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該死。」
說這話的時候,烈的口氣依然風輕雲淡,死,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你……」
看了他一眼,沈初夏別開了視線,眉心緊蹙,似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我說過我會護你一生周全,膽敢傷害你的人,就算他們有十條命也是死不足惜。」
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眉心,烈輕聲說道,為了她,就算雙手再次沾滿鮮血,他也不在意。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雖然不想干預你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想被人當做傻子似的蒙在鼓里,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沈初夏的聲音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記憶中,烈不是這樣的人,那個笑的宛如孩子般的男人怎麼可能是殺人不見血的惡魔。
不,烈不是這個樣子的。
「沒事,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你需要做的就是天天開開心心的,我希望你幸福快樂。」
十指相扣,在她的耳邊,烈喃喃的說著。
那一身的紅色仿若鮮血漫漫,一時間刺痛了她的眼,心,在一剎那疼痛不已。一把將他推開,沈初夏起身走到了窗邊。
屋外,大雨依舊傾盆落下,那漫無邊際的雨霧將一切都層層籠罩了起來,眼楮出神的看著窗外,許久許久,她終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她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里面的神情復雜難辨。
「烈,放我走吧。」
她的聲音近似呢喃,在這樣的雨夜里,有著一種痛入骨髓的寒涼。
「為什麼?我不要。」
烈一臉倔強的看著她,緊緊的握住她的胳膊,心中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慌,「你不可以離開我,絕對不可以,如果我做錯了,我可以改,但是你不能離開我。」
他一迭聲的說道,可是當視線對上她的眸子時,剎那間,心沉到了谷底。
「放我走吧,在事情變得更糟之前。」
回望著他,沈初夏淡淡的說道,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
「你都知道了?」
烈一臉狐疑的看著她,可隨即又搖了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忘了嗎?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那樣的事情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說完,沈初夏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縴細的手指輕輕的撫模上他的臉,緩緩地摩挲著,眼光有著如水般的溫柔。
「是誰?誰告訴你的?你告訴我。」
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烈沉聲說道,如果讓他知道是誰,他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絕對不會。
「是誰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麼辦?如今的火鳳國已經經不起哪怕任何一丁點的戰事了。」
說完,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沈初夏將他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烈,你說過暗門是為了庇佑火鳳國而生,不管是不是我的本意,作為暗門的門主我都有責無旁貸的責任和義務,況且,他們只是要我過去,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不行,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就不許跟他們走。我就算再無能,也不至于靠一個女人來救國,你安心呆著,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
烈一臉堅定的看著她,只是在想到那群該死的老頑固時,眉頭不由得又擰了起來。
夜,已經漸漸地深了,窗外的雨依然下個不停,滴滴答答的,潮濕了整片心。
燭光忽明忽暗,隨著每一陣微風跳躍著,在這樣的夜里氤氳著一種詭異的氣氛,許久許久,在一道長長的嘆息過後,沈初夏慢慢的站了起來。
伴隨著一道悠遠嘹亮的哨音,一個黑色的人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屬下參見門主。」
來人的聲音冷冷的,挾帶著一種風雨的味道撲面而來。
「準備的怎麼樣了?」
沈初夏面無表情的說道,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狀,事到如今,她已經不能回頭。原來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到頭來,她還是不能為了自己活著。
「一切準備妥當,只等門主一聲令下。」
「那好,三日後送我離宮。」
說完,像是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般,隨意的揮了揮手,她慢慢的在軟榻上坐了下來。眉心微蹙,看著茫茫的夜色,緩緩的閉上了眼楮。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很輕,可仍是讓她听到了。
「是誰?」
依舊維持著最初的姿勢,她淡淡的問道,能在這樣的雨夜里前來必定不是外人。
「姐,是我。」
將身上的雨篷解下來,沈洛黎的笑溫暖而惑人,一個忍不住,沈初夏就這樣撲到了他的懷里。
這麼些年了,他已經由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小男孩長成了現在的小男人,雖然依舊瘦瘦弱弱的,但是卻足以為她擋風遮雨,留給她一片晴空。
「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雨天濕氣重,當心著涼。」
靠在他的肩膀上,沈初夏喃喃的說道,借著這樣的動作讓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暖。
「白天的事情我听說了,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怎麼樣?沒事吧。」
將她垂落下來的發絲輕柔的攏到耳後,沈洛黎柔聲說道,嘴角始終保持著那麼微揚的弧度。
「沒有,在這個地方,就算是天翻了,我也不會受一點傷,你信嗎?」
斜睨了他一眼,沈初夏低低的笑了。
在烈面前,她就像個嬰孩,而他將她照顧的徹底,卻忘了過分的寵愛只會讓她的負累更重。
