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王氏紡花到深夜,扒明起早起床,燒完香,還是紡花。她就是一台紡花機的馬達,往那兒一坐,紡花機就轉了,她一離開,機器就停了。除了紡花,一切都不存在。外邊就是刮風下雨,他一時半會兒都不會知道。
正紡中間,忽听一聲「爹呀」,白妮兒的叫聲。她一愣,再一听,又沒了聲音,她以為又是自己听叉了。她怎麼會想到大天白日之下,在自己家中,自己的眼皮底下,會有一只狼敢公然行凶?她繼續搖著她的紡輪。
處在危難中的白妮兒,哪怕再叫一聲媽,肖王氏就會拔地而起,拼死相救。可是當時,她只叫了一聲,就全神貫注地在反抗惡狼。
情況已經到了千鈞一發的時刻。
白妮兒那天穿的是粗腿大襠白色粗布褲子,搐的是粗布條的褲腰帶,很結實。加上她那褲子腰部是反卷在下,裹著腰帶。再加上白妮兒拼命反抗。魏棍子越急,越拉不開白妮兒的褲子。越急,手也上不來。干著急,他就是得不了手。
白妮兒的下頜被頂著,身子被壓著,受到很大的限制。但她的手卻在不停地揪抓打掐。趁模她的胸部和拉褲子的當兒,她的兩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這就迫使騰出手來分她的手。白妮兒手被抓,不能動彈,腿就在下邊亂踢亂蹬。突然,他「啊」的慘叫一聲,起身離開白妮兒,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下。
怎麼了?
白妮兒奮身反抗自救,亂踢亂蹬,膝蓋兒撞上了他的命根子——那個惹事的三大件。
這一下,戳住了他的痛處,他興趣頓無,蹲在地上直哼,完全喪失了攻擊能力。
至于這只狼傳宗接代的物件被毀,後來喪失能力,絕後而亡的事,就不是本書的內容了。
這就是善有善報惡有終。
白妮兒趁勢而起,怒氣未消,抬腿向餓狼踢去。餓狼奪身而逃,白妮兒伸手去抓,一下抓住了對方的衣帶。「嘶拉」,一聲響,衣袋被撕破。一件東西掉在地上。
把大門的衛兵聞听叫聲,早已過來,橫槍把白妮兒堵在屋里。
魏棍兒在身後惡聲大叫︰「把她鎖在屋里。這個不識好歹的臭娘們兒,把她弄到營里,叫全連人弄死她!哎呀,痛死我了。」
夠可怕的啊!
白妮兒被反鎖在屋里,听動靜,魏棍兒是被士兵背走的。
早被驚動的肖王氏拿鑰匙開了門。壞蛋自作孽,沒好報,臨逃之時匆忙中用白妮兒家的鎖把白妮兒鎖在屋里,等于沒鎖。
這家伙命都難保,哪還顧著再打算二次上門討春。
屋門打開,娘兒倆哭作一團。他們不知道這個壞蛋從此再也上不了門了,只記得壞蛋臨走丟下的有狠話。顧不著多哭,匆忙商量逃禍的事。
躲在家里,躲在左鄰右舍,都不保險,還會連累別人。肖王氏要白妮去藏在姨家,白妮兒不去。他們兩家最近、最親、最方便,可也有磕絆。
最後,白妮兒打算還是躲到大後溝的一個地洞里。那個洞是肖林前些年專門用了半月的時間打得,幫他們家躲過日本,躲過土匪,躲過兵禍。
媽匆忙去給她收拾東西。
白妮兒這才掃見了地上有個東西,定楮一看,天哪!這是那封信,那封秋生叫他爸媽親自送給自己的信,自己還沒有看,就莫名其妙的丟了,現在,又從哪兒蹦出來了?一陣狂喜,他彎腰撿起,捧在前胸。
秋生哥,你在哪兒?恁信里說 啥?恁看到俺在受罪 嗎?
爹呀,恁快回來吧!
正在想,媽拿過來一個小包袱,催說︰「快,你快走,晚一會他們來了,你就走不了了。趁晌午,路上人少,你快走,你爹回來,叫他去給你送吃 。」
這個時候,也就是肖林在頂烈日往溝頂搗煤的時候。一家三口,在不同的地點,經受著不同的折磨。
這也是他們正常的生活。勞作之苦是一種常態。受欺凌也是常有的事。肖林家還算好一點。過去有一句俗話,叫「人看有錢的,狗咬?籃(要飯) 」。肖林家日子殷實,有點名氣,受欺負還是少的。
夜,肖林和緞子黑在狂涌和渾濁的伊洛河水中掙扎。
緞子黑是一種天然的漂浮動物。它只要把長脖子伸出水面,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四肢馭水的能力有限。但在關鍵的時候,它把尾巴伸給肖林,古今可能只有一例。
這一例就夠了,肖林眼下就沒有了生命之虞。
任憑河水肆虐,緞子黑在前面漂,肖林拉著它尾巴在後邊跟。他通水性,經過短時混亂,雖然已經筋疲力竭,但他已經適應了這危險的環境,控制著自己漂在水面。他試著指揮緞子黑靠岸,但水流湍急,他們被卷在河中央,月兌離不了水勢的支配,只能任自己在水中隨波逐流。
不知漂了多少時間,他看見半個月亮清亮亮的,明淨淨的,像是黑暗中,白妮兒在盼著他快回去,他精神一振。
這時,他又感到緞子黑的四蹄觸住了河底。很快,緞子黑的身子也月兌離了水面。他身子一陣輕松。啊呀,緞子黑,咱倆得救了!
命不該絕有活路,人不該死有救星。肖林瞪眼一看,朦朦朧朧,前邊竟是黑石關洋路大橋。原來由于河中橋墩的分流作用,他和緞子黑被沖到了河邊,得救了。
他仰面四叉躺在草地上,沒有了四兩力量。哎,又死了一回,可又回來了。沒有死,天保佑,命里有這一難。他伸手去模緞子黑,緞子黑呀,緞子黑,你救我一命,我該咋謝你 ?
緞子黑靜靜地臥在他身邊,咯 咯 嚼著旁邊的青草。听見他說話,用嘴唇蹭了幾下他的臉,又津津有味的去啃青草。並不理會他的謝意。
唉!畜生有情義,畜生有人性。危難時,它還牽掛著我。救下我,他又啥也不圖。他比有些人都強!
緞子黑吃了會兒草,肖林也有了力量。它用嘴連連去拱他。肖林明白,他在催自己回家。
肖林翻過身,吃力地爬起來。
緞子黑卻不起來。
肖林撥拉撥拉它的頸部,它還不起來。頭卻往自己身上擺。
這是為啥?肖林想。
緞子黑的頭還直往自己身上擺。
哦,他終于明白了。
肖林很不情願的騎在緞子黑身上。
緞子黑點點頭,拱起身子,一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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