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總舵前,迎面與幫中兄弟踫著正著,眾人又大驚︰「你怎麼還沒死?」原來他們見他追趕黑衣人一夜未回,只當早就被黑衣人殺了,棄尸荒野。郭正冷笑,徑往大廳走去。
蘇老大正與齊老二諸人在廳中議事,忽見他走了過來,蘇老大一拍大腿,笑道︰「我早就說過了,以郭老弟的武功定然能全身而退的,現在你們可信了?」齊老二諸人只驚得說不出話來,心想這小子命真硬得很。
郭正見眾人不理會他,也自不理會他們,朝蘇老大問道︰「幫主的傷勢怎麼樣了?」蘇老大道︰「郭老弟放心,我沒什麼大礙,只是這兩只手還使不上力,打架是不行了。」
齊老二道︰「幫主有傷勢在身實是不宜再過操勞了,進攻漕幫的事就交給我來辦吧,幫主只管好好養傷。」郭正忙道︰「齊副幫主這話就說差了,以本幫的實力要鏟除漕幫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不必操之過急,那鳳凰社三番兩次刺殺幫主,危險之極,以我看來,還是先對付鳳凰社為好。」蘇老大頗以為然,反正漕幫就在揚州,跑得了和尚破不了廟,那鳳凰社竟敢闖入總舵來行刺,當真是肆無忌憚,稍有不防,自己隨時都有性命之憂,于是道︰「郭老弟所言不無道理,齊副幫主,漕幫的事先擱到一旁去,你帶著人去城里四處查查,看看有沒有鳳凰社的人出沒。」齊老二只能應聲,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郭舵主,郭舵主,江河幫陶幫主有禮物送給你。」一幫眾抱著一個大盒子走了進來。齊老二听是陶北牧送的禮物,好生奇怪,便站住身瞧著。
「這陶北牧又耍什麼花樣?」蘇老大與郭正對視一眼,很是不解。
齊老二冷笑︰「興許陶幫主與郭舵主是老交情了,一日不見,便記掛得很。」
郭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朝幫眾問道︰「是何人送過來的?」幫眾道︰「是一個從南京過來的商人送來的,他說這是陶北牧托他送給你的東西。」郭正看著這兩尺余長一尺余寬的大盒子很是好奇,那陶北牧對自己恨之入骨,要殺還來不及,怎麼會突然送禮物來呢?蘇老大見他遲疑不決,好不耐煩,走上來道︰「讓我瞧瞧究竟是什麼東西。」掀開盒蓋,倒嚇了一跳,只見盒子里擺著兩只白森森的手,還連著半截胳臂的手,遂啐了一口,罵道︰「他娘的陶北牧,咱在刀口上混飯吃,什麼沒見過?卻拿這東西唬人,快扔出去。」
「慢。」郭正臉陰沉的可怕,那手五指縴細,皮膚光滑,分明是一個女人的手,他接過盒子,眼淚禁不住滴在斷手之上。
齊老二與幾位舵主越看越奇,一人問道︰「郭舵主,這是誰的手?」郭正不答,抱著盒子飛奔出了去。眾人面面相覷,真不知他為何會如此悲慟。
這世界昏天黑地,郭正沒命的在街道上橫沖直撞,他的眼楮充滿了怒火,耳朵充滿了哭叫,為什麼很多好人都死了,很多惡人還活得逍遙自在?他痛恨這個沒有道理的世界,是非不分,黑白顛倒,讓每個人都活得這麼痛苦壓抑。
來到城外密林,他跪在地上用雙手生生挖出一個坑來,混不管指甲已滲出鮮血,將盒子放進去,一面捧土掩埋,一面淒聲道︰「好妹妹你放心,正哥哥指天為誓,一定會用何太吉陶北牧的人頭祭慰你在天之靈。」撒下最後一掊土,他尋了一段木頭深深插在泥土里,咬破手指,就著血寫下師師的名字,痛不欲生,道︰「你與安安只管好好看著,正哥哥一定會讓所有的惡人不得好死。」猛地立起身來,仰天大罵︰「你他娘的蒼天。」展開身法,瘋了一般的練起「摧心掌」來。
愛與恨是世上最強大的兩種力量,對安安師師的愛,對鮑大常陶北牧的恨,讓郭正的身體好似有了用不完的力量,不知疲倦,他白天練武,晚上練武,片刻不停,再加上有況有琴悉心點撥,一個月後終于練成了「摧心掌」和「逍遙遺紀心法」第三重,但即便這樣,他知道自己依然不是何太吉的對手。
