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仙蝶以為姜華要提出一個「錦囊妙計」,但是姜華卻說了這麼樸實無華的幾句話。
他說,「我的建議很簡單,但是請你不要覺得太簡單了不做。就是建議你完成這個報告,不管方璇自己在寫與否。完成後,你找葛世雄轉交方璇。以後方璇再找你幫忙辦事,你一口應承下來,埋頭盡力去做,也不要對別人說。」
江仙蝶看著姜華,琢磨著這些話,認為自己听懂了,認為姜華說的是不要意氣用事把同事關系處壞了,要敬業。她哪里想得到,姜華想的是在政界朋友圈子和路子重要,能做順水人情就不要放過機會,可以廣開人脈,何況方璇明擺著是要往上走的人,幫她就是幫自己。
她想了想,點點頭道,「謝謝姜主任關心!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寫報告。」
姜華欣慰地笑了,然後說句「你忙吧!不打擾了!」,就轉身離開。
江仙蝶真的下午就去了嘉明大酒店,找到了在這里臨時負責的周鑫,經過交流,獲取了一些資訊,晚上就在家熬夜起草報告,又經過一天的潤色完成了報告媲。
當她電話聯系葛世雄,說明自己已經完成報告初稿,請他接收電子郵件轉交給方璇時,電話那頭葛世雄大聲說道,「不會吧?」。江仙蝶不想多解釋,叫他一會兒看自己的163郵箱,就掛斷電話。
過了半個鐘頭,葛世雄打來電話,「我已經轉交方璇了,我們謝謝你!」。他還說了一些熱情的話,如找機會向領導反映,爭取同學三人都進區政府大院雲雲。
聞言,江仙蝶笑了,倒不是被葛世雄的話吸引了,而是覺得姜華副主任的建議真管用!她真切感受到人際關系真的就需要那麼一點點竅門!她心中忽然一輕,似乎堵住心口的一塊石頭掉下地。
同時,她不禁油然而生對姜華副主任的感謝。她聯想到汪兆富,感嘆終于又有一個同事真心幫助自己,看來世界上真情總是有的,盡管不是那種公開的熱烈的方式體現出來。
忽然,她腦海中回想起汪兆富的喊聲,「你以為你遇到的事情是偶然的嗎?你不听我給你說道說道,你還會遇到危險!你一定要听我告訴你真相!」。
忽然她腦中又一閃,想起那晚那個救了自己的賀總隱晦的那句話,「小江,這樣吧!按照我給你的號碼,把你的手機號短信給我,我通知你時間,找一個地方坐一坐,我把來龍去脈告訴你!」。
她思量,下周分別請兩位吃飯,一是感謝他們的關心幫助,二是听他們說道說道關于自己有啥內幕。她尚未體會到背後的黑手和黑幕是黑的如此可怕,以為只是兩人情緒化的說辭。
可是,三天後,江城南湖區全面展開大拆遷,把江仙蝶一家人裹進紛爭的漩渦,使她疲以應付,也無暇請兩人吃飯打探內幕。
而江仙蝶原原本本知道自己背後的危險和涉及自己的一樁樁事情的來由,卻是在之後一個特殊的時間和場合。
三天後的早晨,正在上班的江仙蝶忽然接到了老媽的電話。她在電話里慌張地說,「女兒呀!你看了今天的《江城日報》沒,一整版關于我們這里征地拆遷的公告。還有,剛才樓下來了好多人,好像是開發商的人,挨家挨戶發告知書。我舉得不對勁呀!這些人拿著本子偷偷記樓號房號,還小聲嘀咕‘記住這家是個刺兒頭’、‘這家住著政府的人’這樣的話。」
當時她只能用言語寬慰老媽不要急,說自己下班了會馬上回家一起好好合計商量的。
如今,憑在政府的工作經歷,和蓮花湖鄉遇險的經歷,江仙蝶一听就知道開發商在干嘛,他們在記錄分析評估被拆遷對象,為以後采取什麼辦法談判做準備。
放下電話,她默坐在椅子上,一時愁緒萬端!
她很清楚市區政府對建設南湖科技園的重視程度,很清楚開發商打著老城區改造的旗號拆遷將勢不可擋!
她忽然想起唐和清正是開發商的股東,曾經在清涼山上信誓旦旦承諾在拆遷的問題上幫助自己。可是,經過「陪酒事件」後,她估計不可能得到他的幫助了,更擔心甚至可能遭到他的借機報復或者為難自己!
她進而想到自己病中在家休養的父親,能經得起動遷的人上門折騰嗎?自己得站出來代表全家出面和開發商談!還得隨時顧忌父親的病,不讓他生氣。
情況復雜,自己卻勢單力孤又沒有經驗,多需要有人相助!
還是找伯父和堂哥幫忙和開發商便斗便談?她又回憶起蓮花湖鄉的事情,很擔心堂哥沉不住氣又會和開發商的人干仗!而且,現在堂哥結婚了,有自己的新婚小日子,把小兩口拖進這樣的麻煩事合適嗎?胡芙蓉不會有自己的想法會滿口答應?估計伯父會熱心幫助,但是他事務繁忙,也不可能天天來家里坐鎮。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心中不停地念叨,一時間感到責任如山,眼前卻茫然無助!
