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英俊而憂郁的少年,看起來絕不討厭,說話卻足以讓每一個女人心碎,莫非他的心竟是用冰雪做的?安柔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時竟無言以對。
米玨立即輕咳幾聲,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笑道︰「安姑娘,在下與任兄弟要好好大喝一場,不醉無歸,如果再不上些酒菜來,在下就要啃掉‘天涯海閣’這塊招牌了。」
「米先生,這一次就由小女子作東,無論兩位想吃什麼都沒有關系。」安柔嫣然一笑,妙目一轉,又看了任我殺一眼。
任我殺目光轉向窗外,看著飄揚的飛雪,米玨暗暗好笑,緩緩說道︰「安姑娘既出此言,莫非有何吩咐?」
「豈敢,只是有事相求而已。」
「莫非還是寫字一事?看來在下若再推辭,可就讓他人說是恃才傲物了。」
「米先生是答應了?」
米玨苦笑道︰「在下還能拒絕嗎?」
安柔開心地笑道︰「小女子現在就去準備文房四寶。」
好酒!酒香撲鼻,沁人心脾。有好酒,自然不能沒有可口的菜。一碟蘆花魚,一只北京填鴨,一盤紅燒獅子頭,和一只脆皮炸子雞,還有一碟爽口的酥油花生米。安柔實在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居然連酒菜都可以安排得如此美妙。
米玨微笑著贊嘆道︰「安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像她這種既美麗又大方的女孩子已經越來越少了。」
「嗯!」任我殺淡淡地應了一聲,從安柔出現到消失,他始終沒有瞧過她一眼,仿佛在他看來,縱然是人間絕色,也遠遠不如美酒和朋友。
「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實在不該拋頭露面出來做生意。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整天與客人周旋,豈非很危險?」
「如果這個女孩子懂得武功,她的處境就比別人更安全。」
「只可惜安姑娘只是個很普通、正正當當的生意人。」
「米兄認為她不會武功?」
「她本來就是個嬌柔小女子。」
「我看未必。」任我殺搖頭道,「有一種人,天生就善于隱藏,善于偽裝,無論他扮成什麼,都絕不會被別人輕易識破。」
「譬如東瀛的忍術,或者我們中土的易容術,是麼?」
「東瀛的忍術我不了解,易容之術也只是改頭換面的技巧而已,我說的這種功夫才是真正高深莫測。如果一個人的內功已有足夠的火候,就可以做到深藏不露。」
「這是你的猜測?」
「我看得出來。」
「你從哪一點可以看出來?」
「她的手。」
「她的手?」米玨奇道,「她的手有什麼不同?」
「她的手也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比別的女孩子的手稍稍厚些,而且還沒有留指甲。」
米玨笑道︰「原來你對她也並非毫無興趣,對她的觀察居然比我還仔細。」
這是一句玩笑話,但對于任我殺來說,卻一點也不好笑。
「女孩子通常都喜歡留手指甲,而她沒有,這就說明了一件事。」他緩緩伸出手,「你看我的手。」
這只手白皙潔淨,手指修長,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齊。
米玨伸手捏了捏這只手的掌心,笑道︰「你想證明什麼?」
「我有一種感覺,她練的是刀法,而且還是雙刀。因為用刀的人如果留著指甲,就會影響手掌握刀的力量,手掌稍厚,那是經常抓刀的原故。」
米玨沉吟著道︰「也許她用的是劍,練劍的方法和原則,豈非也和練刀一樣?」
任我殺搖頭道︰「不,她用刀,絕對是雙刀。使劍和使刀雖然沒什麼兩樣,但還是有分別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手腕和手臂之間的差異。」
這一次米玨終于明白了,緩緩道︰「劍走輕靈,所以力量在于手腕;而刀的使用一般都不離斬、砍、劈、斫這些動作,所以力量在于手臂。」
任我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問道︰「米兄,在這里做事的莫非全都是女人?」
「所以這地方才特別,特別的可愛。」米玨笑得很愉快。
「她們的老板也是女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米玨搖頭道︰「一個神秘的女人,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
「你有沒有見過她?」
「見過她的人很少。」
「一群女人居然可以把這里的生意經營得如此紅火,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本來我也奇怪,但後來改變了想法。‘天涯海閣’這個地方,是一塊風水寶地,不僅江湖上的朋友要給一點面子,就連官府都要為它撐腰。」
「如果連官府都不敢動它,那麼這個老板娘豈非更不簡單?」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我從未見過她,關于她的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說而已。有時候,有些事如果知道的太多了,反而會更無趣,更不開心。」米玨笑了笑,「小兄弟,你豈非也是個神秘的人?交一個朋友,又何必非要知道他的過去,了解他的一切?」
任我殺沉默半晌,緩緩道︰「米兄,面對如此美味佳肴,何必為了他人之事而大煞風景?來,我敬你一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斟酒,舉杯;舉杯,斟酒。
酒香飄溢中,忽然「蹬、蹬、蹬」一陣聲響,有人走上樓來——六個人,四個男人,兩個女人。
四個男人一人一個模樣,當先一人黃麻短衫,多耳麻鞋,左耳上懸著一個碗大的金環,滿頭亂發竟是赤紅色的,火焰般披散在肩上。第二個人的衣著裝扮就比他斯文多了,青色勁衣,青帕包頭,雖然長得並不好看,但怎麼看都比第一人舒服。第三個人卻是一個精赤著上身的虯髯大漢,一身黑肉就像鐵打的,如此寒冷的天氣,他敞開的胸膛竟似熱氣騰騰。第四個人就讓人覺得順眼多了,是一個藍衫白褲、面容清秀的中年文士,神情仿佛相當悠閑,但一雙眸子卻閃著精光。這四個男人身上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都背著一把長刀。
最吸引人的是那兩個女人。無論是誰,看到這兩個女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天涯海角」的少女們也很美,但這兩個女人卻更成熟,不僅風姿綽約,還很懂得打扮。
會打扮的女人並不一定濃妝艷抹。左邊那個女人好像天生就完全不用脂粉,可她的臉卻依然白皙滑女敕,吹彈可破。她穿得也很考究,一件緊身的墨綠衫子,配著一條曳地的百折湘裙,不但質料高貴,手工精致,顏色也配得很好。穿衣服也是一種學問,要懂得這門學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顯然是這行的行家,她的體態本來有些豐滿,但穿上這身衣服,恰好勾勒出她本身的線條,掩蓋了稍嫌多余的突出。她看來顯然已經不再年輕,卻顯得更成熟。這種年齡的女人,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花,風韻最是撩人。
站在這個****身邊的那個女人,年紀明顯年輕許多,正值花信年華。如果****是個優雅的貴婦,那麼她就是妖艷的**。正是風寒雪冷的季節,她居然穿得很少。對于男人,她顯然非常了解,很懂得男人的心理,知道男人最喜歡女人穿衣服最好不要太多。她現在就只穿著一襲很單薄又很柔軟的紅色綢衣,還故意掀開胸前的衣襟,半遮半掩,露出一段雪頸和一片如雪的。她的胸膛成熟而飽滿,她的腰肢縴細而靈動,尤其是她的腿……這是兩條絕對美麗的腿,修長、挺拔,多一分則太肥,少一分卻又嫌太瘦。她的體態輕盈,風情萬種,眼波顧盼之間,令男人勾魂奪魄。
這樣兩個美麗而成熟的女人,跟四個奇裝異服、打扮怪異的男人站在一起,顯然格格不入,怪異而奇詭。
這六人似乎並不想引起太多的是非,彼此間絕不交談,紛紛落座。他們的出現,雖然還是引起了騷動,但很快就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