他的性子越來越孤僻,除了蘇老大和戒難外已不屑與任何人說話,齊老二見他渾身煞氣越來越重,也不敢再出言不遜,極力躲著他。但郭正現在並不急著殺他,他在等待五月五日的祭龍大會,那時候再和他們做一個了結,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廢寢忘食的練功。
天氣漸暖,平湖春漲,奼紫嫣紅,游蜂浪蝶,百花開得正好之際,忽連著七日霪雨不止,待雲散日出,殘花遍地,紅肥綠腴的春已消瘦了許多。
又到一年梅子熟,郭正怔怔望著一株梅樹,思緒萬千,他已有半個月沒有洗澡換衣了,須如鋼絲,發如亂草,身上的氣味讓蜂蝶都望風而逃。
「幫主,狀元郎到揚州了,聞大人請你前去赴宴。」院子外忽有幫眾叫道。
郭正轉過頭,看著蘇老大衣著光鮮的出了來,緩了口氣,這半年來他的生活一直都被噩夢籠罩著,今日終于有一絲曙光照了進來,他又望了望後院的高閣鐵樓,不知何時陽光才能照進她的世界。
這宴設在聞大人的私家園林里,郭正問明了去處便出了總舵趕過去,街上行人相遇,都紛紛掩鼻避讓。
園外已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城里城外的官吏富紳都爭相來一睹狀元郎的神采,一些人拿了請帖趾高氣揚的進了去,一些人面子不夠,只能呆在門外等著狀元郎出來。
郭正邁步就往里走,兩個門丁攔上來皺著眉頭看著他,罵道︰「哪里來的乞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快滾快滾。」郭正道︰「我是這狀元的哥哥,我要見他。」一丁大笑︰「狀元郎是什麼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哥哥?去去,別在這里鬧事。」郭正冷笑︰「狗眼看人低,你去把狀元叫出來,他會認得我的。」那丁啐他一臉,罵道︰「賊殺的賤民,沒看見父母官都在這里麼?小心治你一個無理取鬧之罪。」郭正揩去臉上的唾沫星子,強壓著怒火,道︰「你叫是不叫?」那丁大怒,揚手作打,另一丁見郭正面目凶惡,忙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去通報一聲,是真是假,一會兒便知。」言罷便進去了。
不多時這丁引著一書生走了出來,書生遠遠的就用畫扇掩著鼻子,看看郭正,冷笑︰「這年頭真有稀奇事,就這副模樣也敢來認狀元郎的親?」
「你是什麼人?」郭正問道。
書生不屑一顧,那丁朗聲道︰「這位就是與狀元郎一榜的進士史會史公子,他與狀元郎才真的是情同手足。」郭正道︰「既然你與我那弟弟有這麼深的交情,就該知道他還有個哥哥。」史會道︰「不錯,狀元郎是和我說過他的身世,想當初他們一家被奸人所害的時候,你們這些人怎麼就不講親情了?如今他中了狀元,你們這些人就四處冒出來,這個說是狀元的伯父,那個說是狀元的姨媽,真是恬不知恥賤中之賤,狀元郎早就說過了,他除了在蘇州還有家人外,其它地方的親戚一概不認。」
郭正听了這話又有些安慰,道︰「我就是從蘇州來的。」史會嗤之以鼻,先前要打郭正的那丁早不耐煩,罵道︰「蘇州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廢物?滾你媽的蛋。」揮拳就朝他面上打去。郭正大怒,一掌打出,後發先至,這丁口噴鮮血,跌出兩丈遠摔在地上眼見是不活了。郭正忿怒之下,出手沒有輕重,也沒想到會一掌就殺了他。
「殺人了,殺人了。」眾人見狀驚叫失聲。一群官兵立時從園中涌了出來,拔出兵器就來捉拿郭正。
郭正豈能束手待縛?掌法施展開來,立時又將數人打翻在地,官兵見他極為強悍,忙又去園里叫人。
「住手。」郭正打開一條路來,正要往園里闖,迎面就听得有兩人異口同聲的呵斥自己,抬頭一看,卻是蘇老大和自己的弟弟……沒錯是郭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