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五十六章 玄聖Ⅰ

作者 ︰ 孰不依

張良自從听說滍水渡有座玄聖廟,便常常到滍水岸邊,拜尋玄聖墨翟,但數次都無功而返。這日,再次來到玄聖廟,盡管不抱多少希望,還是虔誠地在廟中香案上點燃三柱香,默默祈禱一番。而後才推門出來,在滍水岸邊獨自徘徊、觀望。

一葉扁舟從滍水上游劃過來,順水而下,其速甚急。一位老者似乎剛洗了頭,披著長長的頭發,在船頭抱手而立,微微閉著眼楮,愜意地等候著江風將頭發吹干。樹葉飄過臉龐,不動聲色;頭發掠過面頰,聲色不動,整個就像一株枯樹挺立在那兒。一派仙風道骨,令人望而敬之。

張良正沿滍水北岸勘察,苦苦思索破敵之策,尋找布陣之地。看見老人那奇怪的神情,心中一動,不免多看了兩眼。經過這一打量,猛然間覺得似曾相識。頭腦中迅速翻動記憶之長卷,馬上明白這老人就是當初在滍水北岸助自己過河的那位老漁夫。

張良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不由得下意識地吟了一句︰「孔子生舟末,光舞起漢中」。

張良當年渡滍水,老漁夫提出的擺渡條件,就是對對子。張良念叨的這句對子,就是當時的上下聯。張良覺得自己的下聯對得並不工整,老漁夫當時卻連贊奇妙。到底妙在何處,張良想破了頭也沒搞明白,一直耿耿于懷。所以一看見老漁夫,張良忙伸臂大呼一聲,「老人家,請等一等!」

那一葉扁舟在滍水上猛然打了個旋,將方向調轉正對著張良,靠岸停了下來。老者睜眼,瞧了瞧張良,微微笑道︰「哦,原來是故人!」

張良亦拱手道︰「老人家,在下還不曾謝過當年擺渡之恩,不想今日又在此相會。」老者招呼道︰「來,來,來,上船陪老夫坐坐。」張良遲疑了一下,邁步登上小船。

小船重新起泊。老者從船艙中取出一架琴,盤膝而坐,撫琴高歌,動情之處,雲翻浪涌。船頭迎著風浪,忽而抬至波峰,忽而又顛至波谷,老者卻巍然不動,泰然自若。

張良站在老者身後。起初感覺站在船頭就像一直站在舍身崖上,但用心聆听那極為深遠的琴聲之後,心境便逐漸平和下來。

驀然,猛一睜眼,好似看見了遠處的極光。那極光象動蕩的水井,在雲海邊一圈一圈朝上翻,在兩個光環之間,似乎還有一尊盤膝拈指的道人圖像!

張良大吃一驚,道︰「老伯,在下剛才看見極光了!」

老者只是笑笑,一邊異常靈活地用手指撥動琴弦,一邊引吭長嘯,一股滾燙的氣流從老者丹田之中似乎持續不斷地涌出來。滍水兩岸天高風勁,長嘯之聲與疾風混在一起如風雷激蕩,經久不息。

張良感覺這老漁夫絕非尋常之輩,腦中靈光一閃,此人莫非就是墨翟?

傳說墨翟天資過人,充滿靈性。曾經受空中雄鷹飛翔的啟發,懂得了氣流托升的原理,發明了木鳶;曾經看到野果經雨水浸泡後流出有顏色的液體,發明了坑布之法教授山民染布。

墨翟對世上的事物充滿好奇,凡事都想知道最終的答案,結果總能從具體的事物中抽象出普遍規律。比如根據染布技術,就曾經寫出了一部哲學名篇《所染》。

黑翟後來修行得道,成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

不過,墨翟的學說因為總是站在百姓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被歷代當權者輕視和厭惡,連祭祀他的寺廟也屢遭查封。在數百年歷史長河中,墨家學說日漸衰落,墨翟也只是在民間得了個玄聖的名餃。

如果張良不是親眼所見,絕不相信供奉墨翟的玄聖廟竟然會破敗到那種程度。

張良既然料定這老者大有來頭,便試探著整衣拜道︰「老伯一定是前輩高人,還望前輩賜以名號!」

老者停了嘯聲,雙手一按琴弦,弦音嘎然而止。那一葉扁舟猛然減速,像片落葉般被波浪輕輕一卷,偏離主航道,靠向那暗流奔涌的河岸邊去了。

老者面色一肅,道︰「閣下不就是老酒鬼的弟子,靖雲觀的太極玄毅真人張良嗎?這些日子你一直尋訪墨翟,為何到了面前還不識墨翟真容?」

張良听了大喜,原來玄聖就在眼前!趕緊深深一揖道︰「原來是玄聖墨翟前輩,怪不得琴聲如此高妙,內力如此渾厚。晚輩有眼不識泰山,請前輩海涵!」

玄聖墨翟點點頭,問張良,「張觀主三番五次到此地尋訪老夫,所為何事?」

張良忙答道︰「晚輩求見玄聖前輩,是為了討教一個對付王莽大軍的法子。」

墨翟將頭發挽起,突然反問一聲︰「王莽四十萬大軍撲向昆陽,老朽當然知曉。但是這四十萬大軍都是凡夫俗子,而你張良是得道之人,凡人爭斗用得著你去應對嗎?」

張良忙解釋道︰「逆賊王莽不是什麼凡俗之輩。他勾結邪魔外道,修煉《九軍玄冥陣》,血洗普陀山,導致天庭震動,海內妖邪橫行,天災**不絕,百姓苦不堪言。如今他又仰仗魔道的力量,企圖剿滅南陽漢室後人。我張良雖然出家修行,但也不能容忍魔道如此猖獗。」

