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基地外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與兩人分別後凰朝獨自一個向居民區走去。與她曾經呆過的那個基地不同,北京基地的囊括了小半個城市,雖然街道兩邊的建築大多都挪作他用,但一眼看上去還是有幾分「城市」味道的。
末世之前,人類就生活在這里。可是一夜之間,他們的世界完全顛覆……
但這又能怪誰呢?
街道另一頭傳來的淒厲慘叫將她的神智拉了回來。
「我沒有感染我沒有被咬放開我啊,我還有個一歲的孩子,他不能沒有娘啊」伴隨著女人無助的哭喊,絕望的話語傳到了凰朝的耳中。
被兩個全副武裝的警衛拉扯著拖上車的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用盡全身力氣掙扎,拼了命地想要掙月兌束縛。絕望的哭喊令兩個架著她的警衛也為之惻隱,許是因為這一瞬的猶豫,女人掙月兌了他們的鉗制向街道的這一段跑來。
「救救我我……我真的沒有咬」許是看到了靜靜佇立在路中央的凰朝,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發瘋奔跑。
凰朝冷冷地看著她一點一點靠近,然後看到了她肩頭已經開始潰爛的創傷。死亡能量特有的陰冷感從那里逸散出來,傳入她的感知中。
女人在撒謊。
她肩頭的那處傷痕分明是喪尸的杰作。或許是生命的眷戀,又或許是對「孩子」的不舍,讓她懷著一絲僥幸隱瞞了傷口真正的來源。只可惜,不論是幸存者還是戰士進入基地後都必須進行為期五天的隔離,而她的傷口由于無法愈合而被懷疑作感染者。警衛們所作的其實也不過是將她轉移入重癥區而已,但是在基地里呆過一陣子的人都知道能從那里出來的人幾乎沒有。
連續三個月的對抗中,他們對感染者的識別也多少模到了點竅門。比如說傷口無法愈合並且會快速潰爛,比如傷處流出的膿血會發黑而且帶有腥味,比如感染者的皮膚會變得干枯青紫。而以上幾個特點,眼前這個女人全具備了。
無藥可救。
不過那只是對于以前的她而言,即使只將生命之心融合了不到一成,要消除這點死亡能量她還是做得到的。
心念微轉,凰朝在警衛「小心,她是感染者」的喊聲中走到女人面前,一言不發地將手按到她肩頭的傷口之上。女人顫抖了一下,終是沒有避開。
絲絲縷縷的生命之力透過掌心滲入女人的體內,在她的引導下在她的身體里繞了一圈,然後直逼腦部,將盤踞在那里的死亡能量硬生生地逼了出來,淨化。然後收回生命之力,將玄冰之力灌入,只不過這一次的目的是修復那些被病毒侵蝕的血管、組織而已。
所謂的喪尸病毒不過死亡能量的載體而已,或者說,只是偽裝。前者造成感染者的死亡,後者賦予尸體活動的力量和嗜血的本能。當初她曾因為狂妄和無知造出了小朵這樣一個半人半喪尸的怪物,也曾因為歉意而將她帶在身邊,只是在進入研究所後便不曾關心過她的行蹤,而現在也是。
或是是無情,又或許在她漫長的生命中有太多的生命出現又消失,以至于她不知何時學會的了本能的忘卻。分開了就分開了,不去關心也不去思念,只要在偶然憶起時問心無愧就好了。
這就是她的生活方式。
女人本已潰爛的傷口在靈力的催化下奇跡般地開始恢復,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等到那兩個警衛跑到她們面前的時候,那猙獰可恐的傷處已經長出了新肉。若非新生皮膚女敕紅的顏色與周圍皮膚相差太大,恐怕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
「異能者……」最初的目瞪口呆之後,兩名警衛望向她的神情也變得恭敬起來。
基地外圍的機械蜘蛛雖然可以解決掉普通喪尸,但是對上力量更強大對行動更迅速的變異喪尸依舊沒轍。可以說,如果不是基地中有幾個強大的異能者鎮守著,恐怕現下的安逸生活早就不保了。所以,異能者在普通人眼中的地位依舊非凡。
凰朝點了點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轉向那個模著自己肩膀神情呆呆的女人,她的聲音很淡漠︰「既然沒有感染的話,被隔離幾天有什麼關系?」
「是……是。雖說是重癥區,但也不是什麼必死之地,很多時候只是誤診而已。」一旁的警衛看到女人的傷口愈合,對于她是感染者的懷疑也淡了不少。但是,必要的程序還是缺一不可的。
許是少女的神情過于鎮定而帶來某種安撫人心的奇異魔力,女人下意識地點點頭,竟是主動配合警衛走向了那輛隔離車。
許久之後,女人的呼喊聲傳來︰「謝謝——」
凰朝淡淡一笑。
