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幸存者基地內。
少女身著白色的寬大病號服坐在病床上，盡管幾分鐘前剛剛從深度昏迷中醒來，但是看她的神色哪里有幾分病人的模樣？
病床邊上，架著金絲邊眼鏡的青年人捧著厚厚的筆記本一頁一頁地讀過去。末了，他合上筆記本，微笑道︰「以上就是你昏迷以七十八天以來的實驗報告。」
凰朝寒著臉不說話。
照顧卿彥的說法，她在「地震」後便失去了蹤影，然後相隔十天後又奇跡般的出現在基地外的一處民居內，被一名路過的異能者發現後帶回了基地中。隨後，她又在病房內昏迷了一個多月，直到不久前才恢復意識。
……當然這是公開的版本。
走廊中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幾秒鐘後，病房的門一把推開，一道人影從門外飛撲了進來。凰朝的速度比他更快，在人影出現的一瞬間手里的青色長鞭化形，夾雜著凌厲的寒氣毫不留情地向那人甩去。
某人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的。
「喂喂喂，本少爺好歹也是救了你一命啊，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一秒鐘後，化成人形的銀離再次沖進房間。
——在故事中那個將昏迷少女救回基地的異能者就是他啊
然而凰朝毫不猶豫地又是一鞭子。
如此往返幾次後，銀離呈大字型趴在地上，咬牙切齒一臉不怒不敢言的模樣。他身為龍吻的器靈自然不可能被其所傷，但是混得如此淒慘的器靈他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
凰朝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冷笑︰「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沒有。」
當初在研究所的時候她不惜使出空間撕裂與鳳歌對抗，然而那種等級的亂流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所以身體毫無懸念地被撕成碎片，就連靈魂也再一次受到了創傷。她不怕死，但是銀離的意識卻不可能扛過這次沖擊，所以她在失去意識前順手把這家伙扔進了里世界，然後……
等她醒來以後，姑且不論那些被拔去了大半的靈草靈藥，好好的藥田被挖走了一塊，空出的土地上莫名奇妙多出了一棟現代化的小別墅，里面居然空調沙發電腦書房一應俱全，至于電力的供應……某個混蛋居然在別墅周圍畫了一圈法陣，把四散的靈氣直接轉化成電力。
也難怪凰朝醒來以後臉色會那麼難看了，他丫當她的里世界是度假村嗎？
對于那個世界她的確有絕對的支配權，之前為了方便給了銀離一定自由出入的權限，而這命令在她失去意識後依舊有效。但是，私人空間被搞成這副模樣絕對不是她期望的，而且更重要的是——
「看來，你的空間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啊。」顧卿彥頂了頂鼻梁上的眼楮，微笑著得出結論。
這家伙不知怎麼看出了銀離與她的奇特聯系，居然趁著她昏迷時哄騙銀離在家用電器里混了一堆儀器進去測量了一堆數據，而她睜開眼後听到的正是對方一板一眼的實驗記錄，末了還附上一句「鑒于你先前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在下決定用自己的方式來履行我們約定的一部分。」
的確，凰朝之前為了得到這個男人的幫助許過「我會解決你三個疑問」之類的承諾，而她向來言出必行，對方此刻擺出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也無話可說，所以便把怒氣一股腦地撒在同樣被蒙在鼓里的銀離身上。
遷怒？那又怎麼樣？
更何況她只是有點小小的不爽，還不至于真拿那條小青龍怎麼樣，否則用的就不是鞭子了。
看也不看依舊趴在地上的銀離一眼，凰朝隨手拖著張椅子坐下，望著顧卿彥冷聲說道︰「還有兩個問題，問吧。」
顧卿彥慢條斯理地把筆記本收好，笑著搖搖頭︰「我放棄。」
凰朝挑了挑眉。說實話，即使他此刻問出「你來自哪個時代？」或者「你的力量是什麼？」這麼對世人來說驚世駭俗而她本人其實不怎麼在乎的問題，她大概也會誠實地作出回答。但沒想到的是，這個探究欲極強以學者自居的家伙居然會放棄這個接近真相的機會。
「我知道我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你的反感，為了避免這種負面情緒加深，我決定放棄這個機會。」顧卿彥一臉誠懇地說道。
「所以說，你私自探究我空間的原因有一部分是為了試探我的底線？」
「是的。」顧卿彥點頭承認，「根據你的反應判斷是不是進行下一步行動。」
凰朝微微眯起眼，不怒反笑︰「你很聰明。」