「你的意思是說王莽大軍當中隱藏有魔道的力量?」墨翟緩緩問道。

張良點了點頭,答道︰「正是!」清了清喉嚨,又道︰「晚輩乃大漢開國之臣,不忍見大漢江山被王莽篡奪,有心助劉家重掌大位。南陽劉文叔系高祖九世孫,仁厚愛民,是大漢中興的希望。今日他被困昆陽城下,我張良焉能見死不救。」

墨翟眯著眼楮打量了張良一下,突然問道︰「三界之外高人無數,那你為何偏偏向老朽問計呢?」

張良不敢隱瞞,長揖道︰「晚輩是得黃石公指點,才來請教前輩的。黃石公告訴晚輩,地穴連通地底下的神秘力量,要破《九軍玄冥陣》必須得找到地穴。只要找到地穴,昆陽戰局就可以逢凶化吉、轉危為安。玄聖深諳兵陣之法,必定知曉地穴所在。」

墨翟愣了一下,道︰「這個黃石公也這麼好管閑事。罷了,既然張觀主是老酒鬼的弟子,又有黃石公給你引薦,那老夫就給張觀主指點指點吧!」

墨翟說完,又突然略帶嘲諷地道︰「其實,昆陽城就在地穴之上,只是你等不知罷了。一切皆有天意,可笑你們卻整日奔勞始終悟不透天機。」

張良面有愧色,道︰「請前輩指點!」

「那張觀主就跟老夫來吧!」墨翟說完,將船上纜繩朝岸上一拋,緊緊纏住一株碗口粗的柳樹。小船在岸邊晃了晃,穩穩地停在沙渚之旁。

墨翟隨後腳尖在船頭一點,飛身直上雲霄。張良亦騰空而起,緊緊相隨。

墨翟、張良落在一片飄舞游動的雲彩上,對地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不要說那北面綿延數百里、峰巒疊障的火珠山,也不必說水天一色,碧波浩渺,一片汪洋的滍水大澤,就是昆陽城外王邑大營中隨風飄動的青羅傘蓋,也看得一清二楚。

墨翟指著地下那三百里大澤和綿延群山,道︰「老夫久居此地,迄今五百年有余,倒也看出些門道來。張觀主,你看,這北面的火珠山和南面的隱龍潭,地勢穩重雄渾,有氣吞萬象之感。知道為什麼嗎?」

張良愣了一下,搖搖頭,卻指著大澤道︰「這滍水大澤名喚隱龍潭?」

墨翟笑笑,道︰「這大澤本來沒有什麼名字,只不過老夫知道大澤藏有蒼龍,這就是老夫為什麼要管大澤叫隱龍潭的原因。你張觀主不是想破九軍玄冥陣嗎?要破九軍玄冥陣,關鍵就是要設法將大澤中的蒼龍引出來,召集四大神獸前來助陣!」

「四大神獸助陣?」張良一驚,道︰「要想將四大神獸都請到昆陽,只怕不太容易。」

玄聖笑笑,道︰「容不容易,要等老夫把話說完再下結論。」

玄聖又指了指滍水大澤中的湖心島和火珠山的佛桑香界,道︰「這兩個地方,一處讓淨瓶師太佔了,一處建了十方大普門禪寺,都是佔盡風水的寶地。不知張觀主可曾瞧見?再看看那三百里群山三百里碧水構成的圖畫,能不能發現其中的玄機?」

墨翟見張良遲疑不決,點撥道︰「張觀主再想想太極圖中的陰陽魚。陽魚頭抱陰魚尾,陰魚頭抱陽魚尾,互相糾結,渾融婉轉,恰成一圓形,無始無終,無頭無尾,無前無後,無高無下。是不是?」

張良對太極圖當然十分熟悉,道︰「陰魚當中有陽眼,陽魚當中有陰眼,相互包容,相互蘊含,相互激發,相互轉化而又相互促生,蘊含了宇宙的至理。這個道理晚輩自然知曉,但前輩何以言及太極圖?」

玄聖見張良還沒有明白過來,只好進一步點撥,道︰「萬物皆有太極。太極圖存在于宇宙萬物之中,大之而立天地,小之而悉秋毫。張觀主,你看看,這數百里山川當中,難道就沒有太極嗎?」

張良緊緊盯著六百里青山碧水,思索良久,忽然領悟道︰「哦,我知道了。這三百里火珠山、三百里隱龍潭分別象征至陽之火、至陰之水,就是太極圖中的陽魚和陰魚。佛桑香界和十方大普門禪寺,一陰一陽,又分別居于火珠山和隱龍潭邊緣,正好是陰眼和陽眼。如果這樣推算起來,好象真是一張巨大的陰陽太極圖!」

張良指點著數百里江山,興奮了一陣,忙道︰「我明白了。這太極圖下面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地穴,鎮守地穴的正是四大神獸。所以前輩的意思是,在這里就可以打通地穴,請出四大神獸構成四靈陣法,協助破除九軍玄冥陣……」

不過張良很快又落寞下來,皺起眉頭,緩緩道︰「還是不對。這里雖然有天然的龐大陣法,卻只有青龍、朱雀之像,無法將四大神獸都啟動起來,仍然不能揭開地穴的封印。沒有玄武和白虎的支持,四靈陣法恐怕難成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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