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離蘇州已經很遠了,但官文行得很快,到處都張貼著捉拿郭正的告示,風聲很緊。郭正三人還沒想好去處,便繼續跟著商隊,那頭領一路是走慣了的,哪里該打點都駕輕就熟,走村過店,倒也沒遇上大的麻煩。這一日眾人行至常州,無意中得到消息,說是蘇州王千總因殺退老牛山強人有功,已官升一級,如今蘇州城外還掛著許多強盜人頭,以儆效尤。
在城里買足了干糧和水,眾人繼續趕路,寒冬臘月,即便是官道商旅也很少,及至轉入小路,就更是人跡罕見了。這條路是前往鎮江的近道,頭領以前也走過幾次,雖然崇山峻嶺,道路崎嶇,但比官道確是能快上一兩日。
入夜之時,眾人在一處山谷搭好了帳篷,圍著篝火喝酒談笑,喬宗訓性情爽朗,與那頭領說得甚是投緣。
郭正怕言多必失,與眾人相處得太久會被揭穿身份,便將腰間的麻袋灌了滿滿的烈酒,獨自來到密林深處,坐在雪地上,一邊喝著酒,一邊望著那皎潔的月光,古木蒼蒼,夜很幽靜。他又將那本秘笈拿出來,心想如今活得性命,以後定要勤練武功,日後尋著機會回去報仇。
「噗噗」遠處突然傳來一些異響,好似是樹枝上的雪紛紛墜地。他好奇心起,尋聲而往,俄爾忽見前方站著四個人,忙閃在一株大樹之後,借著淡淡月光相看,只辨得中有一位是女子,作道姑裝扮,其余三人則蒙著面,看不出身份。
「又是你們,這位公子,你究竟是什麼人?從蘇州一直追我們到這里。」對面一人朝與道姑站在一處的白衣公子道。白衣公子道︰「你們兩個采花大盜,污辱了多少姑娘,害了多少人性命,我自然不能放過你們。」道姑笑道︰「虧得公子來得及時,不然貧尼也差些著了他們的道。」妙真!桃花師太妙真。
原來那二人就是污辱了安安,又陷害自己的采花大盜,郭正咬牙切齒,恨不得立時手刃這兩個仇人。
采花大盜大笑,一人朝那公子道︰「我听聞你在不滅山與圓覺大師交手,全身內力盡失,才短短一個月,能恢復得許多?縱然你武功再精妙高強,也未必能殺得了我們。」
「你們要是不怕公子,為什麼要從蘇州一路逃到這里?」妙真的聲音仿佛嬌鶯喘息,說不出的好听,她繼續道︰「既然我們對彼此的身份都這麼好奇,不如在動手之前把面紗都摘下來,免得做鬼也不安心。」采花大盜對視一眼,一人尖聲笑道︰「好極,只是師太也不能置身事外,不如這樣,我們和這位公子揭下面紗,師太嘛就月兌下外面的衣服,那日沒有得手,我二人至今還心癢得厲害。」另一人擠眉弄眼,道︰「這個主意不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師太請月兌衣。」這二人似乎不將那白衣公子看在眼里,當此關頭,依然嬉笑自若,調戲起妙真師太來。郭正知他們內力深厚,恐被察覺不敢走得太近,只睜大眼楮,半刻也不眨一下,等著采花大盜揭下面紗,認清這兩個仇人是何方神聖。
「師太,休得听這二人的污言穢語。」白衣淡淡的道。妙真「咯咯」一笑,秋波流轉,道︰「你們說話可要算數。」僧衣一褪,曼妙身姿立于寒風之中。采花大盜吞了口唾沫,目不轉楮的看去,只見妙真只穿了個貼身肚兜,玉臂外露,肩頭的那一朵桃花極是顯眼,果然是天生的尤物,二人「嘖嘖」贊嘆不已。妙真披起僧衣,道︰「現在輪到你們了。」采花大盜對視一眼,笑道︰「既然師太這麼賞臉,那我二人自然不能叫你小覷。」二人齊盯著白衣看,手扯住面紗,郭正暗下大叫︰「快揭,快揭……。」
「閣下瞧了這麼久,何不出來相見?」白衣已經解下面紗的一頭,忽察覺到了什麼,又將面紗遮好,朗聲道。采花大盜听了這話大驚失色,一是驚這林子里還藏著旁人,若是讓他看見自己的真面目,那後果不堪設想;二是驚白衣竟能覺察到如此細微,看來他的內力遠較自己要強,真動起手來,只怕不是他的對手,二人想到這里都禁不住捏一把冷汗。
當然捏冷汗的還不止他們,郭正也吃了一驚,心道自己斂聲屏氣,不露痕跡,這白衣是如何發覺的,看來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不由得欽佩萬分,正要現身,忽地「撲啦啦」一陣響,遠處三團黑物從樹頂墜落下來,郭正又一驚,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白衣公子所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色鬼老哥,你又壞了我們的大事。」三團黑物立定身形,一人淒聲道。