「謝謝夸獎。」顧卿彥頷首，臉不紅心不跳地接受了這份評價，「那麼，作為回報可否讓我深入確認一下關于空間的猜測？」
凰朝玩味地勾起唇角︰「我只會回答‘是’或‘否’。」她倒是要看看，這個男人憑著一堆數據能猜到何種地步。
「第一個問題，我從未見過可以與別人共享的空間異能，從這點上來說，你的空間與他們的有本質性區別吧？」
「是。」如果她願意的話甚至可以把它向普通人開放，只是她可沒興趣讓里世界成為公共倉庫。
「第二個問題，根據測量發現，你空間中的時間與現實等時流動的，而這時間的流速是連你本人也無法控制的對吧？」
「是。」
「第三個問題，你不是異能者吧？——因為超出了約定的範疇，你可以隨意。」
凰朝靠著椅背，饒有興趣地挑眉︰「那要看你對于異能者的定義是什麼了。」
如果從操縱火焰操控空氣之類「能力」的角度定義的話，她的力量來源的確和異能沒有任何關系。但若是從「法則」的角度來說，她與蓋亞直接相連的無窮生命力無疑是BUG級的異能。
「我明白了。」顧卿彥點點頭，「我的結論是︰你的能力根本不是空間，儲物只是附帶的一部分而已。」
凰朝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意味深長地一笑︰「你已經很接近真相了。」
「可惜還不是，對嗎？」。
凰朝卻不回答，轉過身徑自向外走去。盡管仍穿著病號服，但是一路上遇到的大部分人員似乎都認識她，也不加阻攔只是任由她到處亂晃。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所處的根本不是「醫院」，而是某個實驗室一類的地方。
也對，在這末世中還能保持如此窗明幾淨的大概也只有這種科研場所了。
精神力掃過附近的幾間實驗室，里面的研究員們正在忙碌著。凰朝好奇了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完全弄不懂那堆東西的機理後就果斷放棄了。先前在地下研究所時精神力被完全壓制的感覺讓她不爽得很，盡管後來借了銀離的精神力來用但畢竟不能如臂使指，所以現在恢復過來頓覺神清氣爽。
據顧卿彥所說，那種裝置是專門用來對付精神系異能者，銀離那家伙連生命體都不是自然不受影響。
一路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終于有人攔住了她。
「抱歉，這位小姐，這里出入需要二級權限，您……」
「那是什麼東西？」
「在基地中一級權限為最高，五級為最低。因為您沒有參加過任何狩獵或是測評，所以您的權限暫時只有五級。」門衛神色為難地說道。他其實認識眼前這個昏迷許久今天突然醒來的少女，想當初她可是被幾個厲害人物同時擔保送進來的，雖然听說她本人也是個異能者，但是規矩就是規矩，死磕著最多被人說死板，但是放寬的話萬一出了問題可是他們兜著責任。
在這末世中，這份不用冒險就能換取生活必需品的「門衛」工作可來之不易啊……
凰朝挑了挑眉，正欲發作，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插了進來︰「我來擔保怎麼樣？」
「還有我」
循聲望去，言檜搖下車窗沖她笑了笑，而坐在後排的倪婷婷更是一臉興奮沖她直揮手。
看著女孩喜悅的笑容，凰朝不由地也跟著笑了下。當初便听說她被送到了北京基地，如今看起來似乎活得不錯。不得不說，她對這個初期相識的女孩子還是挺有好感的。
「那個，即使有人擔保的話也需要二級權限。」門衛的聲音又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凰朝不耐地挑眉︰「異能者是幾級權限？」
「三極……」
話音未落，他的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大片晶瑩剔透的冰晶，把他的鞋底牢牢地黏在了地上，而少女正用看喪尸一般的眼神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可以了嗎？」。
為了避免下一秒被凍成冰雕，他急忙說道︰「可以了」
于是凰朝躍過拼命扭動身體企圖把鞋子從冰塊里拔出來的門衛，開門上車。
「小艾，叔叔阿姨也來了哦。不過他們沒法兒進來，所以現在還在外面等著。」倪婷婷興奮地拉著她說道。
叔叔阿姨……凰朝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倪婷婷只是的「小艾」的生身父母。那具脆弱的身軀已經被空間亂流撕碎，而自己如今所用的身軀完全是回爐重造的產物，本質上已經完全不同了。
「現在去見他們嗎？」。開車的言檜側過頭征求少女的意見。
「不去。」
「誒，為什麼？」
「我沒打算留在這兒。」凰朝干脆地說道。
那是小艾的父母不是她的。來北京確認兩人的平安算是前陣子鳩佔鵲巢的報酬，但是演什麼兒女情長的戲碼可不是她的分內事。更何況現在他們身處基地之中安全無憂，又有倪婷婷這個異能者罩著，她還去湊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