救一個人或是殺一個人對她來說其實沒多大區別,而她本質上並不是什麼冷血無情的人,所以閑來無事就隨手幫了。至于那個女人究竟為什麼撒謊,又是否真的有一個一歲的孩子,她同樣不關心。
就像人類不會關心蜉蝣的過去一樣,而人類區區百年的壽命對她來說的確和蜉蝣沒什麼區別。
基地對于每個新來者都會分配住所,但是大多數都是一個屋子擠十幾個人的集體住房,這種條件的地方凰朝當然沒興趣去住,所以直接躍上屋頂找個順眼的地方。心念一動,下一秒她的腳邊一個人影突兀地出現,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你你你……你干什麼啊」被她召喚出來的銀離氣急敗壞地跳起來,指著她大喊大叫,「居然不說就隨隨便便把我召過來,你以為你是誰啊,本少爺憑什麼要听你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別以為把我弄成了器靈就能隨意使喚我」
看他渾身濕漉漉的模樣應該是在洗澡吧?嗯,胸口還掛著一串肥皂泡。雖然在被召喚的瞬間抓了件風衣披上,但顯然是沒來得及穿褲子……說起來他對人類喜歡穿衣服的習慣還真是學得不錯。
凰朝有些惡質地想道,然後輕飄飄的一句話堵住他所有的牢騷︰「是你自己求我的。」
銀離頓時啞火。其實按照他的習慣發泄不滿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一場,但是和凰朝動手他顯然完敗,所以也只能逞逞口舌之能了……可惜功力依舊不夠。
暗自惱火了半天,他終于憋出一句︰「是也不能說出來」
「……」對這句明顯是傲嬌屬性的話表示無語,凰朝頓了一會兒才說道,「三天後走,在此之前你可以準備一下。」銀離好歹是以「人」的身份在這里生活了一個多月,突然失蹤的話難免會引出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有記得事先通知他……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現在比較無聊。
銀離愣了半響,然後吐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那個自以為是的眼鏡男居然又說對了」
「顧卿彥?他說了什麼?」
「那個笑里藏刀的眼鏡男讓我轉告你,三天後的集體行動他也會參加,而且路上需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為什麼我要替那個不懷好意的眼鏡男傳話」
眼見片刻間某人的綽號前就被換了三個形容詞,凰朝挑眉︰「你不願意?」
「廢話」銀離翻了個白眼,要知道他白天剛替對方背了個黑鍋怒氣未消,「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似乎無論我願不願意事情都會朝著他想要的方向發展。」
被利用探測里世界的那次也是。明明是顧卿彥看上去很想拿他的「空間能力」做實驗,他逼不得已才把這力量的源頭推到凰朝頭上,好不容易打消了對方解剖自己的念頭……他還因此沾沾自喜來著,誰知繞了一圈那混蛋的目標壓根兒就不是自己
感受到小青龍話語中滿滿的怨氣,凰朝不禁失笑。銀離雖然算不上傻蛋,但是最多也就有點危難時刻逼出來的急智罷了,和那個無時無刻不在算計人的家伙比起來差遠了。即使是她,雖然大多數時候能從蛛絲馬跡中看出點端倪來,但要真換一個立場卻也是自認做不到那種地步。
驕傲並不代表沒有自知之明,她的優點就是從來不小看任何人,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
就像她初來乍到時雖然對人類的孱弱感到驚訝,但她依舊選擇接受然後融入了他們的文明,而不是仗著那點玄冰之力就自以為是地目空一切。爾後,無論是古生物研究所的存在,還是這個盡然有序的基地都讓她意識到了人類文明的獨到之處。
「喂……」銀離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我說,如果你打算在天地裂隙開啟時封印深淵的話,對手會是那個家伙吧?」
他口中的那個家伙,指的自然是鳳歌。在那個時候作為凰朝器靈的他可是听到了不少東西,也知道了不少天地間的隱秘。
「是的。」凰朝斜睨了他一眼,「看你的樣子好像很開心?」
「那是。」銀離得意地晃了晃腦袋,「當初你們兩個可是被稱為神仙眷侶來著。不過作為我的仇人來說,我自然是希望你們鬧得越僵越好啦。天知道我看到你們兩個反目成仇相愛相殺的時候有多興奮嗎?哈哈哈——」
沉默。
然後凰朝干脆地一鞭子抽過去。
再然後那棟樓頂鬧鬼的傳說流傳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