「信」
沒有絲毫的猶豫,沈洛黎輕輕的點了點頭,看向她的眼神有著一絲迷離,燭光依舊在不停的跳躍著,連帶著將他們的影子也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姿勢。
夜,突然變得如此寂靜,就連那狂風細雨都好像全都阻擋在了門外,他們相互依偎著,彼此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夏兒」
就在這時,一道近似呢喃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無盡的情意,如一張網將他們密密的包裹起來。
「是誰?」
心頭一震,沈初夏猛地坐直了身子,可是四周一點聲響都沒有。回過頭,當視線不經意的觸上那雙深幽的眸子時,她一下子愣住了。
「黎兒,是你。」
「是我」
將她的手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掌心,沈洛黎的笑更加的溫暖,隱隱的帶上了一種陽光的味道,「以後,讓我為你遮風擋雨,可好?」
「黎兒」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沈初夏又喃喃的喚了一聲,這樣的黎兒是她不熟悉的,那樣濃重的情愫仿佛一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已經長大了,我說過會護你一生平安。」
將她的手摁向自己的胸口,沈洛黎的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嘴角那抹微揚的弧度始終未變。
「黎兒,你今天是怎麼了?」
眉頭皺得緊緊的,沈初夏不露痕跡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心,在那一刻雜亂不堪。
「沒事,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永遠跟著你,一輩子,不離不棄。」
看著她,沈洛黎輕聲說道,那神情無比的認真。
听完他的話,沈初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臭小子,你說什麼呢?你怎麼可能會永遠跟著我?還什麼一輩子不離不棄的,你也不小了,我還打算過些日子讓烈好好看看,在皇族中有沒有端莊賢淑的女子,你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
她笑著說道,剛剛是她的錯覺吧,她竟然在黎兒的眸中看到了那熾熱的愛戀。
一瞬間,沈洛黎的臉色登時黯淡了下來,嘴角那抹微揚的弧度也僵在了那里。
「你……是在嫌棄我嗎?」
說這話的時候,那語氣里的失落清晰可聞。
「怎麼可能?你是姐姐最疼愛的弟弟,姐姐怎麼可能會嫌棄你,如果你不願意,姐姐不會勉強你的,只要你高興就好。」
拍拍他的肩膀,沈初夏輕聲說道。從小到大,黎兒一直都是一個乖巧到讓人心疼的孩子,她要做的也只是讓他高興快樂而已。
「你不是我姐姐。」
緊緊的握了握拳頭,沈洛黎突然低聲說了這麼一句。
「你說什麼?」
一時沒有听清,沈初夏又問了一遍,總覺得今晚的黎兒特別的奇怪,可是具體是哪里又說不上來。
「沒什麼,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吧。」
說完,一如來時的毫無征兆,沈洛黎起身離去。
「黎兒,你的雨篷……」
沈初夏的聲音還沒落下,他的身影已隱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站在門口,手中高舉著那件雨篷,她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直到一道戲謔的聲音在耳側響起時,她才轉過了頭。
「喂喂喂,人都走遠了,看什麼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送情郎呢。」
一襲白衣縴塵不染,即使在這樣茫茫的雨霧中,仍是無損絲毫的美感。
輕搖著折扇,蕭隱湊到她面前仔細的打量著她的臉,嘴里還發出一陣「嘖嘖嘖~~~」的聲音。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初夏沒好氣的說道,轉身,向屋子里走去。
「廢話,狗嘴里當然吐不出象牙,要是真有那樣的狗,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送給我啊。」
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蕭隱一臉戲謔的說道。
「你是不是找抽呢?」
胳膊肘往後一搗,下一刻,便听到了一道壓抑的悶哼聲。
「沈初夏,果然是最毒婦人心,你要是害得我斷子絕孫,我爹一定會從墳墓里爬出來找你算賬的。」
蕭隱一臉痛苦的表情,這個女人現在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是嗎?那也要他爬的出來才行。」
回頭瞟了他一眼,沈初夏涼涼的說道,端起一旁早已涼掉的茶淺淺的喝了一小口,「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
蕭隱狀似隨意的問了一句,對準她的頭狠狠的敲了一下,沒辦法,誰讓他是一個最愛記仇的小男人呢。
「什麼意思?」
眉心微蹙,沈初夏一臉不解的問道,難不成她又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
「你還給我裝,這麼久了,難道你就沒有看出黎兒對你……對你……」
說到這里,他一下子頓住了,畢竟他們可是姐弟,萬一這事傳揚出去總歸有點不太好。
「黎兒怎麼了?」
看著他,沈初夏的眉頭糾結的更加厲害,下一刻,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然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蕭隱,你對我說實話,是不是黎兒的身體……」
「你瞎想什麼呢?黎兒的身體沒問題,雖然我不敢保證他能長命百歲,但是多活個幾十年還是可以的,倒是他的心……」
說到這里,蕭隱又頓住了,擺明了就是在吊她的胃口。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到底在磨蹭什麼啊?」
沈初夏沒好氣的說道,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是會急死人的嗎?
「好臭哦」
不停的在自己的鼻子前扇來扇去,蕭隱一臉嫌惡的說道,「女人不要那麼粗俗好不好?你這樣當心以後嫁不出去,我告訴你,到時候不要找我哭。」
「蕭隱,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說話間,沈初夏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口,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那模樣活像個夜叉似的。
「說說說說……」
蕭隱一迭聲的說道,使勁的咳嗽著,那張白皙的臉因為呼吸困難瞬間漲得通紅,這個女人是不是存心想勒死他啊。
「還不快點」
一邊說著,沈初夏手下的力道不由得加大了幾分。
「笨蛋,黎兒愛上你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