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咱們出去玩幾天吧!我最近很累,感覺你也沒什麼精神;咱倆出去放松一下,回來效率一定更好……」隨之又補充到,「咱們不去太貴的地方,一切從儉!」
民生托起我的臉,「離離,你最近瘦了好多,我很心疼你,你知道嗎?要不是我,你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你說什麼呢?你又為什麼過成這樣啊?還不都是因為我!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咱倆之間說這個你不覺得很無聊麼?」我撅起嘴假裝生氣。
「好了,不說了,不說了,上次你不是說要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去麼?怎麼又不去了?」
「這個……我同學總公司那邊有急事,就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大家再聚,這次咱倆先小聚一下。」我咧著嘴看民生。
「你這個笑容還真有點嚇人,一時半刻的心髒還真受不了。」他那語氣就像和我描述一件事情一樣平淡,剛開始我還沒反映過來,反映過來時,他已經由沙發轉移到臥室了,我拿著抱枕追著他打,他就拿著花生豆丟我,有幾個正好落在我腦門上,我又氣又惱的坐在地上,民生就過來抱我,可我還是賴在那里不動。
「好老婆,快起來,地上涼!」。民生開始軟磨硬施。
我就乖乖的起來了。說實話,我對自己的表現都有點吃驚,什麼時候我學會了撒嬌?又是什麼時候我變得這樣听話?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愛是一株毒草,當它埋在你的身體里的時候,無法預計的生根、發芽,當它長成參天大樹的時候,你還以為自己是曾經那個倔強的孩子,事實上,只是你不願承認自己的變化罷了。很多時候,你還會和自己拗,憑什麼啊?我為自己的父母都沒有變過,身邊的那麼多朋友、親戚都遷就我,憑什麼為他改變啊?只是,這種事情由不得你自己,潛移默化的東西誰都無法預知。某一天,對一個人的百依百順得你自己都會吃驚,因為你是那麼的自信、骨子里又有如許個叛逆因子。好比眼前的我,脾氣為他生、為他亡,但整個過程都是無比幸福的。
「民生,夏天就要結束了吧?」
「傻丫頭,還沒入伏呢!」
「哦,那什麼時候入伏啊?」
「……」
我像個孩子一樣用手勾著民生的脖子問這問那,民生就一點點的回答我,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反復問,他知道我故意逗他,他每次都會回答不同的答案。而後,都是他先睡去,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我會抱怨他講故事的倒比听故事的先睡著了,抱怨他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事實上我不過是想看著民生真正的入睡,怕他會在睡前想什麼不愉快的事兒,看著他睡得像個孩子,我的心里真的很滿足。民生不知道,他的離離已經長大了,能夠說一些「謊話」來騙他。
「民生,以後你出去畫畫活兒少的時候給我畫幾幅唄,你都賣了以後會後悔的,我現在給你存點兒。每天多畫一幅也不費什麼勁,積少成多麼!」
「真乖!好,我就每天多畫個一兩幅出來!」
可是我沒想到,到後來,這些畫竟成了掛著淤血的傷疤,日日夜夜無法復合……
最後,我們決定去興城,那個海濱還沒有完全開發的北方小城;帶上最簡單的行囊、用最儉樸的方式,體會兩個人單純廝守的快樂。
又是坐在客車上,這次的心情與上次截然不同,沒有了那份沉重,卻也沒有全然的放松;因為,為人子女的責任是一種本能。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我沒和民生貧,一上車就呼呼大睡,其間還醒過來幾次,但都沒敢睜開眼楮,我要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況去擁抱大海。
民生把我叫醒的時候,車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你怎麼才叫我啊?」
「我可一直在叫你啊,你還一直說再睡會兒呢,大家都笑你你沒听到麼?」
「真的嗎?這麼丟人!」
「哈哈,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喊你!我們下車吧。」
