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注意到頻頻落在身上的目光,只是不想理會,不想給自己平添太多羈絆。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畫悲扇。
想了想,覺得還是先回一趟福仙居,萬一景行他們還在等我,便可一道回府了,也不知道景行他們怎麼樣了。其實心底是期盼的,希望他能擔心一下我,卻又覺得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也許我和他只是過客,人生這麼多站,停在一處便會遇見一些人,有些生死相隨,有些擦肩而過。
剛剛問過了花妖,就是花梓期,他只說我像是他師兄的一個故人,所以帶回來了。我道,你那哪里是帶回來,你分明就是搶的,還不是光明正大的搶。真真假假我不甚分辨,只是記憶中未曾有過雲出岫這一故人。
雲出岫看著面前的女子,這是他夢中出現千萬次的面容,而今眉目依舊,卻不是在夢里了,這是真的她,就在他面前,觸手可及。不自覺的有些緊張,便是江湖仗劍也未曾有過的緊張。很想將盤桓在心中已久的話問出,只怕又是上天的一個玩笑,人有相似,卻終究不是從前的獨一。
師父曾說,要憐取眼前人,莫要執著于功名利祿,到頭來,贏了天下卻輸了一生的牽掛。過往雲煙總虛幻,終敵不過一個她溫暖。他不知師父的前塵,也從未問過那些往事,只是師父每每醉酒之後,便嘆著這樣的話,眼底依稀是抹不去的濃愁。
「蘇小姐,不知你年幼時可曾救過一個男孩?」終將心底話問出,有些如釋重負,又怕期待落空。
車里本是安靜,這一聲問得有些突然,因我也回想著故人一事,這一提醒,倒讓我想起來了,是了,確有這麼一位故人。
那一年我七歲,猶記得那年冬天帝都的雪下得格外大,一連兩天都飄揚著紛紛的雪花,把帝都裝點得一片銀裝素裹。那時爹爹還感嘆瑞雪兆豐年,百姓來年定會有個好收成。那時娘親還勸爹爹快些回屋,笑說爹爹是個操勞命,連在院里賞個雪都能心懷百姓。因著夫子沒來,爹爹心情又不錯,遂對我倆網開一面,特許玩兩天。我和哥哥便繞著亭子打雪仗,娘親采著梅上雪在亭中煮茶,爹爹飲著熱茶兼之心懷天下。我還記得娘親采完雪後露出的紅梅,皚皚白雪中豎著幾點朱紅,氣魄傲然。爹爹指著梅花與我倆道︰「你們看這紅梅凌寒而開,雖風雪欺壓,仍是傲然獨立,做人便要有這樣的風骨。」
時隔多年,我依然清晰的記得這樣一幅畫面,落雪簌簌,娘親溫婉的笑容,爹爹欣慰的長嘆,還有縈繞不斷地清幽冷梅香。
我不知世人的幸福是何種模樣,只知道也唯一認為的幸福便是如爹爹和娘親這般,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縱然娘親離世多年,爹爹仍念念不忘,縱然娘親沒能與爹爹白首不相離,但在爹爹的心里,娘親便活著,從未離去,依然守著他們的地老天荒,世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