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二旦走後,肖林把新鑰匙往新鎖孔里一插,「喀吧」一聲,新鎖打開。取下鎖,推開門,返身關好大門,先上好兩道門閂,再把剛裝好的門搭兒搭好,掛上新鎖,「喀吧」一聲又按好新鎖。大門結結實實從里邊鎖上,又加上了兩道保險。
這一連串的動作,肖林都是在心情極好的情況下完成的,麻麻利利,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到這時候,這一階段的工作告一段落。這樣一弄,白天出門,拿鎖從外邊鎖上,晚上回家,從里邊鎖上,鑰匙又掌握在自己手中。蟊賊、張家小子,我看你還有啥法兒?
肖林心情好極了。從發現家中突然出現火光、黑影、耙、蟊賊、張家小子等,這些異常現象,到他懷疑這些事可能和閨女有關,雖然到如今,已經六七天了,他也沒完全把這些事理清,但他已經為此事又是觀察、守夜、又是偵察、截賊、燒香、砍樹,直到買鎖、裝鎖,已經把他折磨的夠嗆。這一下,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該做湯的時候,他特意要白妮兒烙了純麥面蔥花小油饃,熬了綠豆大棗湯。肖王氏又亮開絕活兒,切了又細又長的芥菜絲,還一下蘸了好幾筷子頭兒的香油拌在里邊。焦楞楞的小油饃放在嘴里,細細嚼來,又焦又香,別提多有味兒。他很有成就感的、美滋滋的享受了這頓奢侈的晚湯。隔了沒多長時間,也是他連日操勞,耗費心血,疲累交加。他就哈欠連天,招架不住了。現在心情舒暢,全身突然放松,心寬瞌睡多。倒在床上心安理得的進入了夢鄉。
只顧享受勝利的喜悅,他完全沒有顧及紅著眼楮的白妮兒人在做飯,心里在想什麼,要做什麼。
夜半,月亮到了大門正上方。截掉伸向院子上空的大樹枝後的院子,明亮了許多。受了傷的大皂莢樹默默地接受著月光的撫慰;棲息在皂莢樹上的小鳥已安靜下來;搬到其它枝上過夜的雞子也適應了新家,不再騷動;緞子黑也停吃了夜草,加入了睡覺行列;遠遠近近的狗叫聲突然一點兒也听不到了。
夜,出奇的靜。
西牆外突然傳來蚰子的叫聲,而且還不止一只-「吱吱哇哇」的叫聲打破了久違的寧靜,不過也並不讓人反感。它的叫聲悠揚,好听,聲的分貝不高,顯得很自然,還有催眠作用。皂莢溝照樣沉睡著。
一般而言,蚰子這種小生靈也很精,它會遠離人類,不到村邊進食或尋覓配偶。弱小的動物,逃避強者是它們存活下來的重要生存方式。但也有例外。它也許為了追蹤芳蹤而不顧一切。人,誰管這些?
哎,恁別說,還真有人等著听這聲音。
下屋的門輕輕地開了一條小縫,沒有誰能听到那微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一只眼楮趴在門縫上,警惕的看著門外面。
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大窯門和皂莢樹、灶伙、牲口棚,外邊沒有一點聲響,窯門口也沒有其他的動靜。
門縫又開大了一些。一會兒,又大了一些。
靜靜的院子,從大窯傳來肖林均勻的打呼嚕聲。他睡得正香甜,只要沒有特殊的聲響不會醒。听聲音,是從他的床上發出來的。
一只人頭探出門來,院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接著,人影溜出門外,沿著房檐下的黑影兒,走向黑沉沉的大門。
黑影走進大門樓,在黑暗中熟練的模到大門前,彎下腰,模住鎖,撥弄了一會兒,去掉鎖,又輕輕地打開兩道門閂。
沉重的大門神不知,鬼不覺,悄然打開了,毫無聲響。接著,閃進另一個身影。
一個黑影按原路退回,悄悄地回到了屋里。隔了一會兒,另一個人影也來到門前,閃身進到了門里。門無聲的關上了。
院子里,一切如常。沒有留下一點蹤跡。除非裝上監視器,這一切才能還原。
沒有現代裝備的肖林,怎麼會發現這些呢?他怎麼會知道,下屋里藏有內賊呢?
樂極生事。肖林一時高興,又加上飯對口味兒,不由的吃得多了。酣睡中又做起了美夢。
桌子上一大堆山珍海味,令他目不暇接,他吃著這盤,端著那盤,眼楮還瞅著另一盤,肚都吃滿了,噙在嘴里那一口沒頭咽,手還在往嘴里塞。直塞得瞪著大眼張著大嘴,那焦油饃變成了一座大山,要撐破他的嘴,他才猛然醒來。
肚子一陣難受,想惡心,接著轉為疼痛,要噦出來,他才匆忙起床。
他的胃口本來就差,稍吃多點就冒(拉)肚。這一次是又想噦又想冒。他不受病,要在平時,他就鬧騰的不得了了。人生百災百難,他都不怕,都不動聲色的應付過去了,就怕害病。
這幾天,它養成了輕手輕腳的習慣。沒有驚動老婆,躡手躡腳的走出大窯,走過院子,走進茅子,冒了一陣子,感覺肚子里得勁兒了,才又不吭不啊的走出茅子,來到院子。
突然,他听到白妮兒「嘻嘻嘻」笑了幾聲。四下一瞅,院子里並不見人影。他斷定這笑聲是從下屋里傳出來的。心里一驚,趕緊靠近下屋門口,把耳朵貼到門上去听。
听了老大一會兒,再沒一點兒聲響。
「鱉閨女,做夢 ,笑啥笑?嚇爹一大跳。」心下一陣笑,悄悄回大窯睡去。
這一鬧騰,沒有了一點兒睡意。睡不著想事,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三想兩不想,又想到白妮兒的笑聲。「不會又有啥事吧?這,和窗戶上的火光和人影,都是在下屋里呀?」
肖林又擰上了白妮兒的笑聲。
他輕輕地又爬了起來。怕不小心發出響聲,他干脆不穿鞋,光著腳,彎著腰,一副大敵當前的樣子,從一處黑影兒轉到另一處黑影兒,又轉到白妮兒門口。穩穩心,穩穩勁兒,他又把耳朵貼近屋門。
這一听,壞事了,肖林驚得又掉了下巴。
他遇事好擰,一擰,準又擰出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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