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傷了她的心。雖然很想無動于衷,可是她的心,還是失敗的痛了,痛得她疲憊,雙眸緊閉。
于是,她沒有看見他驟變的復雜臉色,沒有看見他如鑄鐵般的眼神驟然倦怠,泄露出隱藏得極深極沉的痛悶心緒——
那張嬌弱的臉兒,蒼白得接近透明,他握緊拳頭,克制著攙扶她的***。
他不能這樣做,不能解救心碎的她。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那樣做,他所有的堅持就會霎時煙消雲散,他再也無法打點精神,對她殘忍!
他已下定決心對她冷酷,為了宗楓,為了大遼國的最後勝利,他不能因為一點點的心疼,而動搖了意志。
再次睜眼的時候,恩慧的臉色和她的心情一樣,一片漠然,沉靜的眼色恬淡得如即將飄散的余霧,彷佛所有的事皆不關己,願意怎麼做都隨他去。
接下來,他們要帶她到哪里?地牢嗎?雖然今生今世吃了那麼多的苦,但除了內羅為她設置的牢窟之外,她已經很久都不曾嘗過地牢的滋味了。太久了,久到喜歡折磨她的上天已經失去了耐性。
她抿唇,淡淡地笑了,眼神卻充滿哀傷︰「我應該到哪里去?雨情被拖去的地方吧?」
內心雖然承載著很沉重的悲傷,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令她悲傷的理由。
木然地站起身,沒有徒勞地等待他的回應,她垂下頸子整理紊亂的衣衫,對于膝蓋間的斑斑血跡卻視而不見︰「走吧!」
怔茫地望著前方,她沒有反應、也沒有表情,只是平淡。她很平靜,只有胸口莫名地摍緊,怎麼也抑制不住一股冷涼的悲哀……
耶律宗遠一直目送她走出房門。他用了極大的克制力才制止自己伸手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要做戲,就要做得很到位,很徹底。
他淡定地想著。實則心口是洶涌起伏的。有誰明白,他心中的痛苦,並不比她少。
他在心中發誓,事情結束之後他願意給她他所有的一切,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他犯下的過錯。
她會原諒他的,當然她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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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恐怖的氣氛中,潮濕黑暗的窟牢內,沾血的皮鞭,正在毫不留情地落下……
第一鞭,驚聲尖叫。
 
;第二鞭,鬼哭狼嚎。
第三鞭,破口痛罵。
第四鞭,聲若蚊吶。
第五鞭,打完收工。
接下來,易地再戰。
第一鞭,銳利痛楚之人,如啞女嗚咽。
第二鞭,皮開肉綻之疼,讓棄鳥悲鳴。
心情固然淡定,怎敵血水飛濺的痛苦?
但她心里卻明白,比起先前被內羅鞭撻折磨的經驗而言,這一次的殘酷,要銳減許多。
最起碼,平日里應該是最冷漠無情的劊子手,此番行刑的時候,顯然只用了一成多一點的力道,而且鞭子也沒有準確地抽落在她孱弱的身體上,大多數的鞭風掃過的是她身旁堅固的鎖鏈和身後綁縛她的木樁,真正留在她身上的,只剩下余音。
這樣溫柔的際遇,換來了中鞭的部位,並不異常劇烈的疼痛,稚女敕的皮肉也沒有似上一次那般,片片飛揚。
與此同時,隔壁牢房中,遍體鱗傷的董雨情正被從鎖鏈上卸下,歷經痛苦的她癱軟如一灘污泥。
幾個女牢監如幾日來的每一次,沉默卻毫不輕柔地剝開她的衣服,不情願地給她治傷。卻也恰到好處地遮掩了董雨情望向這邊的視線。
于是,在沒有了董雨情參與的眾目睽睽之下,另一個牢監模樣的女子,就在這個時候,迅速撲上前來,抱住受刑女子的身體上未受傷的部位,免得吃痛到她,也用她自己的身軀,遮住了鞭風所致的所有入口。
于是,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全都準確地抽打在了這個女子的身上。
女子痛苦卻只是低聲地嗚咽著,聲音與先前女子發出的悲鳴,毫無二致。
打完之後,替她挨鞭子的女人,被強壯的獄卒迅速地背起,從不起眼的出口,悄然離開。
緊接著,早已準備好的恰到好處的血水,被潑到先前挨了兩下鞭撻的女子身上。
第三鞭之後的情景,正在無力地任憑牢監們擺弄治傷的董雨情,看不到只能听到。正處于極度痛苦的她,絲毫听不出其中的任何破綻。
恩慧知道,比起她的水分十足、做戲十分的鞭撻之刑,小妹的境況就差太多了。鞭子落在雨情身上的時候,鞭風強勁,毫不留情。自小養尊處優的小妹,一定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劇烈、如此慘重、如此殘酷的疼痛。于是,她也和曾經的自己一樣,發出異常淒慘的呼號。
她也被以最快的速度從鎖鏈上解下來,然後一動不動,任憑牢監們緊張兮兮、小心翼翼地為自己治傷。
心中啞然失笑。
已經幾天了?每一天上演的都是這樣的戲碼,每一天替她受最後三鞭之苦的,都會換成不同的女人。
她們事先經過了怎樣的練習?怎麼就能夠做到,應對鞭撻之刑的時候,發出的都是和她毫無二致的慘叫聲?
她也心疼這些代她受苦的姐妹們。雖然她們個個身體健碩,看得出有習武之人的功夫底子。畢竟,無功不受祿,她何德何能,讓她們為她忍受折磨?
這是誰下的命令?讓她們無條件的听從?
不用人說都知道——耶律宗遠。
她真的很想當面問問他,這出戲是要演給誰看的?
難道要她,打入西夏國的內部,成為他大遼國的內間嗎?
他以為,小妹會給她這樣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