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麼,自然是有的。」帝嚳笑了笑,竟然毫不否認。這份坦白讓她不由得怔了一下,正在猶豫這是不是一個陷阱時,他卻趁機將她縴腰一摟,一拉韁繩,朝著宮門外急速奔馳而去——「想知道的話,就跟著來。」
見他如此一沖,兩旁的侍衛們便趕緊讓開了中間的路,她在心中一邊驚呼他的魯莽,一邊又在暗罵他的霸道,瞧他方才說的語氣,難道她說不想知道,他便會乖乖地放她下去麼?
只是,她卻沒有多少時間賭氣,因為當身下的紅棕色駿馬瀟灑地沖出紅漆宮門,當迎面撲來那帶著獨特青草香的林間清風時,她的心如同被縴細的手指輕輕撥動一般,心湖上漾開一圈又一圈清澈的漣漪。
朝地平線無限延伸的道路,兩側郁郁蔥蔥的茂盛叢林,寬闊無邊無際的天地,這……便是宮外?
她失神地望著這四圍的美景,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呼吸,這……便是自由的世界?
「怎麼?」見她突然一語不發,只顧著四處眺望,他忍不住用下巴戳了她的頭一下,取笑道,「在宮里待太久,連外面什麼樣子都忘記了麼?」
「是呢。」他以為她必會反唇相譏,豈料她卻微笑著毫不反駁,「我真的……快要忘記了。」
也許是因為宮門方位的緣故吧,其實,這景象與她印象中的宮外是毫不相同,她起先以為,在那宮門之後,見到的,應該是人來人往的街市,听到,也應該是聒噪的小販叫嚷聲,而不是這如同放眼見不到一個旁人的世外桃源般的郊野——她不由得輕嘆,這樣純淨美麗的景色,若涂涂沒有受傷,也能跟著一起出來看看該多好。
「你的記憶力,還真是差呢。」他讓馬放慢了速度,好讓她能更加舒適地繼續欣賞美景。只是俯臉見到她朱唇微揚的側臉,心弦一動,竟又開始想,不如……以後也多帶她出來好了。
而他的速度一旦放慢,四圍護駕的侍衛們自然也是不敢行得太快,謹慎地保持一定的速度,生怕打擾了兩位主子的好氣氛。
唯有跟在後面的正奇,見這速度持續得久了,便不由得擔憂地湊近身旁的簡苛小聲道,「喂,你說……以陛下這速度,趕到那里,會不會就快太陽落山了?」
「誰知道呢,」簡苛握著韁繩,望著前方,面上笑得悠閑,「陛下心思難測,說不定中途停下游玩,然後直接折回宮也說不定的。」——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從另一方面來說,其實走慢點也好,因為他還不確定某人是否已經在這兩天時間內準備妥當——他已經將今日出行的事告知了鳳棲宮的那人,而從對方的笑容來看,今日必有大餐送上,可至于那是什麼,她沒說,他也便不過問。反正,他只是暗中輔助她便好,至于好處,他直覺,那女人不久便會讓他得到的。
「也是……」听得同僚這番分析,正奇輕聲允道,猶豫了一下,又說,「……我也沒有料到陛下竟會將我叫出來呢。」
「哼,」听到這話,簡苛卻側過臉,朝著他低聲道,「你還有臉說,前幾日你偷偷跑到醫館風流的事,可別指望能瞞得過陛下。」
他的語氣並不算得上是嚴肅,可听到這話,正奇的臉還是忍不住紅了,「什麼風……風流,我……我只是擔心而已。」見簡苛一臉譏笑,不由得擔心地問道,「那陛下……是真知道了?那……」——他自己受罰不要緊,可若連累了那小潑婦,他即便到了冥間也會日夜痛苦不堪的。
「暫時沒什麼反應,也許是這幾日心情好,忘記了。」簡苛沒有告訴他自己威脅涂涂的事,只是沉聲警告,「總之,今日你便老老實實地,別再節外生枝了。」
「……是。」正奇低聲道,憶起那日涂涂的反應,神情沮喪地猶如落敗的公雞。
只是過了小半個時辰,木頭又傳出了聲音,「好像……真的走太慢了呢。」
「不是讓你老實點麼!」簡苛正在凝神猜測今日的餐點內容,听到這番話,險些從馬背上滑落下來。
只是這一側臉,余光卻察覺到身後一些異樣。他便裝作整理衣角回過臉去,卻見到身後隊列不遠處有幾張面生的面孔,而其中一個,見到他轉臉,竟還伸手擦了一下額上的汗。
若只是平常的擦汗,他是不會放在心上,可那侍衛在擦汗的時候,卻將大拇指與食指輕踫,做了一個鳳眼的形狀。
那……是鳳棲宮的意思,即是,某人的暗號?
簡苛心中豁然一亮,嘴角揚起笑容,原來,是都已準備好了麼?
「簡苛?你怎麼了?」見他方才的氣惱,正奇還以為他會立刻新一輪的訓斥,可等了半天,卻只見到他面上表情微妙的變化,便忍不住詢問道。
「沒什麼。」簡苛笑笑,卻一揮馬鞭,朝著帝嚳的坐騎奔去,「只是覺得陛下是走得太慢了。」
望著他奔去的背影,正奇險些驚掉了下巴——這同僚的態度未免轉變太快了吧?方才不還是一臉嚴肅地教導他不要多管閑事麼?
而這邊,簡苛已經來到了帝嚳二人身邊,見到千予正欣然望著風景,帝嚳則時不時低頭去看美人面上笑顏,不由得心里冷笑一聲,然後喚道,「陛下,娘娘。」
「有事?」
當帝嚳側過臉來時,听到這溫和的聲音,見到那絕美面上溫柔的神情,簡苛不由得心中一顫……這笑容,莫不是……十年前的伏堯?
也許,這便是讓錦靈遲遲舍不得離去的原因?
胸口一緊,心竟冰涼得以致無法言語。直到發現那溫柔的笑容慢慢消失,射在臉上的眼神也化為冰冷時,他才猛地清醒,急聲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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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你所謂的陰謀?」當馬蹄停止後,望著眼前的情景,千予蹙起眉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