千五百支,佩刀一萬把,陌刀二千五百把,甲七千五百領,戰袍五千領,牛皮牌二千五百面,全部齊裝滿員。僅憑本部兵馬,就足以踏平城中那些烏合之眾了!」

王尋雖然不夠沉穩,但對自己手下的裝備卻如數家珍,倒也讓人刮目相看。其實除了王邑、王尋的本部人馬和莊尤的一萬精銳,其他兵馬的裝備可就遠遠不及了。

鬼母皺皺眉,不理王尋,卻問王邑道︰「大司空的意思,現在暫不攻城,而是團團圍困昆陽,對吧?哦,對了,昆陽城內情況不知如何,朝廷大軍與之相比,糧草供給誰更充裕?」

鬼母雖然不理王尋,王尋卻急不可耐地站起來,道︰「這些問題還是本帥來答吧!」

王尋頓了頓,道︰「據探子來報,昆陽城內兵力不足八千人。劉秀強行征召了不少青壯登城協防,但人心浮動,不可久峙。另外,劉秀雖然籌備了一些糧草補給,但一旦圍城就斷絕了外援,自然趕不上朝廷大軍有後續支援!」

西門君惠陰沉著臉,待王尋說完,惱道︰「你們不要各說各的話。干脆一點,目前到底應當以圍困為主,暫緩攻城?還是即日起大舉進攻?」

王邑略一思索,還是堅定地道︰「本帥還是認為要暫緩攻城。之所以暫緩攻城,除了人馬集結不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集結在城下的朝廷大軍,除了三四萬精銳,能征慣戰的不多,絕大多數是剛剛組建的步卒。要想把這些步卒派上用場,恐怕需要一個訓練和磨合的過程。與其匆忙攻城,不如圍而不攻,時機成熟再行攻城!」

範增跟項王、虞姬輕聲低語後,也贊同王邑的看法。範增道︰「昆陽城易守難攻,暫緩攻城確有道理。暫緩攻城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把昆陽變成一塊磁石,可以設法聚殲漢軍。漢軍如果散布各地,我們還得到處殲剿,不如讓他們都聚到昆陽來,我們也好一戰湊功。為此,我們應當設法留出一條小道,讓他們有機會去城外搬救兵。」

範增這樣說,也是想到當初與西門君惠的約定。項王當初答應只助九重門一場戰役,所以希望不要橫生枝節。不如就在此地履約,決戰決勝,而後海闊天空不再受九重門約束。

項王深思後,大聲補充道︰「依本王看來,朝廷大軍能夠作戰的精兵的確不多。除了莊尤的那一萬騎兵,司空大人率領的萬余羽林軍,王尋大人的萬余步卒和騎兵外,其他人馬都不值一提。所以與其讓地方軍在戰場上攪亂兵陣,不如就讓他們負責圍城就行了。這些地方軍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嚇唬嚇唬昆陽城還可以,千萬不要拉出來丟人現眼!」

听到項羽這番話,作為統領大軍的將領,王邑、王尋自然心中不樂,卻也知道項王所言不差,只得默然不說話。

西門君惠又朝帳中掃了一圈,道︰「各位還有什麼高見?」眾人皆不著聲。西門君惠頓了片刻,道︰「既然這樣,老夫再給諸位提個醒,昆陽城中除了地藏王轉世的劉秀之外,還混雜著佛桑香界、十方大普門禪寺、靖雲觀等所謂名門正派的一幫仙俠之流,不可輕忽!劉秀身邊的將領,多數是靈霄殿下界的二十八宿。劉秀受到二十八宿的拱衛,要想擒殺此人絕非易事,千萬不可大意!」

西門君惠望著王邑、王尋,道︰「劉秀率領的這些凡俗之輩,由司空大人、司徒大人統軍應對。老夫協助項王率八千江東子弟兵,對付城中那些自命不凡的仙俠之流!」

西門君惠停了停,解釋道︰「這樣做,一是不想失了我等身份,憑我們千年道行勝了那些凡夫俗子,也算不得什麼本事;二來嘛,昆陽之戰看似凡間的征戰,實則是三界仙俠的決戰,攪在一起只怕更是血雨腥風。老夫還有些許善念,不想再傷及無辜!」

王邑遲疑了片刻,道︰「西門門主,那,那我們圍城打援的事?」

西門君惠一擺手,道︰「老夫同意司空大人及項王的意見,先等等再攻城。再說,老夫也還要看看到底還有哪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會趕來援手,也好一並聚殲于昆陽,省得多費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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