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自然不想死,想還自己一個清白,但一來此事牽涉到李玉真的清譽,二來自己的話這些掌門未必相信,遂道︰「此事還是由李姑娘說吧,不管她說什麼我都認了。」
「陸隱機,你可听見了?」青松得理不饒人,「這狗賊若不是自知理虧,干嘛不敢說出來?」陸隱機道︰「李姑娘還沒說話,你卻急什麼?」青松冷笑︰「你真是不撞南牆不死心,李姑娘,你把昨夜情形放心的說出來,貧道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眾人齊看向李玉真,李玉真卻只低著頭不說話,李玉簫彷徨無計,道︰「玉真,你說呀,你倒是說呀。」華瓊瑩想了想,靠近李玉真的臉,道︰「玉真妹子,此事可不是兒戲,關系到郭正的性命,你可要想明白了再說。」李玉真看著鞋尖,听了這話,抬起了頭,李玉簫見她似要言語,心下又害怕得要命,他怕萬一妹妹是自願的,不但她的清譽毀于一旦,而且自己這大舅子的帽子可算是戴定了,郭正無權無勢,仇人遍天下,與他結親,無異于攬禍上身,霹靂堂這些年呈江河日下之景,自己日夜想著復興大計,可不能被他連累,忙道︰「玉真,此事干系重大,你可真要想清楚了再說,不然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自發生了龍青瑤那件事,華瀟郎對郭正是恨之入骨,道︰「玉真妹妹,你不用怕,你告訴我是不是他用強的?」
華遠亭孔聖謙孟亞如席不器青松玄難齊紛紛問道︰「是不是這狗賊用強?」李玉真只覺頭似要裂開一般,心亂如麻,她當然不想郭正死,但一旦說出實情,瀟郎哥哥會怎麼看自己?別人又會怎麼看自己?在江湖上自己將永遠被人看不起,永遠抬不起頭來。她只是個姑娘家,她很害怕,捂著耳朵痛苦不堪,終于忍不住指著郭正道︰「是……是他強……強暴了我。」
雖然本是意料中事,但听她親口說出來,大殿之內還是響起了一片震驚之聲,陸隱機知無可挽回,沉著臉不說話,青松卻對著他冷笑,似乎是說︰瞧見了吧,如今可知誰對誰錯了?
「郭正,你還有什麼話說?」孔聖謙聲色俱厲,喝道。
郭正看著李玉真,滄桑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大美人,我不怪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自然該由我承擔,你……你好好保重自己。」倘若說去崆峒山算是遠別的話,這次就真的是訣別了。李玉真大慟,哭出聲來,李玉簫怕她一念之差又說出另外的話,忙抱著她往後院去了。
既然郭正已俯首認罪,諸武林名宿自然要替天行道,誅滅奸邪,說時遲那時快,華遠亭拔劍,孔聖謙揮掌,席不器飛起一腳,青松輪拳,玄難打出三枚鐵針,幾乎同時擊在郭正身上,郭正內力渾厚,什麼拳掌暗器只能致傷,最要命的是華遠亭那一劍,直接穿胸而過。郭正自知到了死期,什麼仇恨什麼愛情都不在了,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他笑朝華遠亭道︰「我欠你的命今日算是還了。」華遠亭愕然不解,他不知道郭正說的是那日在流水園他曾救過郭正一命。
郭正倒在了血泊之中。
青松上前一試鼻息,道︰「這狗賊已經死了。」華遠亭卻又自顧上前,俯身去探郭正的腕脈和心脈,果然毫無聲息,這才點點頭,道︰「此人再也不能在江湖上為非作惡了。」陸隱機苦嘆一聲,道︰「不管怎麼說,郭正與本幫老祖頗有些交情,此人便由陸某安葬了吧。」華遠亭道︰「何須勞煩陸長老親自動手?華某雖然深惡此賊,但也知道死者為大的道理,華某自會好好安葬他的,池劍笑。」
大門又被打開了,眾江湖人物齊圍了上來,看著郭正的尸體,指指點點,大呼痛快。池劍笑上前听命,華遠亭道︰「你把此人帶到後山安葬了吧。」池劍笑遂吩咐幾個弟子抬起尸首,冒雨往後山行去。
雨下了一整天,李玉真也躲在房里一整天,什麼人也不見,什麼話也不听,楊媚娘龍青瑤過來想安慰她,都被拒之門外,無奈而返了。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她也不打燈,坐在窗前看如豆如粒的雨,滿腦子都是過往與郭正在一起的情景,在不滅山二人迷失于森林,在蘇州劫囚車,在老娘山拼死與何太吉為敵……,和郭正在一起似乎總是那麼輕松歡快,可以肆無忌憚的打鬧言語,同生共死之情,相知相交之誼,這一切都讓李玉真愧疚不已,是自己害死了他,是自己害死了他,李玉真無法寬恕自己的自私,人死不能復生,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原諒自己?
或許懺悔,只能在他的墳前懺悔,他才會原諒自己。
李玉真站起身來,看了看窗外,依然是彤雲密布,風急雨狂,四周漆黑寂靜,時不時有雷鳴電閃。她拿起一把傘,打開房門,迎面卻見一個影子站在門外,真嚇了一跳,月兌口便道︰「你別找我?」她只當是郭正的鬼魂回來了。
「阿彌陀佛。」是玄難的聲音,李玉真這才安定下來。玄難道︰「李姑娘不用害怕,老尼只是來看看你而已。」李玉真道︰「多謝師太關心,在下沒什麼事。」玄難又道︰「那就好,李姑娘,老尼在嵩山與你說過的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原來她還不死心,又來勸自己加入恆山派。李玉真現在沒心思想這些事,便道︰「多謝師太好意,只是在下……在下還要再考慮考慮。」
自嵩山一見著李玉真,玄難就甚為喜歡,有心收她為徒,繼承自己的衣缽,但她也知道要這麼一個妙齡少女甘心摒棄紅塵,常伴青燈古佛,未免有些太強人所難了,如今她的情郎已經成婚,自己又毀了清譽,她滿以為李玉真會心灰意冷,看破紅塵,答應自己,誰知還是不能遂願,只好道︰「李姑娘,老尼年紀也大了,幾個弟子都不成器,誠心誠意想收你為徒,既然你自有主見,老尼也不強求,倘若某日你想通了,不妨去恆山尋我,本派隨時都將歡迎。」
難得這個時候還有人不嫌棄自己,李玉真大為感動,道︰「師太好意,在下感激不盡。」玄難苦嘆一聲,搖搖頭又走了。
待她走遠,李玉真見四周無人,便一路往後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