幽冥社!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郭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難道他們是來追殺自己的?不可能,他們根本沒看清自己的相貌,只要不帶那把唐刀,他們根本就不認得自己。正想間,就听那色鬼笑道︰「無頭鬼老弟,真是對不住了,我色鬼一見著女人就把持不住,尤其是像她這麼漂亮的女人。」原來剛才妙真月兌衣露臂,風情萬種,直看得這色鬼色迷心竅忘乎所以,一時呼吸粗重,遂暴露了所在。
無頭鬼?沒了頭還能活麼?郭正十分好奇,放眼看去,不禁噓噓,原來這無頭鬼確是有個頭的。
這時另一鬼道︰「色鬼,如今看不出這白衣公子的身份,回去怎麼向鬼王大人交代?」原來他們是沖著這白衣來的,那日白衣現身阻止了正道與魔教的廝殺,壞了幽冥社的好事,幽冥社自然是不會放過他了。色鬼道︰「膽小鬼,你沒听見先前那人說的話麼?他已經全身內力盡失,以我們三人之力,足以提著他的人頭去見鬼王大人。」無頭鬼道︰「妙哉,我們也讓他變成無頭鬼。」三鬼厲聲大笑。郭正暗叫不妙,他見識過幽冥社群鬼的武功,知道他們的厲害,心想這次白衣和妙真只怕難以全身而退。
采花大盜雖然不知三鬼的身份,但既知他們是沖著白衣來的,自然是自己的幫手,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原來三位是幽冥社之人,在下與貴社素無過節,因何要與在下為難?」這幽冥社雖然極是詭秘,但白衣依仗邪道龐大勢力,對其亦早有耳聞。
無頭鬼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便能號令邪道諸歪魔小丑,鬼王大人千算萬算,少算了你這一步棋,以至于滿盤皆輸,你害得我們難有出頭之日,我們又怎能放過你?」膽小鬼色鬼一齊「嗚嗚」的笑著,听起來卻分明是哭聲。白衣何等聰明之人,一听此言當即明白過來,道︰「原來挑唆正道與魔教血拼的是你們。」心底油然一股寒氣,這幽冥社攪得江湖天翻地覆,卻依然不為人所知,足見其行事之隱秘,勢力之龐大,實是平生遇見的最厲害對頭。
「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三鬼哭笑之間已握唐刀在手,月光微寒,唐刀發散著幽幽青芒,果然是千古名器,郭正忽然很後悔把刀給了趙玉璋,不知他又丟到哪里去了。
「公子爺快走。」話音未落,妙真身形趨前,揚手數十枚桃花針打出。這些針都喂有劇毒,打出去便如密雨過林,觸者即死,她想對手要避過這些暗器必定要費些周折,這樣白衣就能趁機月兌身。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兩個采花大盜不知何時雙手都握著一個鐵爪,那些桃花針竟然「噌噌」不絕的附在了鐵爪上。傳言在深山之中有一種能吸附鐵物的礦石,難道這二人的兵器就是用那種礦石打造的?
采花大盜得意的笑了起來,齊向妙真攻了過去,鐵爪附著毒針自然凶險異常,此時反倒是妙真要小心應付了,好在這二人還垂涎她美色,出手處處留情,只想活擒了她並不下殺手。
而那頭三鬼與白衣早已接上了手,他們就沒有采花大盜那種憐香惜玉之心了,殺招迭出,白衣手中亦多了把劍,不管三鬼攻勢如何急如何凌厲,他只慢條斯理的拆解,正是那日在不滅山和玄沖道長過招的劍法,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套劍法並不以內力催動,精招妙式全在個人領悟,雖然攻勢不足,但也防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