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妮兒走出大車門,拐過彎不見她影,肖林馬上就跟上了。白妮兒走下大坡,肖林已經站在西牆角瞄著他了。
白妮兒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她會遭人懷疑跟蹤,而且這人不是別人,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小林呆呆地看著漸漸遠去的白妮兒的身影,心亂如麻。他一下看不懂白妮兒了。
火光、黑影、耙、牆上的腳印、牆頭上踩倒的草,這互不相連的事情,隱隱約約似乎都能和白妮兒牽連上,可又覺得聯系不上。
他試著把白妮兒和每一個細節聯系起來看,好像都說不通;要說影子在下屋門前消失,是鑽進了屋里還是自己看花了眼,真是說不準;但是這耙的事,好像除了白妮兒,沒別人會動它;可牆上的腳印和牆頭上的亂草又是咋回事?是白妮兒爬上去的?她爬上牆頭弄啥?
上樹摘皂角?不會,入冬時節,滿樹的皂角結的密密麻麻,用一根長竹竿隨便一,就落下一地皂角。家里的皂莢多著 ,能洗好多天衣裳。犯不上讓她上牆頭去摘它。
再說,立秋前夕,皂角還沒長成,還是綠的,根本不會洗衣。
到底是為啥,精明的小林心頭,一時亂成了一鍋醬。
直到白妮兒走下大池,再也看不到一點影子,肖林才收回目光,慢慢轉到那棵皂莢樹上。
這棵皂莢樹一摟多粗,樹身高出肖林西牆少許。肖林記得,自己小時候這棵樹就是這樣粗,把這樣的樹作為村名從啥時候開始,自己也說不清。只知道人們都說這樹上住有神靈,紛紛從四面八方前來燒香還願,自己近水樓台先得月,得力不小。只要家中有啥大一點的事,都好與皂莢樹叨叨,就像和家里人商量一樣。
肖林習慣性的走近大樹,兩掌合在一起,對著樹身,合上眼楮,心中想著這事,嘴中念叨幾聲。她不能說出聲,他怕別人听見了笑話他們。接著,他繞著長在斜坡上的樹身,轉了起來。
這一轉,肖林又有了驚人的發現。
他先是發現,在靠近西牆一邊的樹干上,有一溜濕泥直通到將近樹杈處,他心想,誰有這閑心,往這樹上抹泥弄啥?他並沒有在意。可是當他又往前走一步的時候,發現樹干上還有一溜泥,他就奇怪了。繼續繞樹轉,也沒有再發現什麼。
要在平常,這一類的事情,根本不會引起他的注意。這兩天,他心里正擰著系兒,不免對什麼都有興趣,都要琢磨琢磨。
他想,這兩溜泥印一齊向樹上去,相離不遠不近,並著向上走,這,是蛇向上爬 ?兩條蛇比著向上爬?不會吧,蛇會留下這麼又寬大又明顯 印?哪得是兩條多大的蛇呀?不對,北方天干,不會有這麼大的蛇。再說,人都說,蛇上樹是攀著圈兒上的呀?
哪又會是啥 ?
小孩子耍 ?大人?大人耍這有啥意思?是燒香人弄 ?他們弄這啥意思?這
沾邊的,不沾邊的,統統在他腦子里轉圈,轉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沒頭緒。他不由得把眼停在一處看,慢慢的,他看出了意思。這兩溜泥印,是由腳印組成的,兩溜向上移動的腳印組成。
他面朝樹身,叉開腿,比劃一下,對,是這樣,只是這兩溜泥相隔的距離比自己叉開的腿要寬些,應該是一個比自己高的人的腳印。
這樣一想,他立即把自己的身子貼在樹身上,比劃著向上爬的姿勢。
他一下明白了。這是有人多次爬樹留下的腳印。而且他敢肯定,這人一定是從別處來的。稻田中間的路是濕的,這人腳底長滿了泥。爬樹時,由于樹粗,他必須全身貼在樹上,用力向上,鞋底蹬樹,一點一點向上移動,才能上到樹上。
這一下,問題大了,嚴重了。
一個人,由這里爬樹,上到牆頭,接下來的事,不用多想。可是,這大樹身和牆中間還離幾尺遠 呀?
哦,這也容易,上到樹上以後,沿著伸到院中的大樹枝走過去,再落到牆頭上。這是水到渠成的事,幾乎不用動腦子。
把這兩天的疑點整理一下︰一個從遠處來的人,爬上大樹,沿樹枝跳到牆上,從牆上蹬著耙齒下到院內,一條可怕的線索很快在他的腦中形成。影子跑到下屋門口,消失,屋內,住著白妮兒。啊!
肖林頭大了。這是啥問題?這條線的箭頭直指向白妮兒。
推理,就是根據客觀現實,歸類、總結,然後找出事情的原委的過程。推理經過驗證,,就是事情的真相。
看來,肖林擰得有道理,把繁雜的現象合理的歸類,形成了一個有機的鏈條,上下相連,環環相扣,相互推導,相互印證,缺一不可。
肖林是有頭腦的!放在現在,他具備了當代福爾摩斯的素質。
只是一想到那箭頭指向了白妮兒,肖林一下瞪大了眼,張大了嘴,那下巴咯 一聲,又掉了。
「肖林爺,您弄啥 ?」一個冷不丁的聲音突然傳來。
肖林一個激靈,又咯 一下,那掉了的關節也就上去了。他鎮靜一下,慢慢扭過身。哦!原來是鄰家小伙經過這里,見他異常,好奇的問他。
「嗯嗯嗯,呃呃呃,我」他故意指指自己的下巴。
皂莢溝的人誰不知道肖林有這毛病,人家打個哈哈也就走過去了,肖林又開始擰自己的系兒。
問題又拐回去了,因為按這個鏈條追蹤,它的終端仍然是︰下屋窗戶上的光亮和那個轉瞬即逝的黑影,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現的兩種現象,實際應該是一件事情。我們站在今人的角度來看這種現象,肖林分析的也不錯。一、肖林的視力出現了問題,根本上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二、肖林的視力沒有出現問題,有這回事,他在門口繞了一圈兒,消失了;三、人影進到了屋里。
不管是那種情況,這個人影進到院里,必然是不干好事。干好事不用背人,這是常識。但干壞事,事情過了幾天,家里絲毫不見動靜。不見丟東西,不見壞東西,不見起火,不見投毒就說偷人吧,壞人也只能偷白妮兒,小林也想到了。問題是白妮兒照吃照喝,照洗衣服照干活,也沒啥變化呀?
可是,肖林發現的其他問題呢?怎樣解釋?他們可不存在肖林看花眼的問題呀?
這樣一分析,不要說肖林了,就是我們遇住這問題,也會頭痛的。
讀者們,你也許從前邊的文字里,看出了某些端倪。但請你先不要給肖林通風報信,那就沒意思了。人說當事者迷,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你不妨猜猜,下一步,肖林會怎麼辦?
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