她多希望有一個合適的有分量的人出面幫自己說話和協調,減少斗爭和麻煩,給自己拿主意,盡快爭取有力的條件簽約,盡量避免此事對自己病中的父親造成嚴重刺激。
當晚,江仙蝶和爸媽商議了拆遷的事。她講述了自己掌握的項目最新的資訊,表態自己代表家人和動遷的人談判。
江濤和張桔花也贊同江仙蝶的意見,覺得過多麻煩江浩和江勇軍他們不好,先談著再說。
這家人無法預料,這一場拆遷的談判會火星四濺,導致了悲傷的結果!
這天早上,南湖區萬和平書記、陶德載區長和邱家明副區長聯合接待了四個客人,他們正是華庭房地產的全體股東。他們是專程來拜會南湖區兩位領導,攜帶了詳盡的資料,匯報南湖科技園住宅區項目的進展及下一步打算,求得南湖區政府的支持。
這一行人一進南湖區政府大院,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大家都知道他們是為了南湖科技園住宅區的項目而來,一些人心里有了小九九,突出的就是有的想著到時找開發商優惠購房,有的想著看來有了一個炒房子的機會了。
眾人關起門來說事,這一說就是一個上午。據端茶倒水的陳菲之後給人說,區領導很認真地看了華庭房地產帶來的資料,雙方言談甚歡。
出乎大家預料,當天下午,邱家明就按照萬和平和陶德載的安排,責成南湖科技園項目服務專班起草一個南湖科技園住宅區項目幾條保障措施和相關紀律要求的文件。
大意是呼吁南湖區黨員干部支持南湖科技園住宅區項目的拆遷工作,屬于搬遷對象的,要帶頭搬遷;各部門要為項目強化服務,大開綠燈;要嚴肅紀律,做好資訊保密,對那些違反文件要求的黨員干部要予以懲處雲雲。
文件以高效率次日就發往全區各級各單位。效率更高的是,文件下發的當天下午,動遷的人員就開始了地毯式逐戶入戶「做工作」!
就在南湖區開始項目動遷的這一天,包括秦時月的Z市一批中層干部的任命文件下發了,他正式擔任了局長職務。這一次,吆喝著他請客的Z市政界、商界及社會人士有了一大把,他整天就在接著這類電話。
他一一欣然承諾,同時思考著在哪家酒樓請客。他意識到在Z市擺酒席陣勢大惹眼不妥,還是去江城自己的楚韻大酒店安全方便。但是,這麼多人去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酒樓和自己的淵源,會不會造成新的不利影響?
他思前想後時,接到了張小川鎮長的電話。他直接說道,「祝賀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在楚韻大酒店定了席,錢已經匯給江城的朋友去幫我付了,你就專心做東請大家聚一聚吧!」。
秦時月自然要客氣地回絕,但是張小川態度堅決,說上回去江城見萬少山之行得到秦時月的關心和款待,一定要還人情。秦時月想了想,沒有再堅持回絕。
在丈夫仕途喜事之日,馬曉晴表現出適當的態度,在外面對說祝賀的人都是誠懇感謝應答,在家里態度平和,一時沒有使性子提舊事。她自然知道「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道理,只是心里的疙瘩沒解開,晚上就喜歡坐在沙發上發呆。
秦時月見她這樣,于是試著講自己和吳曉芸的事情,一邊講一邊看馬曉晴臉色。見她在認真听沒發作,便原原本本講清楚了,除了清涼山相遇這件事。
馬曉晴的臉色有了緩解,終于幽幽嘆了一口氣,怔怔地說,「老公!你要是有飛黃騰達的那一天!你會不會把我這個黃臉婆一腳踢開呀?」。
秦時月笑了,「瞧你說的傻話!我秦時月是時知恩圖報的人!沒有你我會有今天嗎?再說,你這麼好的老婆我哪舍得不要?你就是成了‘青臉婆’我也要!」。
馬曉晴撲哧一笑,「你說我是妖怪呀!」,說完一粉拳打過去。
秦時月知道火候到了,老婆心里的疙瘩解開了。于是借機講了李強的事情,暗示此人與Z市政界決裂,到處講Z市的人壞話,送舉報信,Z市領導暗示放暗箭對象包括他。
馬曉霞呀了一聲,擔心地問會不會影響老公。秦時月搖搖頭,「李強現在像瘋狗似地到處咬!得罪的是一大批人!其實他自身不干淨,他的話影響有限!沒事!」。
一霎時,馬曉霞臉上寫滿關切,雙眼痴痴注視著老公。秦時月心中一暖,伸出手扣住馬曉霞的雙手。正好做作業的秦梅春從書房探出頭來,見狀笑眯眯做個鬼臉,然後砰地關上書房門。
就在江仙蝶心思沉重之際,有一個人也是心緒難平,卻是因為江仙蝶,他就是歐陽勁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