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河幫總舵出來,街道漆黑寂靜,郭正瘋了一般往江邊碼頭奔去。
來到近處,四五個江河幫幫眾忽見黑暗中闖出一個披頭散發,渾身血跡的人來,都嚇了一跳,喝道︰「你是人是鬼?」郭正縱身上前揮刀砍翻一人,猙獰面目,道︰「我自然是鬼,要你們命的鬼。」其余幫眾見狀大驚,各持兵器來戰,郭正「哇哇」怪叫著,不幾合將這些人的腦袋盡數劈落。
他跳上一艘快船,將船家從睡夢中提起來,喝道︰「送我去揚州。」船家如墜雲霧,瞧著血淋淋的刀嚇破了肝膽,哭叫著求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郭正把他往地上一扔,道︰「快去開船,不然真叫你長睡不醒了。」船家忙不迭拉起鐵錨,揚帆起航。
一路順風順水,船似飛星,第二日巳時便抵達揚州,郭正握著刀走向船家,船家雙腿一軟跪著道︰「小人都照好漢的話做了,好漢饒命,小人上有……。」郭正扔出一錠銀子,道︰「冤有頭債有主,我斷不會殺你們這些無干的人。」跳上岸去,遠遠的就朝在碼頭忙碌的鹽幫幫眾大喊︰「快去叫齊老二等著受死,老子要他血債血償。」因這些日子他胡茬蓬亂,幫眾也沒認出他來,齊呼喝圍了上前,叫罵︰「你是什麼人?真是活得不賴煩了,膽敢在本幫的地盤上撒野。」兩人出手就來拿他,郭正揮拳將二人打翻,道︰「我就是玄武舵舵主郭正。」眾人大驚,細細再看,果然面熟,驚道︰「你不是死了麼?」郭正冷笑︰「很多人都巴不得如此。」
眾人見他神情駭人,瘋癲了一般,雖不知他與齊老二有何冤仇,也忙不迭的往總舵跑,一面跑一面向其余兄弟大叫︰「郭正回來了,郭正回來了。」
受了將近二十天的折磨,又趕了一夜的路,郭正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有些吃不住,便在路旁買了酒肉,吃飽喝足之後才又往總舵行去。
此時他還活著的消息已經傳遍揚州,幫眾聞得他要砍齊老二的頭,都趕了回來一看究竟,是以總舵內外聚滿了人。郭正剛一到,蘇老大領著兩位舵主就迎了出來,三人面色沉重,蘇老大道︰「郭老弟,听說你還活著我一開始還不信,現在見著你才知是真的,回來就好,是我老蘇糊涂,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差些害了你。」郭正冷笑,道︰「這不干你的事,齊老二呢?」一舵主勸道︰「郭舵主,誰也不願意看到玄武舵發生這樣的事,殺人凶手是江河幫,你放心,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的。」
郭正恍若不聞,邁步就往里走,問左右︰「齊老二呢?齊老二呢?」左右哪里敢作聲?郭正便朝院內大罵︰「齊老二,大丈夫敢作敢當,你別躲起來做縮頭烏龜。」
「郭正,誰是縮頭烏龜了?」齊老二從大廳里走出來,為自己辯解道,「你在氣頭上,口無遮攔,我不願與你計較所以才避而不見,你別以為我就怕了你。」
「去死。」郭正哪里跟他閑話,挺刀就是一式殺招。齊老二忙避開,騰挪之際又道︰「郭正你這瘋子,快住手,你要殺我也得先說出個道理來,讓我死得心服口服。」郭正一刀快似一刀,道︰「若不是你借刀殺人,見死不救,我玄武舵的兄弟怎麼會死在江河幫手里?我今日便是要你替兄弟們償命。」齊老二武功本就不如他,徒手迎刀更落下風,步步後退,怒道︰「你別血口噴人,我齊老二光明磊落,對的起天地良心,從來就沒有做過對不起兄弟的事,你這樣誣陷我可要拿得出真憑實據。」
