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巴寡婦眼楮混濁,她什麼都看不到,不過笑容卻更加慈愛親切,「來,來!到我身邊來!」
一旁,伏在地上的侍女身體顫抖。她戰戰兢兢的挪開身體,如往常一般,退了出去。
而嬴政,則安靜的坐到巴寡婦身邊。
「最近是不是很忙啊,很久沒有來看我了。」說著,巴寡婦模索著將手扶在嬴政的手背上,「手好涼,看來蕭雨對你照顧的不夠細心啊。」
她的手,很溫,有些粗糙。緊緊的,卻又輕柔的按在他手上……這是屬于母親的手,被母親的手輕撫原來是這種感覺。
「蕭雨……」近日,嬴政確實很少到巴寡婦這里來。並不僅僅是因為國事繁忙,而是因為,這位母親總是讓他想到他的王妃。
「該不會是吵架了吧?」巴寡婦慈愛一笑,「呵,我那女兒雖然沒有和我在一起生活很長時間。但是我卻了解她的脾氣。」
「沒有。」嬴政平靜的說道,聲音有些輕。
「幸好,她有你這麼一位好相公。雖然是在咸陽宮中當差,卻是個溫柔又體貼的人。你要讓著點她,她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說著,她那無神的眼中,溢出淚水。
「苦命的孩子?」雖然只是巴寡婦口中的一個形容詞,但嬴政卻心口一緊。
「是的。蕭雨沒有告訴過你嗎?她不是我親生的。」說罷,巴寡婦只感到嬴政的手,微微一顫,「看來,她真的是什麼都沒有說呀。這個孩子,就像是上天賜予我的一樣,很突然的出現在我面前,還口口聲聲的稱我為母親。」
「上天的賜予?」嬴政眉頭微皺,這個詞語讓他略感不安。曾經也听王蕭雨提過她的身世,說那是他不可能達到的地方……那麼,突然出現的她如果又……無法再想下去,嬴政心口一陣疼痛。
「是的,她發誓要讓我過上好的生活,結果我就擁有了我不曾想到的一切。」巴寡婦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
「嗯,她的確可以帶給別人,許多之前想象不到的事物。」對他而言,是心中的某些感覺,他本以為,自己不具備的那些感覺。竟因為她的出現,而來的如此強烈。
「呵呵,不知不覺間,又開始嘮叨起了往事。你不會覺得枯燥吧?」巴寡婦從未遇到過,一位像他這樣有耐心又尊敬老人的年輕人。
「不會。」嬴政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中,夾雜上笑意。
「現在戰爭打的很激烈嗎?」巴寡婦一直都不願意提這個沉痛的話題,但是今日她有事情要說。
「您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嬴政輕聲問道。
「我一個老婆子,什麼都不懂。家產也都是按照女兒
說的話,賺來的。如今,大秦在打仗,好多秦人都去到殺場了,我總想做點什麼。」巴寡婦輕輕嘆一口氣。
「……」嬴政沉默稍許,「您能保重好身體,就是為大秦出力了。」這樣說話,嬴政好不習慣。
「呵呵!我的身體算什麼呢!今日找你來,主要是想讓你去見見我們的君王。」說著,巴寡婦拍了拍嬴政的手背。
「見……他做什麼?」嬴政不解。
「噓!」巴寡婦示意嬴政噤聲,「怎麼能這麼大膽的稱呼王為‘他’呢?要掉腦袋的。唉,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注意!」
「……那麼,為何要見王呢?」
「我想,將我全部的家產都捐給大秦。為前線的戰士們增添些補給。」提到前線的戰士,巴寡婦的笑容有些心疼,有些溫暖。
「全部的家產嗎?」巴寡婦已然成為了大秦的首富,如今真的要分文不留的拿出?
「嗯,錢財乃是身外物。我帶也帶不走。我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只不過不敢隨便對別人說出來,錢財是可以腐蝕一個人的心的。早幾天,也想與你提,只怕……」
「怕什麼?」
「我只怕,你見不到王。反而會為你帶來麻煩。」是啊,她們大秦的君王哪里是誰想見,就見得到的。
「……我可以見到王。」嬴政緩緩回答。
「是麼?!」巴寡婦的眼底掀起一抹神韻,「我也是近日越來越覺得你不是尋常人物,才開了口。沒想到,還真的可以……!來,我把地點告訴你,你派人去拿吧。」巴寡婦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真好!真好!可幫我了結了一樁心事!如今,我就只想著見一見,我那女兒了。」
不知不覺間,嬴政的嘴角又浮上一絲笑意。巴寡婦來到後,家的感覺更完整……這就是尋常人家的,母親、娘子與相公嗎?
「呵呵,我的事情也說完了。你一定很忙吧?不該有事沒事的就總打擾你。如果累了,或者忙,就先回去吧。」明顯感覺後面一句話,巴寡婦的聲音小了下來。雙目失明後,她比往常更加的孤獨。
「不會,還可以再陪您一會兒。」或許他錯了,他太想給王蕭雨驚喜了,太想看到她欣喜的表情了,他太想讓她看到一位建康的母親。于是,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讓她們母女二人相見。雖然她一直沒有提,心中想必也一定非常擔心吧,「過些日子,蕭雨也會來。」
「真的嗎?!」因為激動,巴寡婦的表情有些扭曲,「你可一定不能騙我!」
「一定。」嬴政緩緩點頭。他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長平。一定……
嬴政,一位霸道俊美的年輕君王,他的愛,有時如驚濤般驚心動魄的讓人手足無措,有時,卻又如涓涓細流,溫婉,平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