民生臉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亮的極有層次。我們下了車,可是沒有看到大海,看到的是一些熱熱鬧鬧的小吃攤和工藝品的攤位。
「怎麼停這兒了?我們怎麼去海邊啊?」
「往前走是古城,司機師傅說一般去完海邊就沒有人再願意回到古城這邊玩了,可是這個地方還是值得看一看的,涉及到許多明朝、清朝的歷史,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就不去了,搭車去海邊怎麼樣?」
「來都來了,就去看看唄,也不會花太多的時間,而且我對歷史還是挺感興趣的。」我挽著民生的手往前走。大約走了200米遠,又轉了個彎,古城便出現在眼前。
古城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佔地面積不大,有完好的城樓和城牆。城牆高8米,厚6米,周長3000多米。城牆四面各有城門一座,並建有箭樓,城牆四角高築炮台。城中央有鐘鼓樓,東西南北貫穿四條大街,儼然一座小北京城。
深入到內部時,就沒有了臆想中的神秘感,兩側班駁的房屋早已又涂上新的油漆,古色古香的牌匾上寫著一些非常新潮的名字。各種海邊特色的工藝品,衣服、褲子、鞋襪,甚至睡衣、內衣,應有盡有……好好的古城就這樣成了批發一條街。
極不喜歡這樣的氛圍,就加快了腳步,向城樓上望去︰一尊高大的石雕塑像,一位古代的威武將軍,身披盔甲,怒目遠視,仗劍欲行。雕像基座上鏤刻著三個紅色大字︰袁崇煥。
對于這個人我比較感興趣,拉著民生停了下來。我仰面向上看,陽光很刺眼,我就用手遮住了太陽穴上方。
「要不咱們上去看看?」說著民生就要去買票。
我阻止了他,「不用去了,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少,對于他,我是心懷崇敬的,那樣忠誠的一個人最後竟被凌遲處死。我恨死崇禎了!他這個人太多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堂堂一國帝王怎麼能不知曉這個道理呢!」
「誰沒有點缺點啊!人家崇禎一上台就把魏忠賢給宰了……」
「那能怎麼樣啊?後來明朝不還是毀在太監手上了麼!他殺魏忠賢的時候就應該明白,太監的話不能隨便听的!」
「那你就認為袁崇煥的死只怪崇禎一個人麼?」
這次我沒有吱聲,繼續仰著脖子往上看。是啊,怎麼能只怪崇禎一個人呢。當時國家內憂外患,是個人都得急啊,再加上崇禎多疑的個性,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還有,範文程實在是太聰明,兩朝帝王都無可奈何的袁崇煥,他就憑簡單的幾句話這個人便死無葬身……看來,自古以來都是攻心的人最可怕。
「或許吧,人生總有些事情是有定數的;但我就是覺得他死的冤!這樣有勇有謀又忠心耿耿的人竟然落得這麼個下場!」
「好了!好了!你想想,他要是沒有這麼慘,也許就不會被傳誦這麼多年,歷史上頂多會寫上一筆,明朝末期有個大將軍袁崇煥,智勇雙全。就再也沒了,記載帝王的人手還不夠呢,誰有心思管他啊!你說呢?他呀,從生下來就注定了要人們去懷念的!」民生拍著我的肩膀。
「那我呢?」我很認真的看著民生。
「你什麼啊你?」民生噗呲一聲笑了,「你啊,從生下來就注定要我愛的。」
我也滿足的笑了。繼續往前走,到了城門,我們又轉了回來,沿著城牆往外走,沒走幾步就一個廁所,味道真的很正宗;民生非要進去小解,說來到城根底下心里無比激動,最後決定留點天然化肥,算是他為古城的花花草草做的一點貢獻。等他出來時,我因憋氣時間過長而頭暈腦漲;只好打車離開。之後,徑直去了海邊,找了個陽台面向海濱的賓館。
海邊的日落是很美的,當紅紅的日頭收起它白天時鋒利的光芒,像個害羞的姑娘躲到海平面以下時,海水被染紅了一片。這時候海水的退潮也基本上完成,映入眼前的是傳說中的波光粼粼的海面。
「民生,你覺得這景象像咱倆不?」我和民生背靠背的坐在沙灘上,我用後腦勺撞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哦?怎麼說?」
「你看那太陽白天多猖狂啊?可是現在就老老實實的收起自己的全部鋒芒了,臉紅成那樣……就像我和你在一起改變了多少啊?」
「然後呢?」
「你就是那海水,無限的容納我;也是因為我的存在,你的生命不止是一種顏色,而且你比從前成熟了、平靜了。是不?」
民生點點頭,「是有點道理。」
「所以,民生,你一定要相信,只要我們在一起,沒有過不去的坎!所有的事情都會好起來的!以後有什麼事都和我說說好嗎?我不想你那麼辛苦。」我轉了過去,臉搭在民生的肩膀上,眼淚滑了下來。
民生把他溫熱的嘴唇遞到了我的唇邊,我把右手貼在他的胸前,海邊的夕陽把它最後的熱量投注在我們的剪影上……
我听到了他內心的聲音︰離離,要我怎樣來愛你。