郭正哪里有真憑實據?見他振振有詞,愈發憤怒,刀刀刺他要害,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
幫眾見郭正出手狠辣,齊老二幾次差些命喪刀下,都起不平之心,一人將手中的大刀拋出,叫道︰「齊副幫主快接兵器。」齊老二縱身拿刀,一招「力挽狂瀾」格開郭正,斥道︰「郭舵主,難不成你真想與自家兄弟相殘麼?」郭正二話不說又攻了上去。
蘇老大見郭正理智盡失,恐他真的傷了齊老二,忙命那兩位舵主上前勸斗。說是勸斗,實則是幫著齊老二一起去制服郭正。
如此一來郭正倒有不敵,他顧不上自己,一心只想殺了齊老二,即便同歸于盡也心甘,于是徑不理會這兩個舵主,招招只往齊老二身上招呼,齊老二暗暗叫苦,偏偏惹急了這樣的主。
「哎喲。」幾乎在郭正砍中齊老二的同時,他也被一舵主砍在手上。幫眾見副幫主負傷忙都奔了上前,齊老二按著傷口混進人群,大叫著︰「快把這瘋子拿下。」眾人朝郭正圍了上來,郭正怒喝道︰「都讓開。」眾人哪里肯退,死死圍著不讓他靠近齊老二,蘇老大連連嘆氣,道︰「郭老弟,快放下兵器,不要再犯糊涂了。」郭正見齊老二越走越遠,又氣又急,忽然心似爆裂般,「求死丹」按時發作,他立時滾地痛叫,眾人面面相覷,都踟躕著不敢上前,正紛擾時,街道上突然鑼鼓喧天,有人大叫著︰「大喜大喜,恭賀本省舉子郭栩高中狀元。」郭正大笑一聲,捂著心口昏死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入夜了,他躺在床上,才發現是在自己的房里。
「善哉善哉,郭兄弟終于醒了。」戒難端著一碗藥走過來。郭正問道︰「這是什麼?」戒難道︰「幫主找了個大夫為你診治,這是按大夫開的方子抓的藥,于你的傷勢大有益處。」郭正這才發覺渾身果然舒坦得多,「淵腋」「五樞」幾個穴道也被解開了,捂著胸口,忽模到一張紙,拿出來看,只見上面寫著︰今夜子時城外老地方相見。他大感奇怪,問道︰「那大夫是個什麼模樣?」戒難略一描述,他點點頭,知是況有琴喬裝的。
接過藥碗,郭正一仰頭喝個干淨,頓覺神清氣爽,又問道︰「先前我好似听見一個姓郭的中了狀元,是也不是?」
戒難道︰「確有其事,這狀元郎叫做郭栩,听說他中了之後,皇帝很賞識他的才學,要招他作駙馬,但此人卻不為所動。」郭正一笑,心想到底是沒看錯這個弟弟,快了快了,自己的苦日子也該到頭了,他十分高興,跳下床來,道︰「叫兄弟們都過來喝個痛快。」戒難嘆道︰「自出了小姐那件事,再加上你瘋了一樣要殺齊副幫主,他們對你已經是敬而遠之了。」
郭正無奈,道︰「那你又如何來了?」戒難笑道︰「向佛之人自然看得開些。」
喝酒是人越多越盡興,既然蘄文允眾人不會來,郭正也意味索然,推開門道︰「瞧瞧小姐去吧。」戒難搖著頭,道︰「幫主已經吩咐過了,絕不允許你踏入後院一步,況且如今是齊副幫主做守衛頭領,你得罪了他,要見蘇姑娘就更是比登天還難了。」郭正恨恨的道︰「這老賊陰險狡詐,終有一日我要在幫主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戒難道︰「不管你們孰是孰非,都不干和尚的事,既然你醒了,就該和尚去睡個大覺,養足精神,也好準備著過幾天去進攻漕幫。」言罷打著哈欠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