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孤俠 第四卷 魔者歸來 第八十六回 絕域(上)

作者 ︰ 李高平

自得到秘籍之後,在篁廬每度過一天,郭正便要在問天崖上劃下一橫,初時他只能用鐵劍去刻,待武功越來越強,後來便改用手指了,任這岩石有多堅硬,到最後也如木屑一般,在他的指下紛紛飛落。

待練成《古愁秘籍》九卷,他來到崖下細細一數,訝然不已,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物是人非,弟弟和茵妹妹他們如今怎麼樣了?那些仇家還活著嗎?龍姑娘可過得幸福?李玉真呢?他已經等得太久了,如今神功練成,是時候離開這個地方了。他將去意與鐵劍說了,又道︰「你我雖人妖殊途,但這些年也親如兄弟一般,我去意已決,你若是願意便隨我一道重返世間;若是不願意,咱們便此作別。」劍寫道︰「吾願效力。」郭正大喜,這麼多年與劍朝夕相處,倘若真的作別,還真是有些不舍。

他又入了亡心洞,跪在千傷海前,道︰「神仙前輩,在下就要走了,前塵難測,還望前輩能庇佑在下,倘若有命,在下一定會再回到這里。」言罷磕了三個響頭,徑走到洞外,伸手輕輕一帶,那千斤重的石門便緊緊關上了。

十四年了,這里竟然絲毫沒有改變,森林還是那樣的森林,湖泊還是這樣的湖泊,一切都和來時一模一樣,若不是留了記號,郭正只怕會錯覺在這里只是過了一兩天。但還是有些事物隨著時間在慢慢改變著,他站在花岸上,從澄清的水中看著自己的倒影,有點認不出了,這還是自己嗎?蓬亂夾白的長發,垂到胸前的虯髯,古銅般赤果精壯的上身,也只穿著用樹皮草藤編織的褲子。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如今時候到了,他振臂長嘯,真氣激蕩而出,湖水花瓣卷地十余丈高,又如雨般落了下來。

收拾了幾件東西,他便攜著劍入了迷情森林。

他記得當初自己是往西走才到的這里,既然要出去那就應該向東行。可是森林里樹藤繁盛、霧障太濃,一片陰森恐怖,看不見太陽自然也無從辨識方向。三個時辰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路徑,環顧四周,都是一片深邃幽暗。他想看看篁廬在何處,于是縱身飛上樹頂,只見身外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莫說是篁廬了,便是問天崖也根本不知所在。劍嗡鳴著,在樹皮上刻寫著︰「你欲回去?」郭正神色沉重,道︰「有的路根本容不得回頭,如果不能報仇我活著也沒什麼用處,我一定要重返江湖。」

第二日他繼續往前走,也分辨不出東西南北了,只是往前,一直往前,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面長者一層厚厚的青苔,又被樹藤裹得密密實實。郭正用劍斬斷樹藤,忽有一物「叮」的掉在地上,他低頭去看,赫然是一管玉簫,又驚又疑,拾在手中,只見一頭刻著個「白」字,他大驚不已,原來這就是當初那白衣贈自己的玉簫,當初在問天崖上把它扔下了,不曾想今日卻失而復得。遂擦拭干淨,他已熟通樂書,當即吹將起來,聲音低緩悠揚,果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又將那青苔掃去,只見石頭當間刻著「迷情森林」四個大字,旁側又有四行小字,道是︰情思如鴆,生死予之;自迷其中,無路可通。落款處又寫著「林玄之」三字。

「林玄之?他不是萬前輩的師父麼?」郭正暗暗驚道,「看來這位林前輩也是個多情種子。」嘆了嘆,又繼續往前趕路。

「看來你已找到了出路。」李玉簫道。郭正搖搖頭,道︰「哪有這麼容易?我能活著出來實在是萬幸,你知不知道我在森林里走了多少天?」李玉簫奇道︰「這迷情森林竟如此難走?」郭正道︰「不錯,這森林乃是上古的一位高人依先天八卦布置而成,窮極奇門遁甲之術,循環往復,無盡無窮,況且又歷經了這麼多年,原本的布置也被霧障青藤掩蓋得無影無蹤,即便我已精通易經,卻也毫無頭緒。我一直走了七天七夜,渴則飲露水,餓則吃樹皮,但還是找不到路,不但找不到出來的路,而且連回去的路也迷失了,看不到問天崖,看不到篁廬,四周都是詭異的森林,似乎往哪里走都是絕路。」

李玉簫道︰「你絕望了?」

「經歷了那麼多次之後,我心里非常明白,人任何時候都不能絕望,因為只要堅持,希望很快就會出現。」郭正笑道。李玉簫問道︰「你的希望是什麼?」郭正道︰「一頭……不,是兩頭怪獸。」

「怪獸?」

郭正道︰「不錯,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正道大舉進攻魔教,進入不滅山時為一條河流所阻,有不少江湖人被河怪所殺?」李玉簫一驚︰「我當然還記得,可是怪獸只會吃人,卻怎麼能救你?」郭正笑道︰「你听完便知了。」

整整七天都以露水樹皮裹月復,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支撐不住。郭正背靠著一株參天古木歇息,朝劍道︰「你說的沒錯,沒有哪一件事是隨隨便便就能成功的,我已走了七天七夜,如果再找不到出路,只怕就要死在這里了。」劍默然不語,郭正又一笑︰「不過你放心,既然十五年前我從問天崖上跳下來都沒死,現在更不會死在這區區的森林里,不然豈不是空廢了這一身好武功?繼續走吧。」站起身來張望一陣,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能瞎走亂撞。

「砰」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巨響,郭正的內力已臻化境,估模離此地有十余里遠,忙施展輕功循聲而去。

越往前聲音便越清晰真切,終于透過密密的樹林他看見了一條寬闊蜿蜒的河流,水面上有三條大船,每條船上都站滿了人,紛紛拉開弓箭朝水中射去。郭正大喜,終于走出了這該死的森林,靠著樹遠遠張望,十分好奇,這些是什麼人?他們在做什麼?剛才一聲巨響又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這三條船在船頭都系著粗壯的纜繩,纜繩的另一頭則是一張大網,好像已經兜住了什麼,水面不時掀起大浪,而三條船則劇烈的搖晃著。那些弓箭顯然沒有起到作用,都漂在了水面上,這時當中船上的一人叫道︰「快用大床弩。」眾人聞聲齊奔上船頭,合力拉開大弩,只听「嗖」的一聲,那如長矛般的箭直刺入河面,就在郭正驚疑之時,猛听一聲巨吼,一條粗壯的尾巴從水中甩了出來,有兩丈多長,上面披滿了鱗甲。

這是什麼東西?郭正驚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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