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是那樣淒淒零零地下著,院內覆著的雪花和靈堂白素的擺設將南宮府映襯得愈發清冷悲涼。雨霏照例每日早起在靈前上了香,便到偏廳抄經靜坐。轉眼已是服斬衰的第三年了,雨霏停下筆望著屋外閃動的燭光,心中涌起陣陣波瀾。正月里的鑼鼓鞭炮聲伴著此起彼伏的歡笑格格不入地傳了進來,院子里的人雖稀疏,卻也時時響起共鳴。
"怎麼一大早就沒見著海鶯？""許是在格格跟前守著吧？"
"哪能啊,今天十五上元,這個沒心眼的野丫頭能不湊這個熱鬧嗎？"
"呵呵呵,是了,她幾時消停過？"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一番,便各自散開干活去了。
雨霏一听海鶯又出了府,怕她惹出什麼事端,走了出來向府上的丫環小廝詢問起來︰"你們可知道海鶯又瘋到哪里去了？"
又是零零碎碎的人聲︰"東市在辦雜會,可能去了東邊吧!"
"翡翠苑的掌櫃說今日要擺出店里的稀奇玩物,會不會去了那里？"
"那就是去了湖邊,她最喜歡看鴨子在冰窟窿里游泳。"
"再或者,她"
"好了。"雨霏打斷了他們的猜測,說道︰"整個揚州城都快被你們說遍了夫人不在了,日後你們可要把她給我看緊了,免得她又到處闖禍。你們先忙去吧。"
"是."大伙兒應了一聲又散開了。
"格格,格格!"到了午膳時間,海鶯才回了府,興沖沖地喊著。"張海鶯!"早就守在門口的碧落責備地叫住了她。海鶯臉上的喜色褪去大半,不明所以地看著碧落。
碧落將她拉到一邊,焦急地說︰"你個沒記性的,上次得罪了段家公子,事情還沒解決,你又亂跑,難道想被別人現抓？"
海鶯一听,了然地笑了笑,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現在,我有靠山了。"碧落有些狐疑,海鶯又悄聲笑道︰"王爺回來啦!"
還未及碧落收回驚喜的臉,門外就已傳來馬蹄聲。海鶯趕緊向院里喊道︰"王爺駕到!"
眾人听到喊聲,紛紛跑到前院俯身行禮︰"恭請王爺回府。王爺吉祥!"
"都起來吧。"
"謝王爺。"
沙津看著院內滿眼的蕭瑟,原本的風塵僕僕化作些許神傷,沉沉地向里走著。"阿爸!"雨霏的叫喚讓沙津停下了腳步,他尋找著聲音的出處,激動地跑了過去,和雨霏相擁在一起︰"雨兒我的孩子,阿爸讓你受苦了。"雨霏搖搖頭,緊緊地抱著父親,已說不出一句話來。
待二人都平復了重逢的心情,雨霏領著沙津來到了秀雅的靈前。沙津沒有叩也沒有拜,只是不出聲,默然地站著。雖然已陰陽相隔,雨霏還是不願打擾父母這少有的聚首,便先去了堂廳。
過了許久,沙津才隨海鶯過了來。沙津看到女兒從頭到腳沒半點顏色,一遍遍地問寒問暖。雨霏只笑著說"都好"。
海鶯一听,嘟起嘴道︰"哪里好了,自夫人去後,格格就鮮少像以前那樣開懷,偶爾射射箭,吹吹蕭,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整日都待在那靈堂里。吃穿自然還是上等,可苦了的是一顆心。"雨霏連連拉拽海鶯的衣袖,卻還是沒有阻斷她霹靂啪啦的話語。
沙津心疼地握著雨霏的手,愧疚地點點頭︰"是啊,可憐的孩子,現在連話都變少了,也沒有以前跳騰了。都是阿爸的錯,沒照顧好你額吉,也沒照顧好你。"
雨霏笑得有些苦澀,輕輕地搖著頭。沙津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怎麼沒看到你外祖母？她可好？"
"哦,老夫人听說王爺要來,上個月"
"海鶯!"雨霏叫停了海鶯,笑著向父親解釋道︰"只因上個月佟家送去了一些貴重物拾,說要外祖母親自入眼才肯走,外祖母奈何不得,才回的。"
沙津嘆了口氣,起身邁步惆悵道︰"我知道,他們還是恨我,不想見我。是我欠你額吉太多。"
海鶯知道說漏了嘴,拉住雨霏的手,雨霏也站了起來,拍了拍海鶯的手,又向前走了幾步。沙津轉過身,接著說道︰"你還是原來的模樣好.剩下的這半年,阿爸留下來陪你。"語罷,屋里的三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